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若舒明决真的不是凶手、反而也是受害者的话,他们岂不算是落井下石、火上浇油了!
见座中之人终于都消停了,原随云才敛了厉色,向杜萧林和煦道:“杜前辈,晚辈那日因在房中休息,不知确切情况。有几个问题,不知可否向您请教一下?”
杜萧林忙不迭道:“当然可以!”
“多谢前辈,晚辈有三个地方不明。其一,池朗死于何地?”
杜萧林回道:“离雪河畔。”
“离雪河?”原随云确认道,“可是我们当日放河灯的那个河段?”
“正是。”
“其二,池朗死时是前胸中剑,还是后背中剑?”
杜萧林道:“前胸。”他说完又补了句,“也就是说,杀人者要么是与池公子相识,要么是武功远在其之上。”
这话众人都颇为认同,但原随云却笑着摇了摇头:“未必,他也可能是在临死之前才看见杀死自己的是谁。”
陶钦道:“什么意思?他怎么可能临死前才看见?他又不是个瞎子!”
他这话说得针对之意极强,原随云却恍若不觉,平静道:“那如果杀人者是从背后叫了他的名字,趁他反应不敏之时以剑杀之呢?”
殿内一静,片刻后,慕清琅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池朗武功不弱,若对方与他身手相当,他就算再吃惊、也是躲得开这一剑的。”
原随云颔首莞尔,轻柔道:“可还有一种情况。在这种情况下,他绝对躲不开这一剑。”
“什么情况?”
“就是……他身后还站了其他人。”原随云笑得别有深意,“他自知若是他自己躲开了这一剑,身后之人便会被此剑所伤。这种情况下,他还躲得开吗?”
慕清琅一滞。
这种情况,他确实没有想到过。
不仅是他,在场根本无一人会往这种情况上考虑。
只因池朗实在太过顽劣,朋友太少、敌人太多。实在让人难以对他产生这种有情有义的联想!
一人道:“原公子的意思是,当时除池朗和凶手外,还有第三人?”
原随云道:“然。”
这下众人的目光就比较明确了,在陶钦和宁娴宜身上来回移转。
宁娴宜x-ing子内向,被大家用这样的目光望着,当时就白了脸色。
而陶钦则是恰恰相反,脸色更红了——气的。
“你可真行啊!三言两语就把焦点扔到别人身上了!”陶钦袖子一甩,喝问道,“但你别忘了,你这分明就是在妄测,根本没什么说服力!反倒是你师兄,莫名其妙、说失踪就失踪了,他的嫌疑最大!你们整个秋宁剑谷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原随云听了不以为然,浅笑道:“陶公子怎么这么激动。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可没说要定谁的罪啊。”
他再次转向杜萧林,问出了第三个问题:“前辈,按江湖规矩,各派之人若在外遇到不测,门主有权替其查问相关人员。若门主不在场,则少门主可代而为之。请问,这条规矩,在这烟龙城内可还作数?”
杜萧林一愣,答道:“当然。”
“很好。”原随云唇角一挑,“而今秋宁剑谷的首席弟子在此失踪,我秋宁剑谷的门主和少门主可有权查问在场诸位?”
这下不仅杜萧林呆滞了,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
门主?少门主?
少门主不正是失踪了的舒明决吗?难道……祈宁来了?
慕清琅眉目间也是茫然,即便知道原随云看不见,还是对其拱手道:“还请原公子明示。”
原随云点点头,也不再故弄玄虚,爽快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快赤红暖玉而制的令牌来。
这令牌上刻了一个形状奇怪的鸟兽,在红玉相称下,宛如浴火而生。
众人见了,心中都是一突。
这鸟正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兽,当年守护天地万物的灵鸟——烈枭,它同时也是秋宁剑谷的代表之物。
暖玉染血色,烈枭噬人心。
这枚玉牌正是无数江湖中人噩梦的来源!
也正是秋宁剑谷的谷主令!
有人震惊道:“谷主令怎么会在你手里?”
原随云不答,一直沉默的白七悠却替他开了口:“谷主令本就该由少谷主佩戴,这有什么不对吗?”
一时间,屋内之人竟都像被扣住了喉咙一般,俱瞪大了双眸、说不出话来。
一个以剑道闻名、却擅行杀手之事的门派,居然定了个瞎子来当门主?
祈宁是疯了吗!
但无论他们如何讶然不解,事实却是如此,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们还没有c-h-a嘴的权利。
杜萧林也傻站了半天、才收好了自己因吃惊而有些微僵的下巴,努力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既然原公子是秋宁剑谷的少谷主,那自然是有权利盘问的。”
毕竟原随云适才所说的“查问”规矩放之四海而皆准。
而且这个“江湖规矩”正是当年武林大会时,全武林七十三家名门共同制定,这制定者中当然包括了在场的十四家剑派。
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他们做晚辈的可不敢反驳。
是以,虽觉得被一个与自己年龄相当之人盘问多少有点难为情,但是也只能忍了。
杜萧林道:“原公子想如何查问?”
原随云笑得胸有成竹:“不急。事发突然,现在大家肯定都已累了,明日再问即可。”
“明日?”
“明日卯时,还请各位再到此处汇合,到时候我肯定能让事情真相水落石出。”
他这话说得如此斩钉截铁,众人心里都有些嘀咕。
难道他真有办法靠查问断出真凶?还是说……他有什么法宝?
众人思维一发散,就发散到了昨天刚闪亮登场的宿维时身上。
宿维时因不是十四剑派之人,所以不能进入乘风殿。但无论他到没到场,都不影响他和原随云的交情。
灵器七门的人虽属同宗,但基本都是关起门来自己搞研究。谁知道是不是宿家偷偷研究出了什么灵器,可以让别人主动认罪!
如果真是这样,那还难怪原随云这么有把握了!
杜萧禾虽胆小,但脑补能力倒也不弱。他十分耿直地替众人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原公子可是有本事让凶手自己承认罪行?”
原随云笑道:“这倒不能。”
众人原本充满期待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
哎,那你故弄玄虚个什么劲儿啊!
但原随云顿了顿,竟又补了句:“可我虽不能让凶手主动伏法,却有办法知道……当晚在场的,都有谁。”
什么!众人瞬间哗然,再顾不得礼仪,相互交头接耳、脸上都带上了莫名的兴奋。
唯有殿侧角落处,正坐在舒雅身边垂首不言的宁娴宜,骤然白了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元原:好说歹说都不听,非得逼我放大招!
某凶手:突然感觉到了一股王霸之气……错觉吗?
第45章
是夜。
寒江上月光粼粼,司缘花层叠环绕,美不胜收。
而在花影交杂之间,站了一个人。这人一身白衣,背江而立。
其双眸前蒙了一道天青色的绫罗,绫尾、衣袂随风翻舞,恍若谪仙。
他已在这儿站了许久,也不徘徊,只安静地等待着。
不知又过了多久,终于有隐隐脚步声从他背后传来。
终于等来了想要见到的人,这人回身的脚步都有点急。可迎面而来的,却不是他想见到的那个身影,而是——
一道锐利的剑光!
这持剑之人身形欣长,气势煞然。见到白衣人回了头,持剑之人没有丝毫犹豫、拔剑便刺。
然而,这剑却落了空。
白衣人似早有准备,轻飘飘向后一荡、便躲过了这一剑,随后袍袖一挥,竟将这人轻松拍出了几丈远!
持剑人捂住胸口,艰难地撑起身子想要逃走。
可还未待他爬起,夜色中已凭空出现了数十道黑色身影将他轻松制住。
其后,又从树林中走出了一个穿着白衣,跟先前那白衣人打扮的一模一样的少年!
原本站在树下的白衣人见持剑之人已被制住,忙解了眼上绫罗,惊喜地对白衣少年道:“居然真的抓住了!”
这人正是现在雪羡阁的管事之人,杜萧林。
而那白衣少年则是白天刚被确认过少谷主身份的原随云。
原随云面上并无波澜,非但没有因谋算正确而生的骄傲,也没有因谜团得到进展而生的释然。
他朝着杜萧林的方向稍稍点了点头,道:“劳烦前辈帮随云确认一下……这人身份。”
杜萧林早已迫不及待,冲上前将这持剑人一把揪到了眼前。
可当他看清这人身份时,他脸上的喜悦却全都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震惊和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