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才刚刚是个开始。随着加入和被抛弃的人增多,谁都不知道陈予白会将这个世界分割成什么样子。我从来没有这么深切地认识到我正活在他构建中的世界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见证他对这个世界理解和改变。
“你以后建立游戏社区的时候,想好是什么样的了吗?”远神问。
“固有社区做的这些,我也完全可以做到,我也可以在社区里给大家立几块石碑,大家把誓言写在上面,违背诺言的话,我就永远不让他上这个游戏。但我从来没想过要建设一个多厉害的圈,把人类都圈进去。我只是想当一个临时的避难所,人在我这里躲得一时雨,认识几个朋友,能笑上几声,天晴了,自己再找地方各自生存。”
“那么,你就来当一个避难所,之后的重建事宜,由我们来想。”远神道。
“我这样是不是特别没出息?”我问。
“不要在事前试图评价什么,你把避难所做出来以后,别人会有评断。”远神道。
“聊得差不多你躺好吧,我要给你打针了。”陶医生看了看表,对我说。
我还是跌入熟悉地重重记忆中,它像一个发光的不规则的陨石一样,无论从哪个点c-h-a进去,都能看到陈琦的模样。我梦到了我们十三岁过生日的样子。那时候我们相爱了,但是谁都有自己无法表白的理由。我们的蛋糕上c-h-a着二十六根蜡烛,吹起来非常费力,表面的n_ai油通通报废不能吃了。我捧着一块刮得几乎秃了的蛋糕,边咬边说:
“我和你说,等咱俩十八的时候,蛋糕上都不用绘图案,直接画一个打地鼠的地图,挨个洞上c-h-a蜡烛,54的时候刻个一百单八将,武松在最前头,等咱俩80的时候,蜡烛绘成一片星空……”
“八十还一起过生日?谁来给咱们过?”
“咱们媳妇孩子们啊。”我硬着头皮说。
“那他们要是不愿意呢?他们处不来,见面就打,非要单独给咱们过呢?”
“那在家过完,咱俩再出来偷偷摸摸过一遍?”
“偷偷摸摸?不觉得气氛有点怪吗?”
“啊,是有一点,两个八十岁的老头,深夜公园里偷偷过生日,生日蜡烛太多,单凭两个没戴假牙的人,怎么都吹不灭,最后招来了消防员,家属前来认领时,陆某惨遭正值青春年华的媳妇殴打……”我越说越颓废。
“想些不着调的,不娶媳妇不生孩子,咱们不就能光明正大的过了么?”
“王丽女士会打死我吧。”
“我觉得不能。”
“我觉得能。”
“不能。”
“能。”
“不能。”
“能。”
“能。”
“你盼着我被打死?”
“我只是试图终结一下这个非常没营养的话题。”
“你觉得能吗?”我眨着眼睛问他。
“我真是给你脸了。”陈琦跳起来,用胳膊夹住我的头。
“你知道,这个跳起来的动作,和你那句霸道总裁的话非常不搭么?”
“你管总裁多高。”
“多高啊?”
第83章 幕后(五)
“伤口包扎好了吗?”
“是的,有的地方缝了几针,长好以后激光除疤就可以。”
“告诉他盖亚学院被炸的事情了吗?”
“知道了,他挺平静的。”
“那就是在闹脾气,”陈予白眼睛笑成一条线,“午饭吃过了吧,我去和他聊聊。”
陈予白从沙发上起身,向关着陈琦的屋子里走过去。他住的屋子和在cl市的布置几乎一模一样。陈予白习惯这样,只要环境没有改变,似乎也就代表着改变的都是无足轻要的东西。
陈琦正躺在床上抚摸着他腰侧用刀叉划过的地方,这孩子和他很像,冷淡的外表下是比谁都狠的心。陈予白找了一块没砸坏的地方坐了下来,陈琦看了他一眼,仿佛他是一团空气。
陈予白很少生气,看见那个眼神之后,倒是感觉到喉管一梗。
“有些话,我们都知道,说了和没说是一样的。”陈予白说完这句,喉管里那口气终于喘了出来,他温声道:“但是我还是要和你确认一遍,开诚布公地谈一次,毕竟我们是父子。”
“我不知道人类会在这个时候灭亡,也不知道是不是转基因食品的问题。我所知道的就是在顾清身上有一笔非常诱人的买卖。我所有的布局都是围绕着顾清展开的,无论是早年打败各种对手,还是接近陆息然,将你生在他儿子身旁,或者让凯瑟琳建盖亚学院,都是根据顾清的行动不断调整的。”
“但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陈予白轻笑了一下,“或者是为了我自己,当年德国来挑人的时候,我因为刚一岁,错过了那次机会。我没有成为顾清那样的人,希望你能替我弥补这个遗憾。不管之前都发生了什么,我已经安排你成为顾清的接班人,顾清现在也和废人差不多了。现在,我需要你,完成人造人实验,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有影像证明的救世主。只要你肯做,陆潜还是随便什么你的‘朋友’,都可以得到宽恕。哪怕你确定了成熟的核心技术后再也不和我见面,我也保证不会打扰你将来的生活。”
“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陈琦从床上坐了起来,怒道:“这就是你的道歉?你用科里斯的药绑架军队武装,你炸了盖亚学院,你还把陆潜的父母藏了起来……这也都是为了我?你让我回到他们身边去,我怎么回去?让他们永远都记得我是杀人凶手的儿子吗?”
“这都是手段,何必深究。”陈予白慈爱地看着他,说出的话却如刀锋利:“就像你拼命把陆潜留在身边的那些行为一样,说不出什么对错。”
“我已经知道我错了。”陈琦喃喃道:“我托大,给他留下了这么大一个烂摊子……”
“那你就更应该弥补不是吗?只要你肯将算法交给我,阿潜就不需要承担任何压力,我是人,不是魔鬼,我和他父亲本来就是非常好的朋友,让他和阿潜过的好,对我又有什么难呢?”
“你呢?你对我的要求有什么回应吗?”
“对于你说的话,我只有一点要回应。”陈琦严肃地盯着陈予白,郑重地说:“你不是人,你是一个魔鬼。”
那口梗在喉咙的气又一次涌上来,陈予白克制着自己要伸出去的手。
“怎么?慈父演不下去,要打我了吗?”陈琦道。
“你是我从小一手带大的,”陈予白深吸一口气,但仍难掩眼里浓浓的失望,“我以为,你多少会对我有一丝敬爱,一丝在意。我陈予白的儿子,生成了陆息然的样子。”
“我只是你上战场的一个替身罢了,可能比棋子重要一点,也只是个皮囊而已。”陈琦冷笑:“如果你对我有一丝怜爱,一丝在意,你当初就不会将我送到德国去。我如今肯和你这么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已经是我们父子间最大的诚意了。”
“所以,你是绝对不会和我合作的是不是?”
“是。”
“哪怕因为你的固执,人类世界天翻地覆,血流成河?”
“让人类倒霉的不是我,是你这种人。”
“你是不是还寄希望于陆潜来把你救出去?”
“不用他来救,时机到了,我自杀都行。”
“他有多不靠谱,你不知道吗?”
“我相信他,他虽然平时马马虎虎,但是关键时刻永远靠得住。比我靠得住。”陈琦不耐烦道:“你到底还有多少话要说?有什么招式快点拿出来吧,再说一百年,我也不会给你卖命的。”
“来——”陈予白提高声音喝道,却没发出什么声音,猛烈地咳嗽起来。
“来人!”陈琦高喊,随后笑着对他说:“这是我作为儿子,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几个兵有序地走进屋里来,后面跟着穿着白大褂的近藤狩。
“我们确实已经谈过了,”他将陈琦的刘海拨正,“很欣慰,你是个正直的青年;很遗憾,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明天,我们还会有一次类似的谈话,我希望那个时候,你不要再让我伤心。”
“明天?”陈琦拧起眉毛。
“是啊,明天。”
陈琦眉毛拧地更紧,然后被带了出去。
近藤狩走了过来,鞠躬道:“予白先生,已经送去做短期清理了。”
“明天,我要再试一次。如果不行,就按之前说的,一点一点清除记忆。”
“他和陆潜在一起太长时间了,所有记忆都纠缠在一起,这样清除起来,难免不会伤害到您需要的部分。”
“你今天来,是不是有别的办法?”
“我想,倒不用让他都忘掉,只要让他想起来就厌烦、疼,再配合上轻度的记忆清除,也许效果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