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苏白会再次感慨家族- xing -格的力量:他果然是何家人。
做任何缺德事都面不改色,直到现在很多人还以为他是最无辜的人,包括受害人自己,比如奎茵。
苏白想奎茵一定忘记了,那天他们俩第一次认识的时候,是他主动搭的讪。
有付出,有牺牲;付出的是时间,牺牲的也是时间。
又是一个十年。
人真的会慢慢习惯某种生活,可是这么久了,苏白还是无法习惯没有哥哥的生活。
结婚,生子……这些事情发生得就好像做梦,只有苏白还沉浸在事情发生前的那个早晨:自己躺在床上,哥哥把刚买的白带鱼贴在自己脸上。
“今天做你爱吃的菜!”
许久没有拿手术刀的手僵了吧?
许久没有吃哥哥做的饭的舌头,已经忘了哥哥饭菜的味道了吧?
可是两个人一起的日子怎么……就像是进行式呢?
哥哥那个笨蛋,来看小夭都不来看自己,小夭喜欢他,虽然不说可是苏白知道。
有点嫉妒的,有点骄傲的。
嫉妒自己喜欢的人被人喜欢,骄傲自己喜欢的人就是那么好。
小夭说到带她出去玩的人是个“长相像坏蛋的好人”的时候,苏白笑了。
该死地贴切!
苏白掩着脸笑了。
那个笨蛋!来了就来了,为什么……不看自己一眼呢?他不知道么?他一直在等他啊。
为了让那个人随时知道自己的消息,向来不喜欢私生活曝光的苏白,将自己的生活彻底透明化。
他不能走,不是留恋,这个家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确切的说,这里本不是他的家。
家是那个人在的地方。
可是,他走不了,为了那个人,他不能走。但眼前……
“苏先生,令兄的情况不乐观,老实说,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配型,怕是……”
前段时间医生对自己说过的话再度浮上心头,苏白紧锁了眉头。
“输血不行了么?”
“那个……老实说,现在已经不太能维持了。还有,令嫒的配型结果出来了,那个……不行……还有,令嫒的年纪还太小,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再做类似的抽配比较好……”
“那个不重要,对了,国外的骨髓库查过了么?去国外做手术也可以,多少钱我都可以付的。”
“很抱歉,没有发现合适的……”
“……那样啊,我会想办法。还能坚持多久呢?”
“不超过一年。”
一年。
哥哥的寿命……还剩一年。
没关系,每次医生不都这么说么?还不是让他们挨过了一个又一个一年?
十个一年,就是十年。
咬紧牙关,苏白做了一个决定。
“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一天晚餐后,苏白不冷不热地建议。
“咦?”对于丈夫忽然的提议,奎茵有点惊讶。
“小夭太寂寞了,给她添个妹妹吧。”只能是妹妹,奎茵基本上生不了能活下来的男孩子。
面对丈夫的提议,奎茵心中先是惊愕,然后愁苦,最后苦涩中慢慢漾出一丝丝甜蜜。
何老太太私下找过自己,委婉地说如果自己生不出男孩子的话,不妨给丈夫一个机会,只是找个女人生一个孩子,何太太的身分还是她的。
话说得委婉,不过奎茵却知道老太太语气的严厉。
重血统的何老太太,是不会放任何家因为一个生养不了男孩的媳妇断掉的!她要的只是血统的延续。
奎茵什么都可以做的很好,可偏偏就是无法给何家一个健康的男孩子。
基因给她开了一个玩笑。
第一个男孩子死去还可以当作意外,他们都年轻,还可以生养,何老太太只是温言安慰着他们;然后第二个男孩子出生,活了两年,又因为同样的原因死去了。深入检查后,问题居然在她身上!
医生说,如果致病基因出在染色体上,那就是遗传病。
女- xing -很少碰到两条染色体位置都有致病的情况,一条X染色体致病基因,往往可以被另外一条X染色体上正常的基因所掩盖,所以表现不出症状。
男- xing -则不同,只有一条X染色体的男人,如果染色体上有致病基因就没有相应的正常基因掩盖,因而注定发病。这就是很多遗传病只遗传给男- xing -的原因。
那些孩子的病正是那种病。
医生盘问奎茵的家族史,奎茵不知道,神通广大的何家立刻派人整理,一天后奎茵的家族病史就出现在了医生面前,医生的话被彻底验证正确!
奎茵的叔叔正是甲型血友病患者,他的病因来源于他的母亲,病源越过奎茵,传给了奎茵的儿子。
这是明显的隔代遗传现象,伴- xing -遗传,传男不传女。
这是X连锁遗传病。
奎茵的父亲没有发病的迹象,可是并不能排除患病的可能。
“如果是女孩子的话……好啊。”轻轻地,奎茵点了点头,丈夫很久没有抱过她,如今这个时候提建议,会不会是……
“那明天去医院吧。”苏白冷冷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抹杀了奎茵的幻想。
他们至今所有的孩子,除了第一个孩子以外,都是人工受精。
“这么急啊……”轻声说着,奎茵抹了抹口离开饭桌,她没看到听到她轻声呢喃的丈夫,一瞬间苍白的脸孔。
奎茵是自己去医院,她从来不让人陪她去,去的也是不大的医院,反正只要能做那种手术的地方,大不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想别人知道她的丈夫从来不碰她。
孩子顺利地怀上了,何老太太对此不置可否,丈夫倒是嘱咐她好好保养身子,定期做检查。
奎茵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检查也是她自己去的,孩子现在两个月,各项指标正常,还不能确认- xing -别,医生委婉地说如果是男孩,最好提前预约流产手术。
奎茵还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如今的她变得比以往低调许多,更能接受天命一些,很多事情不是靠自己争取就可以得来的,这是“血”的教训。
坐在医院的花园中,奎茵闭上眼睛,享受着医院里略带消毒水味道的凉风。
几乎要睡着的时候,感受到视线,奎茵忽然醒来,目光笔直地迎向前方的某个人影,原本以为只是偶尔的好色之徒,可是看清楚的时候奎茵腾地站了起来——
“……顾……”
她原来是怎么叫这个男人的?
犯人?坏蛋?顾大哥?还是……
“顾苏!”想也不想,奎茵叫出了那个慌乱地想要逃走的男人的名字。
原本想要离开的男人像被钉住一般,一动不动了。
“我来做孕检,两个月了。”不冷不热地,奎茵对身边那个局促不安的男人说道。其实他没问,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奎茵就是想说。
炫耀么?
固执地在对方面前表现自己过得很好?自己最后的自尊么?
“是、是么?那就好……”重复着话,顾苏低着头,只是盯着他自己的脚趾。
奎茵忍不住在他低头的时候,打量这个许久不见、几乎被自己遗忘的男人。
算是岁月对男人的优待么?应该比自己还大许多的男人,看起来和最后一次见面时没什么差异,只是头发长了许多,最大的变化应该是身材吧?原本还算结实的身子如今变得清瘦,看上去竟比自己的丈夫还瘦了许多!
想到丈夫和这人说不清道不白的关系,奎茵的脸又拉了下来。
“苏白要我怀的,明明不打算要孩子了,他偏偏要,一副等不及的样子……”明明是炫耀的话却用普通的口吻说出来,这是奎茵这几年学到的。
“啊!嗯,小白他……我原本就希望他多几个孩子,你辛苦了,谢谢你。”
听不出自己话里意思的男人,莫非真是个大笨蛋?听到这话居然真诚地笑了,还向自己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