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医药之神,阿波罗一眼就能够看出伤势的严重程度。
死不了,就是需要时间恢复。不喝酒不乱动的情况之下,能够恢复得快一些。否则的话,就要多吃一些苦头了。
笑完之后,两人谁都不想动,也没有说话,只是不约而同地将头枕在手上,看着头顶的天空。
这时,太阳西沉,坠到了海平面上,满天都是火红灿烂的晚霞,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把碧蓝色的大海变成了一炉子碎金。海浪温柔地拍击着岸边,舒缓的涛声一波接一波地涌来,就像是竖琴手弹奏的催眠曲。
赫克托尔略微恢复了几分力气,就维持着仰躺的姿势,艰难地挪动着身体,靠到了阿波罗的旁边,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为零,然后面朝着他的方向翻了个身,再用手臂将身体撑离地面。
伤口还未包扎,几个简单的动作就疼得他呲牙咧嘴,但是他忍了忍,哼都没有哼一声。
他在看天。他在看他。
从灿若晚霞的脸庞到刚劲健美的躯体,从轻盈如云的金发到脆弱娇嫩的脖颈,不放过每一处地方,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然后吐出一口气。
很好,除了胳膊上的几处划痕和青紫以外,没有受伤,身上的血迹也不是他的。
可是那几处伤痕看着还是很碍眼啊。
赫克托尔决定:回到王宫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他抹上最好的药膏。
他检查完了阿波罗的伤势以后,还是不舍得移开视线,继续肆无忌惮地看着他,从发丝卷曲的柔软度,到眉毛弯起的幅度,越看越爱,越看越是惊奇世界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完美的人。
阿波罗终于被他热烈的目光看得受不了了,扭头问道:“你在看什么?”
赫克托尔微笑:“看你有没有受伤。”
阿波罗奇道:“从我们两个的情况来看,无论如何你都是受伤更加严重的那一个吧。怎么不好好看看你自己?”顿了一顿,他又说:“而且,身为一个男人,受一点点小伤有什么关系。”
赫克托尔伸出手去,动作轻柔地将被风吹乱的金发一缕一缕地理好,拂去上面沾染的细小泥土和沙粒,低声说:“不要这样讲。你受伤……我会心疼,不管是多大的伤,不管伤在什么地方……我不想看到你流血……我自己,无所谓的……如果要我选的话,我宁可野猪的獠牙刺穿我的胸膛……也不愿意它擦破你的皮肤。”
大王子平生第一次讲情话,还不大熟练,显得有些磕磕绊绊。话还没讲完呢,他的热血就涌上了脸颊,只不过在夕阳的映照之下,他的脸庞本来就是一片通红,现在再红上一些,也不显得突兀。
而他的目光一直往下垂,看着心上人的发丝,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就怕从里面发现一丝不屑的眼神。那样的话,他会失去所有告白的勇气,恐怕连这一点点委婉的情话也讲不完。
他费了极大的勇气,终于讲出了自己的真实心情,忐忑不安地等待了半天,才听到阿波罗说道:“你的想法还真是奇怪。我的皮肤被擦破的话,抹一点药就好了,可是你的胸膛一旦被刺穿,你不就死了吗?你的青春和生命会立刻终止,灵魂会脱离躯体,飞向哈迪斯的地下王国,永远待在暗不见天日的地方。难道这是你愿意看到的情形吗?或者说,这是特洛伊城的奇特的待客风俗?”
赫克托尔顿感无力。
是我说得太含蓄了吗?他根本就没有听懂我的意思。还是说,他其实听懂了,这是一种变相的拒绝?
一想到第二种可能x_ing,他的心里就猛然一揪。
不,我不能就这样放弃。
他咬咬牙,再次鼓起勇气,问:“如果说——我是说如果——今天来猎杀野猪的是你和卡珊德拉,那么你会有和我一样的想法吗?”
阿波罗有些莫名其妙,反问了一句:“什么想法?就是宁可自己死,也不想看到她受伤?”
赫克托尔点点头。
阿波罗立即答道:“当然不会啦。我刚刚就说过了嘛,只是擦破皮肤的话很容易痊愈的。嗯,公主是一个坚强勇敢的姑娘,她不会害怕这点小伤的。当然,作为一个男人,我一定会保护她的安全,这点你不用担心。”
赫克托尔弱弱地说:“不,我没担心这个……”
“对啦,王子殿下,刚刚的考验我应该通过了吧?你是不是同意我和公主交往了?”阿波罗打断他的话,声音突然欢快起来,经过大王子的提醒,他又想起卡珊德拉的事情来了。
能不能打破情人数量为零的记录,就看这一次了。
赫克托尔心里泪流满面。
去他的考验,去他的卡珊德拉,你就不能想想我吗?
“不,你们不能在一起。”他大声说。
阿波罗愕然:“为什么?难道还有别的考验?”
“不是,不是这个原因。”赫克托尔立即反驳,不管了,他准备将自己的感情和盘托出,哪怕即将面对的是他的拒绝和厌恶的目光。
他动了动嘴唇,正要吐出第一个字,远方突然传来几声叫喊,唤的是两人的名字。
他的侍卫们,终于顺着野猪的脚印和血迹追了过来。
告白被中断,赫克托尔既有一丝恼火,又有一丝庆幸。他爬起来站好,将手伸给阿波罗,说:“走吧,我们回王宫再说。”
阿波罗没有拉住他的手,而是自顾自地站了起来,嘴里还重重地哼了一声,嘟囔道:“反复无常的家伙,明明说过只要通过考验,就让公主和我在一起的。”
还是……被讨厌了啊。
赫克托尔苦笑,垂下手臂。
一路之上,侍卫们兴奋得不行。他们第一次见到箭术如此精准高明的猎人,再加上他又是大王子的心上人——关于这一点,每个人都看出来了——所以赞美的话一句接一句地从他们嘴里冒出来,光明神听得心花怒放。
他一高兴,赫克托尔自然也满心欢喜。
谈话进行得热火朝天之际,年纪最小的那名侍卫忽然笑道:“对了,提洛,你的箭术这么高明,对付海怪也要靠你啦。”
此言一出,马车里的氛围立刻冷了下来。
克律塞斯趁阿波罗不注意,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那侍卫“哎哟”一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你踢我干嘛?”
克律塞斯淡定地说:“突然想起上次,你欠我的钱……”
“等一下,你刚刚说到海怪,什么海怪?在哪里?我们什么时候去打他?”阿波罗看着那名侍卫,兴奋地问。
第20章
克律塞斯转移话题失败,只好苦笑着望向赫克托尔。
大王子的脸色很是不怎么样。
他带着提洛去猎杀野猪,是因为有极大的把握,既不会让他受伤,又能够成功地显示自己的本事。可是打海怪么,实在是太危险了,他可不愿意把心上人置于危险之中。
那名小侍卫这时已经察觉到了大家的脸色不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个字也不敢乱说。
光明神问完之后,没人回答,就说:“怎么,你们都怕啦?看来是一个厉害的家伙呢,正合我的口味。放心,有我在呢,不管是什么怪物,通通都可以对付。就这么说定了啊,王子殿下,你们可不许丢下我,自己偷偷跑去。”
赫克托尔无奈,只好瞪了那名侍卫一眼,同时盘算着怎么让提洛打消这个该死的想法。
回到王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做完吃饭、上药、淋浴等一系列事情之后,天幕上缀满了繁星,整个特洛伊城再度进入香甜的睡梦之中。
只有大王子除外。
他毕竟年轻力壮,经过短暂的休息之后,体力很快就恢复过来了。至于胸腹处的那些伤,看上去是有些狰狞。白发的医生在上药的时候,心疼得直摇头,一再叮嘱他,最近一段日子不要喝酒,也不要剧烈运动,否则的话伤口就会好得很慢,说不定还会进一步恶化。
大王子心不在焉地应着,一转眼就兴冲冲地直奔王宫里的地下酒窖。
他的精神正处于前所未有的亢奋之中,因为今晚,他要完成人生当中的一件大事:推倒提洛。
没错,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面对迟钝的心上人,什么耐着x_ing子慢慢来,在他面前展示自己健美的身躯,以及通过深情告白来让他心动之类的方式,通通都用不上。他决定单刀直入,采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爱意。
就在今夜,要么推倒他,要么被他推倒——天父宙斯,但愿不要出现第二种情况。
当然,借他一千个胆子,他也不敢,同时也不愿,用蛮力去使他屈服,所以只能采用特殊的手段了。
酒,便是最好的方法之一。
尤其是奥林波斯山上的酒神狄俄尼索斯亲自酿造的葡萄酒。
他的父王花了大笔金钱从别的城邦买来的,打算在他的生日那天饮用。
反正都是他的,当然是要用到更加重要的事情上面去啦。
他已经想清楚了,等到灌醉提洛以后,先趁着他神智不清的时候,让他答应做他的情人,一切顺利的话,接下来,他们就可以做一些情人之间才能做的事情了。
如果他不同意的话,哦,这个可能x_ing着实不大。好吧,万一他不同意的话,其实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做的,只不过要换一种方式而已。
赫克托尔计划已定,拿了一大瓶葡萄酒,来到阿波罗的房间。
他还没有入睡,正靠在窗边,在朦胧的月光底下,用碧绿的月桂树的枝叶编造一个花冠,嘴里还哼着一首陌生的曲子。他的眉眼低垂,笑意温柔,凝视着月桂叶的表情就像是在看着自己心爱的情人。
“你好像特别喜欢月桂树的叶子?”赫克托尔没话找话说。
阿波罗“嗯”了一声,含笑说道:“我以前喜欢过一个姑娘,她变成……她长得就像月桂树。”
赫克托尔手一抖,差点把盛着珍贵葡萄酒的双耳瓶掉到地上。
他赶紧将它放到桌上,心里禁不住一阵酸楚,嫉妒就像蚂蚁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脏,一点一点的疼痛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