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米尔第一个冲入帐中,亚伯紧跟在他身后。
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大帐,塞米尔心里就觉得不好。
一个魔法留声机放在正中央,那是能记录声音的东西,音乐声与嬉笑声便是从哪里传来。在这空荡荡的大棚中显得十分诡异,突然那个箱子般大小的留声机里冒出一股黄烟。
塞米尔脸色一变,大喝道:“退!”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塞米尔听到身后传来的巨大轰响,一道恐怖的力量从那里传来,那是足以碎裂巨石的可怕能量。
塞米尔只来得及拉住身旁的亚伯,提着他的领子飞了出去。随他入帐的骑士少说也有十五六人,塞米尔知道这些人绝对无法生还。
有那么一瞬间塞米尔什么都听不到,世界似乎被人施了静音魔法,紧接着是耳鸣,天旋地转一样的耳鸣。他看见尼亚斯狼狈的跟他一起摔在地上,一向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沾满了灰尘,乱得如同乞丐。
塞米尔重重地喘了口气,才找回了听力,被他护着的亚伯要好上一些,这个一向沉静的侍卫表情突然变得狰狞。
“不!特伦斯!小心!”
离他们一个街区远的特伦斯摔倒在地,三个拿着武器的黑衣人正对着他砍去。战马哀鸣地倒在一旁,马腿骨折。塞米尔猜测他们是将绊马索刷成黑色,夜色之中特伦斯一时不查才会着了道。
塞米尔又惊又怒,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y-in损,先以魔法留声机误导他们踏入陷阱,不过一把火药就炸死炸伤了他多名骑兵。在特伦斯方听到爆炸声紧急驰援的时候,又在巷口布下染黑了的绊马索,敌人还没出现,他们就损失了大半的人。这种战斗方式塞米尔闻所未闻,自然也就觉得对方卑鄙无耻,破坏了骑士准则。
好在特伦斯十五岁就跟在塞米尔身边,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只见他就地往前一滚,那三把凶器就在他身后砸出了一个大坑,四处飞溅的石块击打在特伦斯身上,身后传来马匹嘶嘶声,刀刃入r_ou_声,都在告诉他他身后的同伴们正在遭受袭击。
特伦斯怒吼一声夺下一把向他面门砍来的大刀,冲入战团,试图带领下属从黑衣人的围杀中突围到领主大人身边去。
那声雷霆般的轰响特伦斯也听见了,他来不及去查看广场上发生了什么,只眼角的余光看见那边也是战成一团。
亚伯指挥的小队在刚才的爆炸中就损失了很多人,被包围后无法组织有效的反击,只能拼尽全力地护卫在塞米尔身边。
不管是尼亚斯还是乌特雷德,恐怕都没想过会在林墩的边境小镇上被一群从来都看不起的小镇居民弄得灰头土脸。
“原来如此,”塞米尔抹了把脸上的灰,“他们绝不是普通的小镇居民。”塞米尔从没见过这样训练有素的平民,他们穿着黑色或者深色的衣服,武器千奇百怪,看起来像是乌合之众,却个个身手不凡。如果只是这样,塞米尔自认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骑兵并不会逊色到哪去。
但……
塞米尔眉头蹙得紧紧地,对方必然是有一个指挥高超的人物在背后,若是不能将那人解决,只怕这次不仅完不成国王密令还有可能带着他的亲军交待在这儿,这让塞米尔如何甘心。
“可恶,老子还得去找利安那个笨蛋,”塞米尔手中的巨斧抡出一片空白之地,他在心里想,如果是他的话,想要掌握随时变动的战场,必定不会离得太远,“……找到了。”
一座毫不显眼地矮矮墩墩的红塔被隐藏在镇上看似杂乱却似乎被人刻意规划好的居民区。侯青文等人便待在这座塔的塔顶。
这里稍稍高出其他建筑,视野开阔,却因为某些原因而显得默默无闻。得知有一队人马隐秘而快速的向小镇袭来。埃里克当仁不让的肩负起指挥的职责——除了阿尔瓦在座的谁能比得过王室精心培养的王子来得有指挥的资格呢。
阿尔瓦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只顾着缠着侯青文调笑,哪里有空施展他当年打败魔族军事才能。
自从在地底出来以后就发现自己能在黑夜里视物,他看着那两处喊杀震天的地方,那里一条条生命正在逝去,不论敌方还是己方。刀刃刺入他们的身体带走鲜活的生息,鲜血滴落在青石板上顺着石板的缝隙浸染泥土。
空气中传来浓浓的血腥味,侯青文觉得自己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这种味道了,想到这些死亡的人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的主意而丧命——染成黑色的绊马索以及剧团里的音乐盒都是他的主意,侯青文只觉得心口发闷他紧紧地抓住胸前的衣襟,强忍住喉间传来的呕意。
埃里克正在指挥进攻,侯青文不想打扰他,毕竟……这可是战争。
“小家伙害怕的话不如来叔叔怀里,”阿尔瓦悠闲的斜靠在墙壁上,脸上带着恶劣的笑意,“叔叔不介意给你温暖。”
“……谢谢,不用。”侯青文被对方的不要脸震了下,木着脸喊道,“祖爷爷。”
侯青文是跟着埃里克喊的,这位附身猎人的初代国王是埃里克爷爷的父亲,所以喊他祖爷爷也没什么错吧。
阿尔瓦啧啧摇头,口中嘟囔了一句“没良心的小家伙,祖爷爷我可是用生命守护家园的男人啊,怎么能嫌弃呢。”
“什么?”因为声音很小,侯青文并没有听清,他往前靠了靠,阿尔瓦嘴角勾起一抹坏笑,伸手就想把他环在怀里,不防一旁却伸出一只骨节分明手,一把将侯青文捞了过去。
☆、chapter42
阿尔瓦看见埃里克明显不悦的脸,正欲张口说些什么,却突然停了,转头看向西面,那里有着小镇外围通向诺曼的道路。
埃里克时刻关注着战场,却也没忘了侯青文,在这里没有他值得信任的人——就算是以他祖先自称的阿尔瓦,他不敢让侯青文离开他的视线。
他已经习惯了时不时从心底莫名上涌的杀意,看见阿尔瓦似乎是张开手臂想要环住侯青文,埃里克想也没想就闪身过去,将侯青文扯进自己怀里,并用警告的眼神看向阿尔瓦,浑然不在意那是自己从小崇拜憧憬的对象。
侯青文被一股大力扯着撞进埃里克的怀里,对他来说那怀抱是熟悉的,是可以安心的温暖,抚慰了他隐隐有些焦躁的内心,是的焦躁。
不知为什么从来到这个小镇,到阿尔瓦表明身份后,侯青文整个人便处于一种深深地焦躁中,他张张口似乎想要对埃里克说几句话,但却在下一刻汗毛倒竖。
一阵劲风袭来,这个塔上便多出了三个人。
三个敌人。
侯青文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粉毛贵族,毕竟那么好认的特征,自他来到这个大陆后还是独一份儿。跟在他身旁的是一个眼睛长在下巴上的青年,对方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看着侯青文等人时就像在看什么垃圾一样。
另一个则是个长相美艳的男人,铂金色的长发颜色比埃里克的灿金色要淡一些,容貌有些雌雄莫辨。
“你们便是这镇上的人?倒叫咱们塞米尔将军好找呢,你们说该怎么赔偿?”几句话被他说得暧昧不明,倒像是弄不清楚立场了。那人穿着跟神父类似的衣服,颜色是红色的,这是……红衣主教?侯青文按照地球的经验猜测,加上他身上传来的圣洁的气息,侯青文猜测对方十有八、九便是教廷的人。
塔上很快就陷入了混战,粉毛贵族看见埃里克就红了眼,几乎是拿命在拼,每一斧挥出都用尽了全力,埃里克虽然不惧他,但他手上的大剑不过是捡来的,不论材质重量都比不上他从小带在身边的那把。而塞米尔手中的巨斧则是大师精心打造,埃里克在武器上落了下风,又要照顾侯青文,一时间倒也跟塞米尔打成了平手。
阿尔瓦对上了短发贵族,而那个疑似主教的人则是由南茜顶上,两个人一为男x_ing一为女x_ing,却是女子豪迈大气,男子美貌动人,这俩人站在一块倒是有种奇异的和谐。
塔上就这么僵持了下来,地方不大却三面开花,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塞米尔虽然疯狂,但侯青文却不觉得他能给埃里克带来危机,顶多麻烦了些,等贾尔和尼里收拾了下面那些骑兵,这三个人便是不逃也得逃了,然而侯青文却觉得刚刚那股子心悸并不是来源于面前的这三个男人。
侯青文被埃里克搂在怀里,塔顶的风呼呼地吹,对面狂风暴雨般狠厉进攻的男人却犹如隔着屏幕一般看不真切,侯青文恍惚间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直到……风禁止了。
时间仿佛被禁锢,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除了这塔顶的方寸地方。
侯青文向下看去,那两处厮杀已合拢成一处,想来是塞米尔的手下汇合了吧。
然而那里如今却是静止,刀刃斩下的瞬间时间被凝固,所有人变成没有生命的雕塑仿佛褪去了颜色,只剩满目的灰。
塔顶的战斗依然在进行,谁都没有发现正在这里发生的异常。除了侯青文——或许还有阿尔瓦。
在所有人都没看到的角度,阿尔瓦勾起了嘴角,无声的吐出一句话。
【终于来了吗?】
埃里克弃了剑,握住了塞米尔的斧柄,塞米尔翻转手腕,在俩人角力的过程中被埃里克一拳正中胸口,倒退时手中的巨斧在埃里克手背上轻轻滑过。
锋利的斧刃割破了埃里克的手,鲜红带紫的血液一滴滴砸在地面,很快伤口就愈合了,仿佛不曾存在。塞米尔看到这一幕心里一动。
侯青文感到一股带着复杂意味的眼神盯着埃里克流淌在地上的鲜血,接着便是令人战栗的森寒。
来不及转头寻那眼神的主人,侯青文下意识的握住从手腕上滑落的一条,一鞭子抽了出去。
鞭子在空气中抽动的声音让侯青文知道他连对方一根毛都没沾上,不过他这一击惊动了塔上的所有人,在打斗的众人都抬头望去,然而黑漆漆的空中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