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大眼睛,定在原地,半年前的一幕幕又飘到眼前,悔恨登时把自己压迫得喘不上气。
甄律和李易涵因晏蔷的沈默不禁对望,见他一直呆滞盯着地面,甄律清了清嗓子,接着道:“我也听说,那起案件其实就是你家的案子,另外…有小道消息还说…那个小同事的牺牲多少和你也有点关系…”
头垂得更低,晏蔷说话的嘴唇有些颤抖,“当时…我只想让尚韵维多关心注意自己,就听了凶手的话…我怎麽也没想到他所做的一切都有目的…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尚韵维到现在应该还…不能原谅我吧…”
憋闷的胸口痛得厉害,面对尚韵维时的自卑,有一点源於此处。
“事情既然已经过去,而且又真相大白,尚韵维心里早就该明白,如果凶手早锁定了那个小同事,即便你不出现,他也可能牺牲,利用你,只不过想一石二鸟,如果真说小同事的牺牲和谁相关…首先应该自责的…应该是尚韵维自己吧,毕竟…”接下来的话,在场人都该心知肚明,李易涵没有必要再把它说完。“所以,你根本不用自责,面对尚韵维也不用有什麽心理负担,多点自信。”
“小涵说的没错,你该怎麽表现就怎麽表现,好好努力就行了。别在意韵维喜欢什麽类型,也别刻意去模仿什麽,韵维他呀,别看工作挺能干,人也挺正经,其实不太会照顾自己,生活方面你得多学着点!行了,就这麽着吧,你不还要打工呢吗?赶紧去吧!都迟到了。小涵你也差不多回去收拾收拾,咱赶紧回家。”
开头的几句话,说得还挺有道理,可越到後面越暴露甄律的真正目的,原来是早已迫不及待要带李易涵回家。
“啊,九点半了!我都忘了还要上班!那今天谢谢你们!谢谢告诉我这麽多重要的事!我先走了!”
话落,晏蔷窜进开心面馆,取了东西匆匆奔往W大超市。
李易涵和甄律说得不无道理,只是对尚韵维曾经说出的话,仍挥之不去。
上班已经耽误,迟到惩罚的惯例,自然是扣钱。
但晏蔷觉得,今晚被扣的二十块,值得。
每逢周六,闭店後超市盘点补货的工作量都大,盘完补完,已将近凌晨两点。
昏黄的路灯无力照向空荡的街道,红绿灯已经停止工作,暂换黄灯值勤。
好不容易拦到一辆空驶的出租车,当回到小区时已是两点半。
连连打着哈欠,晏蔷习惯x_ing地摸进兜内…
钥匙…
对了,自己已经离开开心面馆,尚韵维家的钥匙,没有。
抬眼望向黑漆漆的楼群,这个时候,还有人会醒着麽?
如果把熟睡的尚韵维吵醒,会不会被骂?
实在不行,就在外面凑合一夜算了。
但万一被小区保安当成小偷…
两点四十五分…
眼看就要三点了。
“哔哔哔哔哔…”
正犹豫着,手机忽然响起。
谁这麽变态,半夜三更还打电话。
望着似曾相识的来电号码,晏蔷还是选择了接听。
“喂?你打工结束了麽?现在在哪?”
是尚…尚韵维…
“呃…结束了…我就在大门口呢…”忙跨出两步向八层望去,没有光亮,难道尚韵维为了等自己回家还没睡吗?
“那怎麽不上来?”很平和的语气,没有发火的征兆。
“那个…太晚了…我怕打扰你睡觉…想干脆在街上凑合一晚得了…”
此时晏蔷已站在可视器前,眼巴巴望着小镜头,嘴上说得楚楚可怜,心里可意外的惊喜。
“上来吧,门禁开了。”
手机挂断的同时,单元门开启。
猜不出尚韵维的心理。
此时晏蔷只知愉悦胜过疲惫,快速钻进上升的电梯,笑呵呵进了门。
“你怎麽还没睡呀?是在等我吗?”
“刚工作完,看你还没回来,睡前想问问你,走的时候忘把钥匙给你了。”看了眼脱掉鞋子的晏蔷,尚韵维又道:“你这工作每天都要这麽晚下班麽?明一早又要去打另外的工,时间长了身体受得了麽?”
“啊?”最普通的关心,听在晏蔷耳中却格外幸福,愣了两秒,疲惫的脸上即刻升起开心笑容,“没关系!受的了!倒是你这麽晚了还要工作,刑警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所以得好好注意身体!呵呵!”
望着晏蔷,尚韵维反倒怔住。
如此客气关心的话语,还是头一次从他口中听到。
微微一笑,尚韵维推开卧室门,“你早点睡吧,别明天起不来。”
望着卧室门眼看就要闭合,晏蔷还是忍不住提出心中疑问。
“那个…刚才的号码就是你的手机号吗?”
“恩?”半转过身,尚韵维看向立在电视旁的晏蔷,点点头,“对,还是以前那个。怎麽了?”
“你…你没换号麽?前几个月给你打电话都打不通…”手机的电话簿中总觉得缺些什麽,那就是尚韵维的号码。
“恩,前几个月去外地办案使的别的号,现在回来继续使这个。”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打不通。
还以为他是为了回避自己,故意换了号。
“好…我知道啦!你快去睡吧!我也睡了!呵呵,晚安!”
听到真正答案,比什麽都开心。
这回,电话簿就完美无缺了。
抱着薄被一屁股坐上沙发,晏蔷笑眯眯挥着手和尚韵维道晚安。
“晚安。”
卧室门已经关上,尚韵维温柔的[晚安]还在耳边响,刚才的微笑又浮在眼前晃…
真幸福啊…
一头仰倒上沙发,美滋滋的晏蔷笑得合不拢嘴,抱着被子,翻来覆去,高兴得不能入睡。
不知,隔壁的他,睡没睡。
(23)
晏蔷在尚韵维家已经住了一周,七天里,两人相安无事,和平共处。
但晏蔷却并不感到快乐。
原因很简单,如果小区有认识尚他们的门卫,大概也能猜到。
那就是:繁忙的两人,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但能同时在房子里碰上的机会,却少得可怜。
七天里,尚韵维有三天没有回家过夜。
晏蔷细心数着。
剩余四天,有两天,是因为自己晚上休息才遇见,另外两天,是因为回家太晚,他已经睡了。
就是因为休息的那两个晚上,才有了属於自己的钥匙。
记得那晚和小涵小乐出去吃饭,到小区已是晚上十一点,按常人生活作息来说,已不算早,可尚韵维仍没有回家,没人开门只好在门外徘徊,好不容易熬到十一点半,终於有人出了单元门,借了光才得以上楼,可望着家门却不能进,无奈只好坐在楼梯旁等待,反复翻看手机,几次憋下了想给尚韵维打电话的冲动。就这样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再被叫醒时,已是凌晨两点半。
当时尚韵维只简单说了句[不好意思],但第二天便付诸了实际行动,晚上回家递交给自己一把崭新的钥匙。
至此,可不可以,私下称之为[我们的家]?
七天,一百六十八小时,在一起说话的时间还未超过一个小时,听起来,确实荒谬可笑。
不能强求,这就叫顺其自然。
於是,第八天的晚上,尚韵维又没有回家。
微皱起眉头睁开眼,窗外天已大亮,晏蔷摸过茶几上的手机,六点半整。
现已习惯早起,即使没有闹锺,也能准确把握时间。
安静的清早,还是只有自己一人。
不知是不是昨天吃饭吃得太晚太急,感觉食物一直没有消化,过了一夜,依旧不太舒服。
翻下沙发,晏蔷抚着胃部来到洗手间,对着镜子开始洗漱。
一周了,每天早上出门总碰不上下夜班的尚韵维,所以,新的一周,这样的规律还会延续吧。
挂起毛巾,晏蔷望向对面紧闭的卧室门。
一直很想,看看他房间什麽样。
只是看看,不会随便乱摸乱碰,自然,也不会被他发现。
离上班时间还早,晏蔷接了杯温水,一口喝下壮了壮胆。
我进来了。
房门渐开,门缝露出晏蔷半只眼睛。
光亮的室内,阳光充足,洒遍每一处角落。
眼前首先映入一张单人床,拧卷的薄被一半挂在床上,一半躺在地上…
不大的桌子,电脑显示器占去了多半位置,几张稿纸随意摊在旁边…
交叠的衣物凌乱堆在不远处的座椅上…
这个…
原来这就是尚韵维房间的真面目吗?
与屋外的整洁相差甚远,晏蔷登时傻了眼。
门刚推开,忽然自门後横出一样凶器,吓得晏蔷急忙躲到远处,仔细一看,是把长柄伞。
看来…果然如甄律所说…
[韵维他呀,别看工作挺能干,人也挺正经,其实不太会照顾自己,生活方面你得多学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