此言一出,恍如晴天霹雳,二皇子妃当即厉声喝道:“胡言乱语!你竟敢口出如此荒诞之语,可见是失心疯了!我柳家是何等人物,怎么会暗害一个妓子!”
“呵呵,失心疯,二皇子妃真真是好威风,圣上面前也敢这般肆无忌惮,家教可见一斑了。”赵芳儿冷笑着,看起来像是豁出去了,不紧不慢地道,“不单单是我,就是二殿下也是知道的,却隐瞒下来了,就因为我妹子已经死了,又不过是个妓子,可二皇子妃背后却有柳家。可我妹子到底是二殿下心爱之人,又为他生了孩儿,柳家这般作为,可见是不把二殿下放在眼里,二殿下要给他们一个教训,方才有了这些时的行事。二殿下待我那般好,有几分是真心,又有几分是做给柳家看呢?”她不无讽刺地说着,眼底平静不起波澜,言语之间,当真是毫无遮掩,二皇子妃转脸去看二皇子,却见二皇子神情平静,看见她,还叹了口气,微微一笑,她瞬间就知道这是真的了,一下子捂着脸,呜呜哭泣起来,问道:“殿下,你这些年待我,竟不是真心的么?那个惜惜,才是你心爱之人么?我们的孩儿,还比不上一个妓子所出?”她原不是这等爱吃醋撒泼的女子,这些日行止失常,大违她所经受的世家女的教育,实在是结缡后恩爱情浓,她一颗心全投在二皇子身上,竟是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失了自我,现在知道往事,顿时大受打击,经不住痛哭失声。
二皇子到底是与她相好多年,有几分情分,兼之她又怀了他的孩儿,于是握住她的手,为她拭去眼泪,温柔道:“蕙兰,我心里自然是有你的,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是和我结发百年死后同x_u_e的人,我怎么会没有真心待你呢?”又向圣上请罪道,“父皇,蕙兰是一时受了刺激,方才失言,这都是我的错,父皇若是要责罚,还请降罪于儿臣。”二皇子妃顿时大为感动,也要跪地请罪,圣上皱眉止住她:“你怀了皇孙,就不要妄动了。你继续说,是非曲直,朕自然有判断。”
赵芳儿一直静静看着他们互相安慰,目光投向凳子上安安静静坐着一言不发的令月,嘴角扯出一个冷笑,埋下头去,道:“小女子不是凭空虚言,是有证据的。收养令月的那一对儿夫妇,就是在当初的那个庄子上。他们告诉小女子,本来我妹子是好好儿的。因为我妹子是妓子,吃了药的,原以为一辈子怀不上了,哪想到竟侥幸有了身子,这可是一辈子的指望,她自然事事小心,好好儿调养身子。到了庄子上后,殿下也派了有经验的妇人和名医照看,平时更是在饮食用度和行动上格外注意,就这么着,也不知怎的,竟就在一天早上在庭院里散步时摔了一跤,早产了。当时有丫鬟害怕殿下责罚,仔细地检查了,那地儿本来清扫过了,却被人泼了水,害怕还不起作用,还丢了许多珠子在地上,因颗粒极小,又圆润透明,阳光下根本看不清,这等豪奢的行径,哪是小门小户用得起的?”
她嘶哑着声音慢慢说道,“而且,那一日我妹子早产,庄子里立即去请稳婆,可不晓得是不是运气不好,那些个稳婆都被人请走了,竟是一个都请不到。没奈何,只能让那有经验生过孩子的妇人来接生。丫鬟们就看着血水一盆盆的端出来,我妹子的声音,又尖又厉,渐渐地就听不见了,然后就是接生婆出来,捧着个断了气的女婴,说,我妹子大出血,救不回来了,这女婴在肚子里太久,也断了气了,让人抱下去找个地方埋了。那一对夫妇看着心疼,接了过去,路上看着实在是可惜,试着又是拍背又是抠挖喉咙,我这外甥女竟就这么抢回来了。他们以为是老天爷有眼,赏他们一个孙女养老送终,就隐瞒下来了,只对外面说已经把女婴埋了,别人也没有怀疑。”她长吁了一口气,慢慢道,“圣上,我自从知道了这些,就到处去找证据。我找了当年那些稳婆,找了那个接生的妇人,找了庄子上那些丫鬟和小厮,他们告诉我,是有人给了一大笔钱,许诺了许多东西,所以那些稳婆那天都有事了,那个接生的妇人,明明孩子已经出来了,却又被她推了回去,端给我妹子的人参汤变成了红花,于是我妹子就这么大出血,死了。”
她说完,又磕了一个头,认认真真说道:“圣上,小女子知道,这些话说出来,会叫圣上和皇后娘娘为难,也对不起二殿下,但小女子这些年活着,实在是不如死了。小女子没了父母,没了哥哥,又没了妹子,活到现在,不过是为了给我家妹子讨一个公道。这个公道,二殿下给不了,所以小女子要在这儿,请圣上评判。”她说完,就维持着这个趴在地上的姿势,不再说话了。
“哪怕你自己会没命?”圣上淡淡的问,“你可知道,若是你不说,自然会享尽荣华富贵。你说了,朕未必会怎么惩罚柳家,但你就说不定会没命。”
这却是实话,就算赵芳儿说的是真的,但一来令月还活着,二来惜惜不过是个妓子,而柳家却是世家,且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圣上未必会让柳家付出多大的代价。可赵芳儿现在一介侍女,又身处二皇子府,先前不过是仗着二皇子的庇护,现在二皇子说不定心中多恼恨呢,他一松手,柳家必会让她去死。
“是。”赵芳儿声音虽轻,却坚定无比,“小女子情愿付出x_ing命,只请圣上做主!”
圣上沉吟片刻,道:“把赵芳儿刑部牢里看起来,要待她好些,老二夫妇就先回府里去吧,至于令月,就留在宫中吧。”
几人面面相觑,但不敢耽搁,恭顺退下了。
此消息很快就被各个消息灵通的人得知了,都是讶然,这是怎么个说法?若是圣上不喜那小侍女,稍作惩罚也就是了,关押到刑部又是个什么道理?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秘密不成?众人都是各出手段,想要打探消息,但圣上当时屏退了一干宫女太监,命自个儿的贴身大太监守卫着,因此众人都是云里雾里,暗自琢磨。
当晚,圣上到了刑部大牢中,只见赵芳儿独自一个牢房,正在发呆,这牢房收拾的还算干净,赵芳儿也身上无伤,看起来精神还是不错,见了圣上,连忙下拜叩首,圣上也不叫起,冷冷道:“赵芳儿,朕取了朕的皇儿和那个令月的血,却是不相容的!”
此言一出,赵芳儿浑身一颤,跪伏在地,说不出话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嗯呐,戏码快要到精彩阶段了呢,作者君费了心思去设计这个,希望不会让大家失望地说
☆、逆袭之戏情十九
“你竟敢欺骗朕,真是好大的胆子!”圣上冰冷的声音在赵芳儿头上炸响,赵芳儿目光呆滞,忽然发疯般的扑向铁栅栏,紧紧抓住一根铁柱不放,尖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令月是我妹子和沈元丰的孩子!圣上!小女子没有骗您!”
圣上紧紧盯着她,只见她神情极其扭曲,眼神中充满了疯狂、仇恨和愤怒,细细查看,却又有一抹掩不去的疑惑和怀疑,便道:“赵芳儿,你其实,很恨朕的皇儿,是不是?”
赵芳儿低下头,并不言语。圣上冷冷道:“当初,老二没有保护好你的妹妹,使得她一尸两命,魂归黄泉,此后,他又没能替她报仇,反而和仇人恩恩爱爱,这让你愤愤不平,下定决心要为你妹妹报仇,是么。”虽是问话,但这分明已经是确定了。
赵芳儿不言不语,好似一个木头人,竟是全然没有了反应。圣上已经屏退了随从,现下就是两个人,圣上见她只是沉默,缓和了口气,慢慢道:“赵芳儿,不管你背后是何人,那人骗了你,你的外甥女,早就死了。”
“不,不,不.......她是我的外甥女,她就是!”赵芳儿低低呢喃着,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疯狂,“你骗我,你骗我!她有胎记,她有胎记!她就是我妹妹和那个畜生的女儿!”
圣上看着她,他年过而立,手握一国大权,历经世事,早已不会轻易动容,然亦因她有了些许怜悯,旋即消失,淡淡道:“告诉朕,指使你做下这等事体的,到底是何人!”
赵芳儿似是丧失了全部气力,倚着铁栏杆瘫软在地,但依旧顽固抵抗:“没有人,就是我一个。不错,我是恨他,那个畜生......那个畜生骗得我妹子死心塌地跟了他,为他生儿育女,哈,他许了多少甜言蜜语,山盟海誓,结果呢,我妹子死了,我妹子死了!他竟然以为,这是一个意外,呵......呵哈哈哈......意外!竟然是意外!怎么可能是意外!他还娶了害死我妹子的女人为妻,要同她生孩子,死后葬在一起,这怎么能行呢?我费尽心思,找到令月,带着她进了王府,把事情告诉他,以为他会替我妹子复仇,哼,那个畜生,他竟然,早就知道了,在他心里,我妹子算什么?一个用来解闷的妓子?一个摆脱不了的麻烦?他不过是拿我来警告一下柳家,让他们安分一些而已。”赵芳儿冷冰冰地说着,眼底神色不明,晦暗莫测,“所以我要把一切说出来,我要揭穿他,让大家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人!”
“那又如何?你妹子你外甥女都已经死了,没人会记得他们,你若是把一切都坦白,朕会好好儿修缮你妹子的坟茔,找回你外甥女的尸骨,叫他们香火不绝。更何况,你哥哥呢,你不想找回你哥哥了吗?”
“我哥哥.......”赵芳儿神色一动,“圣上......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受人指使?”
圣上似笑非笑看着她:“朕不是傻子,会想。单靠你一个庄子上的农家女子,能够找到那些证人,撬开他们的嘴?更何况,你和老二的相遇,也未免太巧了,正在老二和柳家起了嫌隙的时候。还有那些往事,你知道的也未免太过清楚,就靠着那对夫妇?他们也不过是庄子上的一对寻常夫妻,如何知道这许多?”
赵芳儿又是沉默,许久方才低声问:“圣上方才所言,可是当真?”
圣上明白她是要开口了,也不生气她的质疑,淡淡道:“朕乃天下之主,自然一言九鼎。”
“小女子在此谢过圣上。”赵芳儿慢慢站起,整理衣冠,敛衽一礼,深深吸了一口气,从容道,“小女子说过,我是卖身为婢的,可是,买我的不是什么金家少爷,或者说,他们自称是京城金家,可我知道,并非如此。他们弄来了很多孩童,从很小的七八岁到稍大一些的十三四岁,每天教授的都是一些不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