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原毫不在意:“未必会输又不等于一定会赢。何况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杜萧禾深深看他一眼,道:“好吧,成交!我让你赢,但到时候我会把奖品换成假的。”
元原笑了:“口说无凭,要是你我之中有人毁约了怎么办?”
杜萧禾眸中亦尽是笑意:“身在江湖,不就靠一个‘赌’字吗?反正你没有中毒、又已心生防范,大不了到时候你我单独比一场好了。”
元原想了想,点头允诺:“可以。只不过,你都打算给谁下毒?”
杜萧禾回道:“如果大家都中了毒,那事情未免闹得太大,所以这毒我只给几个很有可能夺魁之人准备了。另外,此毒极难被查明,且只会在运作内功时生效。到时候就算他们发觉不对,也未必能拿得出证据来。”
“甚好,那就都交给你了。”元原起身,又把还昏着的鸣鹿拎到手里,朝门外走去。
只是未走几步,他却又顿住了脚步,也不回头,只幽幽道:“你同意得还真是迅速啊……就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提这些要求一般。”
杜萧禾淡淡道:“你这些要求提得也很从容啊,就好像……十分确信我定会同意一般。”
夜色中,两人皆轻笑出声。
元原道:“看来,是棋逢对手了!幸甚!”
他话音一落,便已消失于夜色之中。
杜萧禾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竟有些愣怔,良久,深深叹了口气。
***
腊月十五,便是四年一度的试剑大会。
往年参与这试剑大会的,只有当今堪于江湖中左右局势的十三个剑道名门,但今年又多了个好久不曾露面的扶松剑派。
扶松剑派沉寂多年,此番与会的试探意味十足,自然也不敢太过张扬。一直到腊月十四,扶松剑派的人才到达烟龙城,而且竟只带了两个随从,简直谨慎得有些可怜。
这次代表扶松剑派前来丢人的,是扶松剑派的大公子,慕清琅。
慕清琅乃是扶松剑派门主慕泽风的原配所出,后此原配病逝,慕泽风便又续娶了一位。
慕泽风与原配夫人是指腹为婚,本就没什么感情,自然对这长子也不甚爱护,何况后来又与续弦添了个自幼便有天才之称的次子,慕清宣。
这次慕泽风之举更是坐实了慕清琅不受宠的传闻。堂堂世家公子,却被迫跑来受这些闲言碎语,要是换个心高气傲的,肯定要气个半死。
不过慕清琅倒也非寻常人物,即便被分到了环境最差的院落,仍是没什么情绪波动,泰然自若得很。
他淡定,小厮却很是为其鸣不平。这次随行的虽只有两人,却都是慕清琅的心腹,给他收拾好了房间也不着急走,先愤懑了好一会。
“这雪羡阁也实在是欺人太甚!居然把我们分到这样简陋的院落来,我们扶松剑派虽少在江湖上走动,但也不至于要受此羞辱啊!”
慕清琅执卷浅笑,轻轻翻过一页:“这算什么羞辱,规矩而已。何况这院落挺好的,我很喜欢。”
小厮无奈了:“公子!你这x-ing子可真是!”他急得不行,却又不好再多说,只能把抱怨的话都咽了下去。
慕清琅左手成拳、抵于唇侧,轻轻咳了声。他身体一向不好,此次又舟车劳顿,自然雪上加霜,现在嘴唇已隐隐泛着青色。
另一个小厮见状,连忙忧心道:“公子,我去药房给您抓点药来吧!”
慕清琅道:“也好。”有点事做总好过在这里生闷气。
小厮挂念与他,去得快,回来的也快。
他一进门,面上颜色都生动了许多,奔进门来先将药草包递给了另一个小厮、示意他去煎药,又语气激动地对慕清琅道:“公子,我见到了无争山庄的那位原公子!”
慕清琅见他如此开心,也跟着笑道:“可与传闻所道相同?”
小厮兴奋地不能自已:“有过之而无不及!样貌真是好看极了,气度也是……简直跟个神仙似的!而且我去的时候,他正在为自己的小厮领药,心肠也实在好得没话说!”
慕清琅笑得无奈:“这才见了一面就推崇至此,要是多见几面还不得跟人家跑了?”
小厮撇了撇嘴:“您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眼神一暗,叹了口气,“只是……这么好的公子,竟是个盲的,实在可惜。”何况他还长了那样一双好看的眼睛。
自家公子也是,相貌好、又兼备才德,却偏偏摊上了个不靠谱的父亲、艰辛至此。难道真有“天妒英才”一说吗?
慕清琅见小厮沉默,便猜出他心中又在胡思乱想了,连忙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这世上万事运作终凭天道,你我凡人,不必为此忧心。”
小厮面上难过之色不减,却仍是点了点头:“恩。”
又过了一会,雪羡阁派来接替的小厮已至,这两个从扶松剑派跟来的小厮才恋恋不舍地跟着引路婢女走了。
新来的这个小厮朝慕清琅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瑶光见过公子。”
慕清琅温柔道:“不必多礼。我这边无甚吩咐,你先下去休息便可。”
瑶光又是一礼,道:“谢公子。”他应了吩咐,却并未立刻退下,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剑穗来,“这是原公子让瑶光交于公子的。”
慕清琅怔了怔:“原公子?无争山庄那位?”
“然。”
慕清琅接过剑穗,穗色青碧,美玉为坠。
赠送剑穗之举在陆南本就有结交之意,且这剑穗还如此精致,显见对方诚意之重。
只不过,他家族没落、自己又不受宠,对方结交自己做什么呢?难道这原随云真是个如传闻中所道那般的谦谦君子,见自己处境可怜、便雪中送炭来了?
慕清琅目光沉沉地取过佩剑,也解下了自己的剑穗递给瑶光:“那便烦请瑶光也替我回个礼了。”
瑶光接过剑穗,应了声,又道:“原公子还有句话托我传给您。”
慕清琅眸光一闪:“哦?”
瑶光低语几句,便退了出去。只留下慕清琅一个人盯了那剑穗许久,倏忽莞尔。
作者有话要说: 杜萧禾:刚跟我定了诺言就去勾搭别人了?有没有节操啊?
元原(无所谓状):反正你又不是我的正室。
正室香帅:哦吼吼~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元原:咳。
第35章
试剑大会只有十四个剑派参加,且每个剑派最多派出两人,是以实际的比赛日期只有一天而已。
现下正值申时,比试已进行了大半。台上的人还打的热火朝天,台下的人却都已看得又困又累。
这比试的人基本都与他们年纪相仿,没什么好学习借鉴的。何况以他们在家中的地位,也都看惯了高手过招,自然对这种水平的比试不感兴趣、提不起什么精神来看。
元原坐在台下听着上方的打斗,心中更觉无聊。他连看都看不见,光靠听,在这儿已听了好几个时辰了。再坐下去真是要无聊死了。
不过坐在他身旁的舒明决倒是看的津津有味,时不时还要跟元原汇报一下战况。这人昨夜子时才匆匆赶到,精神头居然还这么好,实在让元原敬佩。
“你不累吗?”元原诚恳道。
舒明决不明所以:“累什么?”
元原:“……”强大啊!
舒明决以为元原是水土不服,身体有些不适,便道:“不如你靠在我肩上睡会?到你比试时我再叫你。”
元原轻轻摇头:“不必了。”他现在可是形象很好的原随云,别人在台上比试,他在下面睡觉,像什么样子!忍了!他叹口气:“你还是给我讲讲战况吧。”
舒明决抿唇笑道:“好吧。正好下一局要开始了,我从下一局开始讲。”
话音刚落,已有铃铛响了一声。这正是参赛者已到台上的提示音。
元原问道:“这一局是谁?”
“燃萝峰的小公子池朗和……扶松剑派,慕清琅。”
元原耳朵动了动,终于精神了些。
这个池朗是家中独子,一向娇生惯养,很是目中无人。来这几日,元原虽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些烦他。只不过对方一直很有分寸、没敢惹到自己头上,元原也不好找他出气。
这下好了,他居然碰上了慕清琅。看来不用自己亲自动手了。
舒明决见他笑得愉悦,有些不解道:“你认识他们?”
元原摇头:“都不认识。”
舒明决道:“那你笑什么?”
元原不答反问:“师兄,你觉得他们谁会赢?”
舒明决闻言,仔细打量了台上两人片刻。
池朗一身靛青锦衣,手中提着的正是七十名兵中排行第三十三的欺霜剑。当真是少年意气,眉眼间都是志得意满的张扬。
而与他相对的慕清琅则只提了把看着精致、却无一人能叫的出名字的无名铁剑,且他眉目间满是病气,脸色苍白得仿佛都不用对方动手、推一下就能死。
不过他这副病怏怏的模样反倒给池朗造成了一点威慑。池朗看了慕清琅半天,纠结道:“你不会比一半就死了吧?我、我可不想杀人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