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的结果就是任宰相决定和他一起回杏花村。
堂堂当朝宰辅为什么有时间去往边境的一个小山村?!
别以为我不知道谢老爷子早在见我的第一天就请你过来,可是你明明忙的十多天后才抽得出时间!
看来这个爹是不得不认了。
星河绝望认命。
有了当朝宰辅做护身符,回去的路程比来时顺利太多,因为可以走官道,也快速太多。
半个月后,急匆匆赶回杏花村的星河终于见到老书生,然而老先生却在确定星河安然无恙的那一瞬间昏迷过去。
“爷爷!!”星河急的扑上去抱住一瞬间面如金纸的老书生,任天泽随身带着的小厮伶俐的去康郡城中寻来大夫。
在大夫到来期间,星河顾不得任天泽就在旁边,离经易道功法运转不休,握针,局针,提针,长针,一道道柔和内力顺着毛笔打进老书生奇经八脉。
老书生的脸色微微有了些红润,但仍旧昏迷不醒,而且一旦星河内力撤去,不消多久,老书生又会变的脸色惨白。
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被任天泽的小厮颤巍巍扶来,见屋中昏迷的老人,也没有抱怨,只是将手搭在老书生脉搏之上,两只手仔细摸过脉后,老大夫脸色逐渐沉凝,问了星河老书生是不是用过特殊手段调养,但最近这种调养断了。
星河心中一紧,答是。老大夫于是遗憾的摇摇头,对星河悲悯道:“他本来就年岁将近,年轻时受过的暗伤被人用神奇手法压制,但那也只是压制,不是治愈,若持续调养,也能安享晚年。然而他近一段时间经受了大惊大喜,偏偏在这种时候断了调养,于是被压制的暗疾一下子爆发,已经无法控制了。”
星河眼中一下子带了泪。
自作主张给老书生用内力调养的是他,却不知道内力调养只是压制,不治根本,若早早发现问题,早早医治,老书生此时未必有事。
遇到事情不顾家中老人尚在强出头的也是他,却未顾忌在家中日夜提心吊胆的老书生,哪怕他当初不是单单托人少了口信了事,而是冒险去见老书生一次,老书生也未必会担心至此。
是他害的老书生至此。
泪水一滴滴落下,星河无声哽咽,持续输入内力的手一直没有离开。
同来的任天泽冷眼旁观,对星河既不安慰,也不劝阻。
纵使有碧水滔天不断回复,但星河的内力终究还是渐渐见了底。
最后,在星河内力干涸,而他却宁肯消耗元气根本也不愿停下内力输出,脸色也变得惨白之时,昏迷多时的老书生终于醒来。
老书生感觉到身体内部流淌的暖流,但这股暖流驱赶不走身体中无处不在的死气。
他无力,却也坚决的拿开星河的手。
星河看着老书生衰弱的脸庞,终于痛哭出声:“爷爷……”
老书生露出一个含留恋的笑容:“我走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好?”
星河摇着头想说那就别走,留下来陪我。然而这句话哽在喉头,噎得他从嗓子一路痛到心头,最终说出口的,却是艰难的扯出一抹笑意:“爷爷放心,我在邑京找到了生父。”
说完将一脸冷漠的任天泽指给他看。
也许是临死之前,看的不清楚,老书生对面无表情的任天泽毫无意见,甚至微笑着对他进行临终托孤。
星河和老先生没发现任天泽脸上一瞬间划过的,代表着“果然如此”的无趣表情,老先生放下对世间最大的牵挂,意识渐渐散去的同时,也回忆起自己过去人生中最美好的那一段回忆。
最后的最后,老书生挂着满足的微笑,念叨着“真的还想在看一?j-ian??山学院”,逝去了。
沉默的给老书生办了丧事,星河再次表示了不想去任家的意图。
“虽然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但我确实不是你的儿子。”
星河虽然看得出这个忙的时候能十多天才有空?c-h-a??座师家中一趟,闲的时候也能抛下公务跟着一个小儿不远万里去往偏远乡下的任宰相,虽然看不出穿越者的迹象,但也绝不是一个圣人。
或者说,他冷漠的不像一个擅长做秀的政治家。
冷漠的不像,擅长寻找对手弱点的一击即中,却像的十足。
“青山书院是西凉最大书院,若非真才实学,便是权贵子弟,也不得入。”任天泽冷冷的勾起一个不达眼底的笑意,说:“而在大雍,若想学到真才实学,非世家不可。”
星河看得出任天泽也不相信他们之间有什么父子关系,所以对这个男人坚持把他往任家拽的行为难以理解。
但从始至终,星河都对此并不好奇。
最开始是知道,一旦去了任家,也许会,不,是一定会沾染上他意想不到的麻烦。后来则是因为爷爷的去世,使他再也无心关心其他。
但是这一切都抵不过男人刚刚说的这一句话。
老书生说,他想回青山书院看看。
星河:“…好。”
第23章 任家和少爷
“老爷回来了,快去通知夫人。”
任府门前,门子看到过来的马车上车夫的模样,就知道是任家家主任天泽回来,于是指派另一人速速去通知夫人,自己去迎接老爷。
赶车的是任天泽身边贴身小厮,名唤沾墨的,极是聪明伶俐,很得老爷欢心,因此在府中地位不低。
门子虽年纪大沾墨许多,此时也对沾墨谄笑,道一声辛苦,接过沾墨手中缰绳。
奴仆之间,自有等级。
沾墨于是跳下车来,稍稍整理自己衣服,恭敬的站在车外,道:“老爷,小少爷,?c-h-a??府上了。”
门子在沾墨出声的一瞬,就收起谄笑,脸上的恭敬和沾墨如出一辙。
恭敬地,肃穆的,不卑不亢的,无论是面对贵客,还是自家家主。
他是任府奴才,便该有一二任家风骨,哪怕是装出来的。
世家都喜欢这样的装模作样。
门子闻言心中一紧。
小少爷?小少爷不是在家中进学,怎么到了老爷车中?
他身为门子,府中哪个主子出门,他都必须知道,若有需要,还要通知主母。可是小少爷都进了老爷马车,他竟然连小少爷何时出的门都全然不知。
门子的表情青白了一瞬间,立刻又恢复过来。
车中有响动,老爷下车了。
门子低着头,只看到任天泽黑色绣着大气祥云图案的皂靴。
皂靴稳稳上前踏出两步,沾墨青布平底鞋脚步轻轻,上前掀开车帘,“小少爷,请。”
“知道了。”
这不是小少爷的声音,但能得沾墨不加姓名的招呼少爷,实际上便是在表示车中的“小少爷”,必定也是任家人。
许是任家豫州老宅那边的小少爷?
门子猜到此“小少爷”非彼“小少爷”,将心放下的同时,也涌起一阵好奇,于是遏制不住的稍稍抬起头来,用眼角余光注视车帘。
先伸出来的,是一双小孩儿的手,纤长秀气。
单看手,便知道这小孩儿年龄和任家真正的小少爷仿佛。
探头出来的,果然是一个小孩儿。
门子见了车上人的模样,不敢多看,立时又低下头去。但即使注视着脚下地面的,眼中仍旧不断投射出刚才那小孩儿的模样。
任家乃是雍朝八大世家之一,如今的家主还是当朝宰相,论起实权,当今皇帝也未必比得过家主。任家门庭之盛,可见一斑。
他做门子数年,迎来送往多少京中贵子,然而单论长相,便是近年来被评为京中第一美人的崔氏长女,也比不得此子容颜。
这个“小少爷”,自然便是星河。
因老书生的去世,星河悲痛至极,也自责不已,终于在葬下老书生后病倒了。
这病气势汹汹,烧得星河全身通红,昏迷不醒。
康郡本属豫州,而豫州更是任家天下,豫州最好的大夫,自然就在任家老宅。
于是任天泽便带了星河回到老宅,一面招来大夫为星河诊治,一面直接将星河的“身世”直言相告家中老,并以家主身份认下星河,将星河直接写进任家家谱之中。
等星河高烧退去后,他就已经变成任星河了。
星河即以入了任家家谱,沾墨便当他正经少爷对待,一路上照顾的无微不至,此时见星河下车,便伸手扶他。
任家家主的马车足够豪华,但这高度对一个孩子来说,到底不够友好。
星河没有?c-h-a??沾墨的手。
不是他不想躲,而是躲不开。
作为任家家主的贴身小厮,任天泽敢只带他一人独身上路,沾墨绝不仅仅是聪明伶俐而已,身手才是最重要的依仗。
任天泽打头,沾墨和星河跟在他身后,没等主母带人出来迎接,缓缓步入门内。
路过门子身边时,沾墨狠狠瞪了门子一眼,虽未说什么,却把门子吓出一身冷汗。
偷窥来人容貌,刚才是他失礼了,这一顿罚只怕难免。
任家很大,这一点,在谢府之时,星河便已经知道。
作为首都,无论古今,土地都是一等一的金贵。
谢家作为八大世家之一,谢老爷子还是前任宰相,谢府已经足够广阔豪华。而任府,足足有一个半谢府那么大。
谢子墨曾说,京中论起宅院之美,可能各有千秋,但论起宅院之大,任宅只比皇宫稍差,而任宅的富丽堂皇,尤甚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