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儿就更加睡不着。
他们两个还在睡，轻轻的关门。
清晨的空气吸进肺里凉的要命，清醒的也更快了些。陈琦家小区离我家并不远，拐过这条街，上了前面的缓坡就是。陈伯父跟陈伯母常年往返中美，不知道盖亚学院到时怎么告诉他们不可以见自己的儿子。
当然我也相信他们有足够的资源和方式让他们相信。正如我的交换生证明，护照，甚至二附校长的登门造访以及跨洋的电话，在我离家的小半天里，他们已经将这一切都安排好了。当有人说他们的孩子是这世上最优秀的，任何父母都会深信不疑。
早起的环卫工人正在辛勤的工作中，其中一位收获一个可乐罐，踩扁后扔进了自己的背包。如果他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是不是现在就不会做这种城市里最底层的工作，体会这种细小的成就感。
人类就好比一群绝症患者，神告诉其中一部分人，你们还有100天，回去传达一下吧。这一部分人回来后告诉其他的人说，咱们病了。其他人害怕了一分钟，有些开始做一些过激的事情。这一部分人于是说，有希望治好。其他人相信了，又继续没病的生活。
神并没有给予希望，希望是这一部分人给予另一部分人的，即便他们心中有的只是绝望。而且谁都说不好这两种人哪种更幸福些。
但是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做一个普通的学生，相信长大之后攒钱就可以买到房子和孩子。
拿出打球那天陈琦送我的钥匙，我自己开了门。满以为能看见陈琦没起床的样子，以解我互助不能的苦楚，却发现他已经穿戴整齐在楼下客厅收拾东西了。
“来了？”陈琦似乎没有太惊讶我的出现。
“我怕你迷路前来接你。”陈琦今天穿了黑色的小V领T恤，锁骨若隐若现。
“是你昨天没睡着吧？”陈琦拖出他银灰色的旅行箱。
“嘿嘿，你怎么起这么早？”
“昨天晚上做那个数字模型，出了点问题，睡不着。”陈琦盯着我看了会儿：“失望了？”
“你做了通宵？”这会儿我顾不上失望，他也太拼了一点。
“眼睛别睁那么大，和做卷子差不多。”
不愧是我的偶像，天大的事等他接受了之后都会变成平常的事。相比之下我早上那些牢s_ao真是无聊至极。
“有什么进展吗？”
“现在没有，我只是模拟了一下子|宫从受|精|卵着床到婴儿脱离母体的膨胀和收缩过程……”
陈琦向我叙述了一下他理想中的解决方案——模拟子宫。从数字模拟子|宫到内置人造子|宫。
听起来是个很有逻辑x_ing的发展过程，通过科技的手段让人自由选择繁殖方式，有想体验传统孕妇的还可以选择内置。
“这么说你支持人造子宫？”
“当然，使用动物的子宫有危险x_ing，人类的DNA有可能会在动物母体内变异，”陈琦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微笑，“而且，也许哪一天我们依赖的动物暖房也永久x_ing的坏掉了……”
“我也觉得这个方法更好，就是不知道人类能不能坚持到研制成功的那一天。”
“我想那些有求生意志的人会用各种方法坚持下去的。”陈琦说：“也许我们运气足够好，这几十年内研制出外置子宫，人类就能延续到便携式子宫问世……”
“真希望那天早些到来。”
“我会努力的，”箱子“咔”的一声关好，陈琦站了身，孩子气十足地冲我眨了眨眼，“这次考试我依然会是第一名。”
我乐了，陈琦6岁之后我就没见过这个表情，还真是怀念。
“申请和将来的第一名拥个抱！”我扬起自己的右手。
“批准！”陈琦笑着张开手臂。
我笑着扑过去，得到的却不止一个拥抱。
还有一个绵长的吻。
我和陈琦双双侧倒在沙发上，他温暖的手抚摸我的头顶，我感觉很安全。
为了这种安全，将来杀害多少生灵我都愿意。
“我会让这一切尽快结束的。”陈琦在我耳边说：“让你重回正常的生活。”
“嗯。”我攥紧了陈琦的衣服。
我也会的。
回到家的时候他们两个都醒来了，我妈在厨房准备吃的，我爸在客厅观察我妈的动向。发现我和陈琦进来之后高声向我妈汇报：“长官，两位栋梁回来了！”
我想我会怀念这种耍宝吧，尽管以前它让我头疼。
“小好奇来了正好，麻将比扑克有意思多啦！”
“咱们打国标？”陈琦问。
“不不不，记不记得去年过年时的搞笑视频？咱们今天打沈阳麻将！”我爸神经兮兮的摇了摇头。
“你给老纪打电话了？”我妈从厨房探出头来：“有没有邀请他全家来玩？”
“咱们儿子这一去就是3年，等儿子回来再请吧！”
“爸，您还是给我们讲讲麻将规则……”
“很简单……”
看着他表情缓和了些，我和陈琦对看，松了一口气。
早晨随便吃了点东西，我们四个就在客厅支了个桌子打麻将。期间我妈诈和N回，赔三家，脸色明显不怎么好，我们三轮着给她送了几回牌，才看着她多云转晴。
“我赢得还挺多嘛……”我妈连坐6庄之后点了点自己的零票。
我们三个男人互相看了看，真正的相顾无言。
一整个白天很快就过完了，我妈小赢50块，嘱咐我和陈琦晚上回来的时候买点饮料。我和陈琦出门去找王胖子和李竹竿，他们两个穿着校服出现在学校大门的一刻，我从心底生出那么点羡慕的情绪——我想如果他们知道我的想法，应该会把我揍的连我妈都不认识吧！
“哟！”立轩将书包扔到陈琦怀里，来搂我的肩：“和你相好过的怎么样呀？”
“还行，李哥，还是想你呀！”我捏着嗓子道。
“可算了，我怕你相好追杀我。”立轩松开了我的肩。
“还是那句话，我不——”
“阻碍你们真挚的爱情！”晓天儿接了陈琦的话茬儿：“咱去哪儿？春宵一刻值千金，备考生的晚自习尤其是啊！”
“哪儿都好，不醉不归！”立轩道。
“我妈一定会砍死我的。”晓天儿仰天长叹。
“立轩，你长了副文弱书生样，怎么跟个老流氓似的……”我道。
“都是眼镜惹的祸，流氓带上金边镜那也是流氓中的教授！”立轩推了推自己的金边眼镜，不怀好意的说：“不信你穿一裙子走街上，谁说你是男的，我跟他急。”
“这我敢保证，陆潜穿裙子绝对比一般的女生都好看！”晓天儿看着我，作诗状：“那头乌黑柔亮的黑发，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花瓣一样的嘴唇……”
“病句！语文怎么学的！‘乌黑’能修饰‘黑发’么？”我横了晓天儿一眼。
“所以说我们没考上二附呀！”
最后我们去了江边。
这冷天真的没多少人。我们四个挂了两大兜啤酒找了一块平整的地方坐了下来。警卫老大爷看了我们好一会儿，陈琦上去不知说了什么，他笑着点点头走了。陈琦转身走回来，立轩捅了捅我的后腰：
“多好，你们两个前途无限。”
“说什么呢？”陈琦坐了下来。
“说咱们前途光明。”我冲陈琦笑了笑。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没有的。
H江在这个城市的边缘，我们背后是城市，灯火辉煌；面前是滔滔江水，一片未知的黑暗。
我们四个开启了第N罐啤酒。
“咱们以后到底能干点什么啊……”晓天儿说。
“上学呗，反正到咱们那个时候最不愁的就是工作。”立轩不以为然的说。
“学生物？”
“学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开心！”我说。
“也对，天塌下来还有党顶着呢！”晓天儿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仰面躺在江堤上。
“对了，齐悦让我向你问好——”立轩转头看了看冷着脸的陈琦，“你们，你们。”
“哎，我说陈琦，你这气场变化也太快了，齐悦也没干嘛，带个好你就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陆潜真的有事儿呢！”
我转头去看陈琦，他跟没喝酒时差不多，就是眼睛亮的厉害。
“能有什么事儿呢？”我听到陈琦一字一顿的说。
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喝多了。
“要不——”咱们回家吧。
剩下的话被吞到了陈琦肚子里。一天两个吻，我是赚到了。
“我就说……我那天晚上没看错！”立轩拍着巴掌，但是我已经有些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