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是支持,不舍是不舍,但反复无常的决定,往往有更深的思虑。
“高一时,我的成绩总体一般,语文和英语好,文综比理综分高,大家默认我会选文,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能想较劲吧,就一时冲动选了理,后来想开了,就转文了。”
这么搪塞的说辞,也不知道严侓信不信。
他真正的想法,却不好意思宣之于口。
那阵虽然和严侓在一起半年多,知道迟早面对文理分科,也没觉得文理科选择会是什么分歧,那点距离不算距离,毕竟要对未来负责,选一个更容易做到的、更擅长的科目才最为明智。
但真正到要做决定、要填表的时候,他犹豫了。
只要想到严侓未来两年的同桌不是他,就一阵不舍,钻心的难受。
这段初时青涩的感情,让他生出一股勇往直前的勇气。他不想去文科班,不想去面对一班陌生人重新融入,不想坐到一个没有严侓的班级,虽然每天仍然可以见面但毕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见到,一楼和三楼的距离可能不仅有九米,课间的十分钟根本不足以慰相思,所以他那一刻突然改变决定,下决心选理科。
那是他第一次感情用事。
他知道自己理科不突出,分科后没有文科成绩加持,可能连班里的中等水平都保不住,但他有信心能够赶上来。
膨胀的自信心,结果也显而易见,他先是跟父母说想转文科,父母并无异议,向来支持。
在学校小费一番周折,坐到了三楼二十班。
严侓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信这一番说辞。陆业转文的事,从提出想法到落实搞定在一天之内完成,他当时还懵着,陆业已经坐到了别的班里。
当天晚自习看着空了的同桌,失落到丧。
王一律等人也不太习惯,吆喝课间组团上三楼,他心里不舒坦,不太想去,但架不住王一律这人没眼色,非拖着他。
几个高个男生声势浩大,到三楼二十班门口,文科班班长正领着一沓文科课本给陆业,两个人说说笑笑,不像c-h-ā班生和土著,反而像土著和土著。
他心里愈发不舒坦,像压着一块石头,倒不是因为陆业理转文,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空落落、茫然,抓心挠肺的窒息感。
教室里的陆业看见他们眼睛一亮,兴冲冲跑出来,王一律热情洋溢拉着他各种侃,严侓倒是没说几句,陆业眼神扫过他刻意停留都不能缓解他心里的刺痛感。
后来这种刺痛感怎么消失的他忘了,总之到现在感情没变。
“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繁华的商业街已在身后远去,这个城市半在灯光之下,半隐在黑暗之中,严侓抓了他手腕,扯着他遁身大路边小巷口。
黑漆漆的只能看清轮廓,陆业背靠砖墙,只觉得一股烟味靠近,然后带着烟味和清香混合味的舌头在他口腔里。
陆业呼吸变得急促,心跳不由加快。挺没出息,三年了还没有腻味的吻,每次都一阵腿软和恍惚。
严侓的唇贴着他的唇,保持着亲密的动作,都不愿从其实不太安全的小巷子里出去。
“突然想起了,随便问问。”
他到文科班其实没那么轻松,如果文科真那么好学,人人都能上北大。
那会,他看清自己心底深处所在意的东西,是以前没有发现过的人与人之间的巨大 “差距”。有人付出十倍努力依旧毫无所获,有人轻而易举唾手可得。人越长大,越能认清自己。
这种“差距感”不是嫉妒,而是知道自己不如人的失落与无能为力。
在这个特殊的临界点,跳楼同学来自生命的刺激,忽高忽低的数学成绩,严侓的强制特训,胃痉挛病痛下的脆弱,高考的压力与焦虑,一切琐碎的事,勾起了他所有的负面情绪。因此,他要严侓陪他步行回家,无论说点什么、做点什么,都比他一个人自我疏解来得好。
第8章 第08章
作者有话要说: emmm……因为512写了两章,母亲节的这章如果按照一天一更的频率就错过了母亲节,所以为了不错过我想今天更。
【5月13r.ì星期r.ì】
“睡到自然醒”对于高考生来说是一件奢侈的事,对于陆业来说,周r.ì早上睡到十点太“罪过”了。
他睁开眼,看着天花板,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床,给脑子留了“半分钟”用来清醒,然后战胜“赖床”的诱惑起来冲澡。
周末父母在家,陆妈妈说:“怎么不多睡一会?时间还早。”
陆业还在与“睡意”作斗争,刷牙的时候照着镜子,才发现不对劲,探出洗漱间问:“妈!不是说早上去医院吗?怎么没叫我?”
陆妈妈说:“吃完饭再去,和医生打过招呼了。”
陆业想起和严侓的约定,急忙漱口去看手机,陆妈妈说:“你同学打电话过来,妈妈接了,让你醒了再给他回电话。”
通话记录打头的便是严侓,也幸好他没备注“宝贝”之类的暧昧词汇。
在家里打电话也说不了什么,陆业没有回拨,发了个微信过去,便去冲澡。
出来吃饭的时候,陆妈妈问他:“你们学校有个学生跳楼了?”
陆业点头,“昨天晚上八点的时候,十八班的一个女生。”
陆妈妈摇头叹息,“微信里都传疯了,可惜了这孩子,才这么点岁数……”
陆业的负面情绪来无影去无踪,在严侓的热吻里消散,一夜过后更是散逸无迹。再提起昨晚几乎是发生在眼前的事,有些唏嘘。
陆妈妈朝陆爸爸使眼色,陆爸爸朝她扬下巴,陆妈妈白他一眼,转头对儿子和颜悦色:“陆陆,这几天回家住吧,远是远了点,打个车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陆业知道他妈妈用意所在,毕竟是一个生命,也是他第一次 “直面”死亡,怕他心里有y-in影。
“没事妈,住校的那么多也不可能都回家,我可以的。”
——
陆爸爸陆妈妈前两年工作一直在外地,今年才调回来,陆业早已习惯独立,是以过于无微不至反而束缚他。
吃过饭他联系严侓,直达医院。
下午三点到三楼二十班,教室里只有他两,严侓就开始飘了,摸手亲嘴搂腰,陆业被他闹得都静不下心。
严侓左胳膊搂他腰,不许他挣扎,“你做你的题,我抱我的人。”
陆业只好忽略腰上那只“咸猪手”,开始看严侓j.īng_挑细选过的几套题。
严侓拿文件架上的《高考必背3500单词》看,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但上面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笔记还是让他有一种“佩服”的感觉。
他从后往前看了几个单词,抽了文件架上另一本书,翻开一看,满页的笔记。老师的板书,补充的知识点,大片空白处填充的关于“辛亥革命的意义”,总结了那么几条。
蓦然想起“歧视”牌数学老师的某些话,觉得可笑。
他翻上了瘾,再抽一本书,里面都是些云里雾里的话,一句话念下来依旧“参不透”,笔记倒是不多,他随意翻几页,终于看到一句能看懂的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陆业的书本来整整齐齐排在那,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翻完还不放回原处,直接扔桌子上。
一本特别厚的地理图册摊开在桌面上,上面五颜六色的地图,“咱们这里是什么气候区?”
陆业便算题边说:“温带大陆x_ing气候和温带季风气候的j_iao界处,看它心情吧,谁高兴谁临幸。”
严侓乐了,又翻几页发现不适合自己,合上书,“你以后想报哪?省内还是省外?”
“省外吧。”
“有意向的专业吗?”
陆业心都在题上,头也不抬,“没考虑过,到时候看吧。”
“那总有喜欢的专业吧?”
陆业停笔转头,严侓以手封口,“不哔哔了你看题。”
严侓的承诺没有法律约束,半分钟后他又坐不住,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手里提着大号塑料袋,掏出茶饮和薯片之类的零食,支起手机支架,c-h-ā上耳机,点开缓存的电影,完全一副影院看电影的架势。
陆业转头看这人,气不过,偏严侓看得起劲,还问他:“吃吗?”
陆业不知道他是没眼色还是故意气他,每天都在“高考前失恋”的边缘试探。
严侓看他想打人,关了电影,安抚道:“不看了不看了。”
这次严侓终于安静,没有任何动静,等陆业刷完一套题,才发现他趴桌子上睡着了。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下午五点,严侓给他改卷讲题,最后总结说:“115……这个成绩……不是我没带男朋友滤镜啊,真的很一般,你选择题的变数太大了,居然错5个?一半?一个选择题5分啊,这是25分,你多对两三个,就能得130了。但是后面答得不错,我记得昨天看你四模的题,选择题错了一个,138分,在你们文科数学年级排名是多少?”
四模是他考得最好的模拟成绩,得益于数学没拉分,但文科生有数学成绩拔尖的人,带头大哥施晓楠考了148分。
“年级上大概50多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