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决战前后】
第59章 约战
宫什失踪了,失踪的很彻底,彻底的就连青衣楼都找不到他的蛛丝马迹。西门吹雪也失踪了,叶孤城送来的是一封约战信,约他在紫禁城之巅一决胜负,西门吹雪就和这封信一起失去了踪迹,谁也找不到他在哪里。花满楼也不见了,他倒并不是失踪,花月楼的伤势已经养好了八分,花满楼敌不过就只好被捆回家去。
只剩下陆小凤和宫九。宫九却像是根本忘了这件事,一心一意的准备大婚事宜,就像没有宫什这个弟弟。陆小凤瞪着宫九的淡漠冷酷的脸色运气,宫九却只是不动声色的坐在大厅里喝着一杯热茶,他终于忍不住先开口,“叶孤城不知道把宫什藏在哪里?”宫九没有出声,陆小凤又运了一口气,“我本以为西门吹雪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冷酷的人,但他至少还有心,他还有人的感情。你知不知道宫什一心一意喜欢你?”
宫九的眼神闪了闪,语气却还是平静无波,“沙曼和薛冰你可以带走一个。”
陆小凤怔了怔,这句话似曾相识,宫什早已经问过,他却一直没有想好答案。这样的问题相当于老娘和媳妇一起掉进水里,你要救哪一个?这种问题原本就没有标准答案,他真心的喜欢沙曼,却又不能对不起薛冰,并且还打不过宫九。
“风流多情如陆小凤,不过也是自以为有心罢了。”宫九已经走了出去,岳洋正巧带着两个侍卫挑着一担大红的装饰走进来,诧异的看了陆小凤一眼,又冷冷的转过头去。
陆小凤怔了怔,唇角上不由带出几分苦笑,视线下意识的停留在岳洋空洞洞的衣袖上,“你的伤已经好了么?”
岳洋的脸色变了变,又扯出一个客气的笑容来,语气客气疏离,“多谢陆公子垂问,已无大碍。”
陆小凤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哪里有酒喝?”
再然后,陆小凤喝醉里,岳洋给他送来了五坛女儿红,王府里的女儿红自然是好酒,好酒自然也就醉的很快。陆小凤想不通问题的时候就只能喝酒,他喝多了酒却喜欢闲逛,所以等他一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早已经到了一个京城,站在天街的街头。
阳光尚未升起,风中仍带着黑夜的寒气,街旁的秋树,枯叶早已凋落,落叶上的露水,已结成一片薄薄的秋霜。陆小凤晃着宿醉的脑袋,然后在街的那头发现了一个自己的老朋友。
李燕北身高八尺一寸,魁伟强壮,精力充沛。浓眉、锐眼、鹰鼻,严肃的脸上,总是带着种接近残酷的表情,看来就像是条刚从原始山林中窜出来的豹子。十年以前,他就已是这京城中最有权力的几个人其中之一。李燕北有一个怪癖,他喜欢在晨曦初露时,沿着他固定的路线走半个时辰。这地方几乎已可算是他的王国。这时候他的头脑总是特别清醒,判断总是特别正确,他喜欢他的亲信部下在后面跟着他,等着他发号施令。
这已是他多年的习惯,正如君王的早朝一样,无论你喜欢不喜欢,都绝不能违背。 距离他身后一丈左右,还跟着一群人,几乎要用奔跑的速度,才能跟得上他的步子。这群人之中有京城三大镖局的总镖师、有东西两城“杆儿上的”的首领和团头、有生意做得极成功的大老板和钱庄的管事。他们都是富有而成功的中年人,谁也不愿意在如此凌晨,从自己温暖舒服的家里走出来,冒着寒风在街道上奔跑,可是每天早上,他们都非得这么样走一趟不可。自从“镇远镖局”的总镖头“金刀”冯昆,在一个严寒的早上被他从被窝里拖出来,抛入永定门外已结了冰的河水里之后,就从来没有人敢再迟到缺席过一次。
这也算是天街的一道奇景,陆小凤咧了咧嘴,正想要同李燕北打招呼,但就在这时,左右两旁的窄巷中,突然有两辆乌篷大车冲出来,将一行人隔断在路中间。
接着,车上盖的乌篷也突然掀起--每辆车上都藏着十来条黑衣大汉,每个人手里都挽着张强弓,每张弓的弦都已拉满,箭已在弦,乱箭飞蝗般s_h_è 出。
车上还有二十八张强弓未动,即便是铜墙铁骨也敌不过这样的乱箭阵。陆小凤的眼角一抽,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两个铜板甩了出去。只听“嘣,嘣,嘣……”一连串如珠落玉盘的脆响,二十八张强弓的弓弦,同时被两道青光划断,接着,又是“夺”的一声,青光钉在右面的门板上,竟只不过是两枚铜钱。
李燕北的视线落在这两枚铜钱上,脸色就微微红润了起来,金钱镖重的是指力,用两枚铜钱割断二十八张弓弦,除了陆小凤之外,世上再没有别人。他抬起头来去看从屋顶一跃而下的陆小凤,然后他的眼睛就慢慢瞪大了,脸上也显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脱口而出的问了一句话,“你的胡子呢?”
陆小凤笑了,李燕北的表情实在很生动,很惊喜,这样的表情足以让他暂时忘记太平王府里的三个人质,也足以让他忘记岳洋疏离客气的笑容。他咧了咧嘴,大声的笑起来,“我饿了。”
阳光已升起,豆汁锅里冒出来的热气,在阳光下看来,也像是雾一样。
任何一个酗酒三天三夜的人,在酒醒之后都会饿的发狂。陆小凤用火烧夹着猪头r_ou_,就着咸菜豆汁,一喝就是三碗,然后才长长吐出口气,“三年未到京城,你知道我最怀念的是什么?第一怀念的是豆汁,第二是炒肝,尤其是荟仙居的火烧炒肝,还有润明楼的褡裢火烧和馅饼周的馅饼。”
李燕北坐在一边看着他吃,也打趣的问他,“我们做了十几年的朋友,在你心里竟也比不上一块馅饼?”
陆小凤笑眯眯的看着他,李燕北的脸色还稍微带着几分惊魂未定的气愤,但精神已经缓了过来,陆小凤又喝了一大口豆汁,“肚子不饿的时候,我才会想到你。”
李燕北哭笑不得的垂了陆小凤一拳,语气却严肃起来,“但你只怕想不到我也会有几乎死在别人手里的一天?”
陆小凤又拿了一个油炸螺丝卷儿塞在嘴里,含糊的问,“你知不知道谁要杀你?”
李燕北还在笑,但他的笑容看来并不很愉快,声音也很冷,“除了城南杜桐轩,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陆小凤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他,李燕北成名已经十几年,十几年来和杜桐轩一直有小打小闹,两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现在为什么要突然要冒险刺杀李燕北?
李燕北正在吃一根油条,他慢慢的咽下嘴里的油条,从牙缝里挤出森森的冷气来,“为了六十万两银子和他在城南的那块地盘。我已跟他打了赌,就赌六十万两银子和他全部地盘。”
陆小凤也跟着吸了一口冷气,这赌注实在不小,除去在小老头的岛上那一场豪赌,他也再没见过这样大的金额,“你们赌的是什么?”
李燕北赌的是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决战。
月圆之夜,紫金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这是叶孤城写给西门吹雪的信,紧接着西门吹雪就失去了踪迹。陆小凤难以置信的看着李燕北,心里有几分不痛快,他多少知道西门吹雪赴约的原因,不仅是为了孙秀青,也不仅是为了剑道和名声,更多的只怕是为了宫什。西门吹雪也在赌,赌注是他自己的x_ing命,但这样的x_ing命之搏却被人当做赛马斗狗一般拿来取乐牟利。
陆小凤不说话了,李燕北擦了擦手指,只当他没有听说过这件事,继续开口解释下去,“赌的就是九月十五的那一战。那一战的日子本来是八月十五日,地方本来是在秣陵的紫金山上,可是西门吹雪却坚持要将日期延后一个月,地方也改在这里。自从这之后,江湖中就再也没有人看见过西门吹雪的行踪。”
陆小凤叹了口气,这件事他当然也知道。他们也正在找西门吹雪,找宫什,找叶孤城,找得很苦,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李燕北还在介绍,“一个月前就人愿意以三搏二,赌叶孤城胜,这人还下了血本,押了八千万两银子。我却看好西门吹雪。前两天的盘口,已经到了以二博一,每个人都看好叶孤城,直到昨天上午为止,杜桐轩还认为他已十拿九稳。”
陆小凤眨了眨眼睛,“直到昨天上午?”
“因为到了昨天下午突然传出叶孤城已负伤的消息。蜀中唐家的大公子唐天仪和叶孤城在张家口附近遇上的,也不知为了什么,发生冲突,叶孤城虽然以一着‘天外飞仙’重伤了唐天仪,可是他自己也中了唐天仪的一把毒砂。这消息传到京城,那些买叶孤城胜的人,一个个全都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有的人急得想上吊,有的人想尽了千方百计,去求对方将赌约作废。据说就在昨天晚上一夜之间,京城中至少已有三十个人因此而死,连西城王府里的护院‘铁掌翻天’,都被人暗算在铁狮子胡同后面的陋巷里,因为他已赌了八千两银子,买西门吹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