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他说:“如果有一天你能想起我们俩这次谈话,我要先对你说对不起。对不起让你成为我的孩子,也非常对不起让你承受现在正发生的一切。如果你能想起这段谈话,那么,你也在成为GAIA的路上了吧。有关GAIA的事情,除了现任的继承人,谁知道的都是真假参半的消息,我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了多少,我只能将我知道的确定为真的消息通通告诉你,希望对你有些帮助。”
“我并不知道GAIA是做什么的,有很多说法,为了人类传承,为了寻求生物极限等等,很多种说法。但这些,都不确定为真。我和GAIA的渊源,在于我和顾清都是这届继承人的候选之一。我们两个,一个是这届的继承人,而另一个的孩子要成为下一届的继承人。”
“这个实验的目的是为了测试GAIA的能力极限。你可能已经发现了,在成为GAIA的路上,欲望会越来越少,几乎每任GAIA都没有伴侣,而且非常排斥拥有下一代的想法,有的甚至会有自己并不属于人类的念头。顾清的上一任希望知道GAIA的孩子是不是会拥有与众不同的能力,他不想拥有后代,所以他要用我和顾清来完成这个实验。”
“GAIA在自己的任期内拥有的权力很大,我和顾清不可以反抗任何上一任GAIA的任何决定。但是成为GAIA的路太痛苦,你现在是否已经品尝一二?针剂痛苦,但最痛苦的,我没有锚定,我无法在痛苦煎熬中保持清醒,也就无法解脱。”
“所以,我退缩了。我答应顾清,他成为GAIA,而我将我的孩子给他做徒弟。顾清比我大几岁,接受注s_h_è 也比我早,成为GAIA,和半途放弃繁育后代相比,他已经更倾向前者。他给我安排了退烧针——停止GAIA进程的药物,将我送去了美国,在那里认识了陈琦的爸爸,之后在他的帮助下辗转回国,读了大学,遇见你的妈妈,终于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我没想生孩子的,”他说到这,笑了,走上前来捏了捏我的脸,“结扎了都能怀上你,这就是天意了。”
“刚怀上你的时候,顾清就已经知道了。他给我发了讯息,表示知道了你的诞生,并将你认定为他的下一任。同时,他也告诉我,并不打算用你做实验,又很大可能,他并不会找到你。”
“GAIA的能力是很强的,但是我仍然很担心。每个成为GAIA的人都会获得只有自己会了解的特别能力,我的第六感总比别人要强的多,哪怕抛弃父亲的身份,我也总会感觉到未来会有一些麻烦,但也只能感受到这么多而已。”
息然同志的话才刚刚开了头,但这个时候,幼小的我已经有些困了,并且马上就要尿尿了。
“你困了吗?”
嗯。三个月的我,确实是困了。他将我从餐椅里抱了起来,慢声细语地哄着:“那你先喝点n_ai睡一下,醒了我在接着给你讲,我得尽快讲完,信息太分散,我怕你想起来的太晚,而且我的勇气并没有那么多。”
他给我喂了n_ai,抱着我在摇椅上一起睡了,息然同志身上有一种树受伤的味道,清甜又有点哀伤,很快就让我安静下来。明明是回忆,已经不会再睡一次,我在梦里,还是跟着闭上了眼睛。再醒过来,看见的还是我与他相似的大眼睛,襁褓里的我,倒映在他眼睛里,像一粒珍珠。他轻轻抱起我,低声问:
“你现在已经在GAIA的路上走了多久了?针剂开始每半个月注s_h_è 一次,后来一个月注s_h_è 一次,我注s_h_è 了六年,108次。你呢?”
隔天注s_h_è 一次,我注s_h_è 了俩月,30次。你的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中间,亲爱的息然同志。
“我没有成为真正的GAIA,但是也差不多算大半个了。GAIA最大的副作用你知道了吗?三十五岁以后开始衰退,四十岁以后近乎失忆,活到五十岁就是最长的寿命了。和人生的头三十年相比,GAIA的后半生是断崖一样的痛苦,虽然顾清那样的人可能并不在意,也感受不到那种痛苦。孤苦伶仃的生活,我并不希望你是那样的。”
三个月的我冲息然同志笑了笑,因为他挠到了我的咯吱窝。
“你小小一个,什么都不懂,你笑什么,”他苦笑着摇摇头,“我希望你能过普通人的生活,哪怕不幸成为一个GAIA,我也希望你能有一个不那么凄惨的人生。”
“我在俄国,给你留下了一些礼物,是一些金属矿。我希望你三十五岁以后的人生可以有些色彩,不要和顾清那样,他只是你的师父,并不是你的模板,你要活得自我一些。”
“所以,我现在已经非常非常穷了。我所有的资产都没有啦,用来给你买那个你可能一辈子用不到的未来,但是我这样会觉得安心一些。真的非常抱歉,让你成为我的儿子。”
“我爱你。”息然同志说完这句话,眼泪成串地掉了下来,仿佛不能自已,他转而嚎啕大哭,哭得我的小被子s-hi得跟尿了一样。
别哭啦,我原谅你还不行吗?我代表陈琦也原谅你,别哭啦。你在这个时候是不是还没有想到将来会发生我和陈琦互换角色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别的事,你是不是都还没有想到?
“你还是太小了。一次听不完这些故事。”哭的差不多了,他抬起头,继续道:“我写一本日记吧,趁我还记得,然后你妈不在家的时候,我会经常拿给你看,可是也不能写太多秘密,GAIA的事情是要严格保密的。”
正说着,门锁轻响,王丽女士回来了,年轻着一张娃娃脸,风风火火地边解衣服边冲我俩走过来,走路一阵风,把我爸身上那些y-in霾通通吹散了。
“老婆!”他惊喜出声。
“快快快,儿子饿没饿,我这个涨n_ai……”
下一秒,年幼的我被塞了一嘴香甜的食物,乖巧的眯起眼睛。息然同志很是羡慕地望着我,我也有点羡慕那时候的自己。两双手臂就能撑起我整个世界,不像现在,完全的破鱼网罩头度日。
“儿子被子怎么s-hi了?”王丽女士猛地拍了陆息然同志一下。
“他尿的呗。”我爸语气轻快地答道。
哈?!陆息然同志,谁尿的啊?
“尿了为什么不给换?小j-ij-i泡坏了怎么办?”
“不气,不气,正要换,你就回来了嘛……”
“陈琦呢?他爸没抱他过来吗?”我妈一边将我从包被里举起来,一边问。
“他爸带他去看他妈妈了,今天不来,明天来。”
“可怜见的,那么小一个,连口n_ai都吃不上。”
“你也可怜可怜我呗,我也一天没吃饭了。”息然同志眨着眼睛委屈巴巴地卖惨。
“儿子今天这么闹吗?我给你留的饭,都没时间吃?”
“啊哈,你果然还是爱我的,”他笑着将我们两个都搂在怀里,“这就足够了。”
“吓我一跳,我以为他生病了。”王丽女士将他从我们俩身上抖开,严肃道:“赶快去吃饭,一会儿我去刷碗的时候发现剩了,就唯你是问。”
“是是是。”爸爸一叠声地走了。
王丽女士看了看他背影,又低头看了我一眼,“噗嗤”一声笑了。她抱起我亲了亲额头,然后也向餐桌走去。他们两个说起话来没完没了,和记忆中一样,只要在一起,就有无穷无尽的话题,真的很吵。
我应该离开这个梦境,但是我此刻却怯懦了。不是玩笑话的自认怂,而是真的、真的不知道该用一种什么心态离开这里回到现实世界去,我不想睁开和他相似的眼睛,我情愿在回忆里游荡。
我曾经多么庆幸末日那天的到来,我就又多么悔恨我当时的无知。我在那天之前的记忆里跳跃着,直到我看到远神递到我手上,陈琦的,还带着发胶的头发。
不论我是否愿意,我的锚定将我拉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回忆完了。
五:少年啊,你终将与他重逢。
第79章 谈话
你的人生是什么样?我的人生是这样的,稍微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了,马上就被踹进另一个爬不出来的深坑。
走到今天这里,我才发现,为了爱,我爸和里昂的爸爸都做了些什么。他们好歹问我和里昂一次,如果我和他谁有一丝犹豫,他们再把担子甩给陈予白的儿子也好。现今这个局面,我到底该怪谁呢?
我他妈居然没有时间细想我要怪谁!里昂的客厅已经要被塞爆了,科里斯他们一大堆人都围着我,每个人都急的要命,听声音陶恒欢大夫和尧哥也都回来了,在陶医生面前,我装死也就只有这几秒的机会。我该怎么和他们说呢?那块屏幕马赛克打得比岛国动作片还严实,我实在没有办法。又有谁能想得到呢?我的爱人留给我的杀手锏,早在我们还没上学的时候就已经被无情扼杀掉了。
陆息然和顾清,行,坑自己儿子这点上,你们俩是专家,特别精准狠。想和他们俩好好说说,可惜不在。哦不,顾清在的。
“别担心,我已经醒了,但我想先和顾清教授说几句。”我忍着头疼从轮椅上坐起来,对科里斯和里昂说:“你俩也一起去。”
“欢迎旁听啊!”
可惜都是些不爱八卦的人。除了我们仨,谁都没来,我后备役八卦小伙伴门神都没来,都不怎么合格啊。
顾清静悄悄地躺在那里,仪器平静地滴滴答答,说明他还活着。阿花本来蹲在他肚子上,看见了我,有点气,但还是跳到我身边来。
能听到的吧?我相信真正的盖亚比我和陈琦这种半吊子都要强上很多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