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笑开来,“现在离午饭还有好一阵子,你说你能挺多久呢?”
周奕面无表情反复搅动着那根针,针尖反复划开腺体的疼痛不是人能抗得住的。
他知道,但他对鲁成的惨叫充耳不闻,自始自终带着微笑。
等着鲁成愤恨地咒骂和畏缩的哀嚎轮番上演,
等他声音渐弱,小便失禁,
等他只剩零落的喘息和求饶,哭得像个孩子似的卑微求饶,才毫不留情地手起针落,给他一记严重的教训。
然后他又挑了三个人,也许是杀j-i儆猴的威慑力,他只是静静地对视,略施手段,便让他们精神崩溃,痛哭流涕。
至于剩下的几个,他还没说什么,只是看过去一眼就吓得他们尿裤子。
目的已经达到,周奕收起针。
“你们身上的麻药一会儿就过,”
他转过来斜眼瞟着鲁成,托着他的膝盖猛然一扭,又闻得一声惨叫,脱臼的部位接上了,才不紧不慢的开口,“手指要找两根木棍夹紧,用冷水敷,废不废就看你的造化。”
周奕站起来,走过他们中间,“如果各位身体上有任何不适,可以去军医馆找我,我将荣幸地为各位服务。”
如果他们想昭告天下他们险些不举的事实,和当众尿裤子的丑事的话。
他这样说确保了医馆成为整个军营最安全的地方,这样就有地方安置这孩子了。
“失陪了,先生们。”他微一颔首,转身。
周奕拥起那孩子,手臂下瘦骨嶙峋的身体甚至有些硌得慌,他对那孩子语气温和,“好了,我们要趁午前离开。”
男孩儿乖巧的蜷在他身边,闭着眼睛,靠在他胸前,听着节奏的心跳,眼泪不断从眼角滑落。
第8章 卫海宁
军奴营里的人当然不能随便进出,不过这也都是讲人情的,像周奕在‘后勤部’混得这么八面玲珑的人,带个军奴‘出场子’,也只不过被几个守卫暧昧地玩笑了一番。
周奕把那孩子带去了医帐,仔细检查了一遍。
长期营养不良;手骨、腿骨骨折痊愈;除了某处以外剩下的都是些轻微的皮外伤,总体说来还好。
至于那处严重的裂伤和心理辅导,得需要时间慢慢来。
“你叫什么?”周奕把他放在床上,自己在床边坐下来。
“宁儿。”那孩子细微的说话声音就像小猫叫,耳力不好还真听不到。另外他一直在发抖,连声音都是发颤的。
周奕皱眉,他知道,军营里听有人提起过。
“不,我们不叫那个,我们换个叫法,呃,朋友之间的叫法……”首先得让他把自己当成人看。
“嗯……海宁。”那男孩唯唯诺诺地应着,父亲曾这样叫他。
周奕微笑,“真是好名字,那我以后就叫你海宁。我叫周奕。”他握住海宁的手,微微晃了一下。
选择告诉他真名,表示对合伙人的起码信任,另外也更安全。
“嘘——”他两指竖在唇当中,“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只有我们两个。”
“你多大了?”
“我……我十四岁到这里……已经两年多……”
周奕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天!他十六岁了,他还以为他只有十三四。
在这种环境里坚持两年多……海宁能活下来真不容易。
“为什么——救我?”海宁的声音微弱沙哑,他显得很紧张,肩一直是紧绷的,没有放下来过。
周奕发自内心的微笑着,语气尽量轻快,以避免吓到他。
“因为你很善良,是你的善良救了你自己一命。所以不是我救你,是你救了自己。你若想摆脱这里,重新开始新的生活,还要依靠你自己,只有你自己!”
海宁是周奕自从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以来,第一个对他展现无条件关怀的人。海宁在自己也很惨的情况下,仍能出声关怀周奕,周奕又怎么能忘记这个小小的一点勇气,一点善意?
这当然是原因之一,只是另外还有两点,在多年以后,在海宁彻底地掌握了周奕狡猾懒散的个x_ing以后,他猜也猜得到。
偌大个军营,九成九都是文盲,周奕需要个帮手,你说他是把一个五大三粗的文盲培养成学者容易,还是去救个落难的出身官宦世家的学童栽培容易?
另外,海宁是在这个军营里唯二知道他曾是军奴的人,一个已经永远讲不出来了,剩下他,权衡一下,周奕只有救了。
不出周奕所料,海宁的悟x_ing很高,且修养极好,琴棋书画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样样精通,不过那一手漂亮的书法没个五年八年练不出门道。
恐怕他家里出事以前是书香世家,他过得也是锦衣玉食的少爷生活。
他看书习字的时流露出气韵神采,让人不觉眼前一亮,由此可见一般。
随着时间的推移,海宁身体已经完全没有大碍,周奕手上的工作也学得七七八八,只是过分依赖周奕,也不愿见生人。
也许是长时间的倍受欺凌,让他纯真的x_ing格丧失了自信,让善良的本质变得胆怯懦弱,只要有个风吹Cao动,海宁便像受了惊的小兔子藏在周奕的背后瑟瑟发抖。
周奕就好像暖阳般驱走所有y-in霾,让海宁全身都沐浴在徐徐微风下,又像三月春雨柔柔地滋润干涸枯裂的灵魂。
自从家族大变,海宁从不敢奢望这么一天。
但周奕那日如天神般降临在他的身旁,解救他逃出生天。
就好像做梦一样。
恐怕这就是一场浮梦,但海宁不愿醒来,哪怕内心深处恐慌异常。
周奕瘦弱单薄,在偌大的军营里就好像只小羊走进了狼群里,一人一脚都能让他粉身碎骨,毫无招架之力。
周奕就像海上碧波中的一小片浮木,虽然救他一时,但若巨浪在前,他和他,两个人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想挣扎,想呐喊,却知道自己两手空空,软弱无力,只能紧紧的依附在浮木身边,惶惶那未知的一日到来。
他心下独自彷徨,他知道,总有那么一天……
他无力反抗。
而生活,总好像老天爷在向你开玩笑。
他看见了,他看见了。
他所恐惧的,以灭顶之灾的架势疯狂地砸向他们两个,快得甚至等不及他身上的伤口彻底愈合。
海宁看见那些可怕的大块头对着周奕推推搡搡,叫喊,狂笑;看见那铁锤一样的拳头落在他瘦弱的身上,发出痛彻心肺的砰砰撞击声和骨头折断的噼啪声;看见他被打倒在地,匍匐着被踩在脚下,大口大口地呕着血……血慢慢涌上来,一点一点把他淹没。
他只觉得触目可及的地方都是猩红一片,全都是血,遮蔽了他的视线,掩盖了他的听觉……
“帮帮我……”他听不见他的声音,也看不到他的唇,但是他知道,在他前面一丈远的地方,有个躺在血泊中的人正期望的看着他,在乞求他……
“去救他,你得马上去救他。”海宁蜷在角落里,他的心一遍一遍地催促,但他浑身抖个不停,连迈出一步的力气也没有,也许不是没有力气,而是没有勇气。
他害怕,真的很害怕……
“我没有用,是我没有用……”他抱紧自己缩到更角落里,嘴里喃喃自语,“我不行,我不行的……”
……
“海宁,永远都不要说‘我不行’,当你自己都否定你自己的时候,那就没有人可以救你了。”树下的人柔化了一脸冷硬的线条,和蔼地看着头上的孩子。
“父亲,我……我……”树上的小人儿紧紧把着树杈,悬在半空中身子摇摇欲坠。
“你可以,我们卫家的子孙没有懦夫。”
“我,我害怕……”粗糙的树皮割进r_ou_里,柔嫩的小手渗出道道血丝,挂在树上的海宁,支撑不了多久了。
“害怕,我们时常都会。要么打败它,要么被它打败,爹爹也会害怕,只是爹爹从来没有被它打败过……”
树上的小豆丁嘴唇颤抖着,“……那,那好吧,”
也许是父亲的一番话激起了海宁骨子里的勇敢,他惴惴地看着那遥远的地面,嘴里应着,“那我数三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