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藏娇。”
“岂止,眼看就要不理朝政。”
哄堂大笑。
他与顾伦,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圈里从来没有秘密。
崔然自罚三杯。推油时候叫来男- xing -按摩师,端端正正,不该碰的一律不碰。
某位合资方做的东,人略杂,说的话崔然大多难以打岔,但已经逐渐习惯,也不觉得十分难捱。有时,这帮商界人士的应酬,较之公子哥们的聚会,从表面看,并非相差甚远,一样的花天酒地,同样的娱乐消遣,只不剥开表面,目的- xing -凸显,且复杂,抑或尖锐,须得步步为营。
推油后神清气爽,烟瘾袭来,套上浴衣,出门吸烟。觉得室内沉闷,让服务生引他去露台,往上一层,到达一片露天场地,有盆栽与座椅。
露台上已经有一位中年人,短宽的身躯,暗黄皮肤,头上稀疏的毛发,裹着蓝色浴袍,像只煮熟的番薯。
崔然驻足,正要退,那人转身过来,一见他,脸上一惊,又满面春风。
无可奈何,崔然朝他一笑:“陆老板。”
老陆待他可谓热情,递与他一支烟,亲手为他点上,问及他公司琐事,化身慈祥长辈,关怀备至。
崔然刚喝下几杯白,当下有些混沌,烟雾在视野中打旋,翻搅,把老陆宽大的脸撕开,化为分裂的碎块。
感觉后腰上多出一只手。
老陆的话也渐渐开始变味:“我夫人十分挂念黎女士,原以为能在葬礼上见她一面。”
崔然眼睛眯起,摘下烟头,静静盯住陆建平。
“我与老崔向来友好,今后必定也要多多照顾世侄。”陆建平笑意不减,一口烟雾扑上崔然面颊,“前尘往事,没有人会计较。待到世侄吃饱盘中餐,让给uncle也尝一尝,如何?”
烟雾缭绕,将老陆裹为一只蛹。
崔然视线一片模糊。
良久,嘴角一咧,喉间发出一阵窃笑,崔然一把捉住身后往臀部下移的手,眯起眼睛,朝老陆身上凑去。鼻尖将要贴上中年男人粗糙的侧脸,蓦地停下,深深嗅气。
老陆低笑。
崔然道:“闻见一阵气味。”
老陆道:“什么气味?”
崔然道:“人渣气味。”
老陆脸色一变。
崔然喉间发出诡笑,再开口,语速放缓,“uncle大概不知,世侄如今烂命一条,如果被逼至死线,穷途末路,什么事都做得出。”
陆建平脸色黑沉。
崔然在他目视下掐灭烟头,笑脸盈盈,吹着口哨离开。
崔然回家直奔浴室,吐得昏天暗地。
顾伦已经睡下,听闻响动,起身下床,一进浴室,见他跪倒,整个扑在马桶水箱上,忙将人提起,手碰到他脖颈,全是汗。崔然推开他,埋下头去,手伸入口腔中抠挖喉咙,顾伦不明所以,却也没有阻止,目视他又抠过几次,吐了干净,像是浑身脱力,直接在地板上坐下来。
浴室瓷砖冰凉,顾伦过去将他抱起,带他到水池边洗脸。
几次将冷水往面上敷,崔然逐渐喘匀气,手掌自额头往下巴一抹,双手扶着洗手台,安静下来。
顾伦隔着- shi -漉漉的T恤摸他的背,感觉仍在颤抖。低头吻他的额头与鬓角,顾伦撩开他的T恤,掌心在他满是汗水的背上抚摸,为他顺气。
崔然沉默半晌,扭头与他碰一碰唇,“睡觉。”
半夜听见响动,顾伦醒来,发现身边空荡荡,浴室也是黑的。正要下床去找,见崔然进来,捧着一只马克杯喝水。相视一愣,崔然将水喝完,把水杯往床柜上一放,钻进被里。
顾伦也重新躺下,翻一个身,将他往怀里揽。
崔然顺势将脸埋入顾伦臂弯中。他不穿上衣,身体滚烫,浑身依旧汗水淋漓,顾伦几次为他抹去,又再度溢出。发觉他似是一直吃力喘息,顾伦也睡意全无,转身要开台灯,忽然被他一把捉住手肘。
顾伦低声道:“你在发烧。”
崔然往他怀里拱了拱,烦躁地扭动身子,“不是发烧。”将顾伦手拉到自己腰上,让他圈紧自己,崔然喘息片刻,徐徐道,“老陆给我吸的东西,不对劲。”
顾伦身体一僵。
崔然抬手摸他的脸,再用自己的侧脸去蹭他的,“别怕,我不傻,吸的不多。”
顾伦沉默下来,一只手穿入他发间,细细揉弄。
崔然道:“你快些睡,寿星。”
顾伦道:“我陪你。”
崔然沉默良久,不再说话,只与他贴得更紧。
所有人都以为他懦弱,然而他纵使一无是处,却绝不懦弱。
他已经只剩顾伦,谁也夺不走。
第27章
亏得崔然警觉,吸食量很少,熬过一夜,就得以解脱,只不过满面憔悴,眼窝青黑,偏是顾伦生日,实在令人不快。
顾伦陪他熬了一整夜,直到见他睡着,才相随睡去,两人直到正午才起床,钟点工已经将午饭做好。崔然食欲不好,但在顾伦哄诱下,还是极为给面子,坐下喝了两碗汤。顾伦生日,网上早已是漫天的祝福,公司堆满礼物,由周愫请搬运工送回。顾伦单独设有杂物间存放影迷的礼物,与崔然同一待遇级别,对此,崔然颇有不快,但也只是不快,又不忍对顾伦发作,也不忍对爱他的人发作,除开情爱,他倒希望全世界都对顾伦好。
下午同回顾伦母亲家,崔然十分愉悦,后备箱里早已经存满礼物。
“玩具太多了。”顾伦道。
老人家的以保健品和服装为主,顾菲的是化妆品与首饰、包,轮到顾越泽,全是玩具,类型丰富,要多新奇有多新奇。
“小孩子嘛。”崔然道,“无论如何,顾菲照顾老人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见顾伦细细打量他,便笑:“怎么?”
顾伦淡淡一笑:“生- xing -了。”
崔然大笑,关上后备箱,转到驾驶座旁,拉开门,钻进车里。顾伦也随之开门进来,两人低头扣安全带,崔然道:“你同我讲过,顾菲把你拉扯长大。她不过长你四五岁,想来也不容易。”
顾伦沉默,在他头顶一揉。
房子在一座高级小区,复式楼房,环境极佳,治安优良。室内装潢也分毫不比顾伦住处差,设施甚至更为完备,老人、妇女、小孩,因素全数考虑其中。老人六十五六,虽说年轻时遭病魔困扰,如今看来却红光满面,笑脸盈盈,穿着打扮也颇为时髦富足。
礼物甫一拿出,老人家喜出望外。
“我早同阿伦讲,切忌让崔先生破费。”
当即拆开,一一试穿,乐不可支。
崔然笑道:“阿伦怎么敢不转述阿姨的话,都是我太固执,阿姨尚且年轻,哪有不好好打扮的道理?宝玉不做雕琢,怎么能称为美玉?”
能说会道,将老人家哄得笑声连连。笑声好似逼仄巷弄间的长舌阿婆,开心至极,更好像陈旧木门开合时发出的粗劣声响,同时嘴角大咧,前仰后翻。
崔然没有奶奶,外祖母倒是童年时常见的,黎冬琳在家中排行最小,崔然在北京时,外祖母已经年过五十,穿着华贵,举手投足却彬彬有礼,一如年轻时大家闺秀之象。当时黎冬琳常说:“都说上流社会,而在如今所谓的上流人士中,很少见能比得上你姥姥的。”
外祖母却不太喜欢崔然,或许将他与崔仲敏一视同仁,浑身只剩铜臭。
顾菲来沏茶,老人家一看,眉头紧皱:“怎么能让崔先生喝这种茶?阿伦不是才送来大红袍与白毫银针?”
顾菲面色一滞,一瞥顾伦,笑容略有尴尬:“家中没有人懂茶,恰好有位朋友需要,我便送了。”
老人家更是不悦,却也碍于崔然在场,撇开不再说。
崔然笑说自己也不懂茶,捧来顾菲沏的喝下,心中倒是清明,哪有人会没事主动讨要,自然是顺水人情,顾伦挑选的,大概要比她亲自挑的好。
顾越泽午睡,顾菲本要叫醒他,被崔然阻止,小孩便睡到日头将落,准备开饭,才揉着眼睛下楼。
一见崔然,惊道:“崔叔叔病了吗?”
倒是第一个问及他脸色的。
崔然满面病容,顾氏母女或许怕他尴尬,并没有提及。
“叔叔喝太多酒,精神萎靡。”崔然一拍他的头,“看一看你的礼物。”
顾越泽眼睛一亮,被崔然引去看,一件一件翻过来,眼中光泽却不及最初那样璀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