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星河这才恍然发觉,五年过去,罗萝可能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小罗萝了。
好一会儿,星河首先开口。
他哑声唤道:“罗萝?”
罗萝再次听到星河的声音,心中激动,面上却滴水不漏。他头一歪,笑道:“哥哥?”
星河心一跳,忍不住上前一步,却见罗萝紧跟着后退一步。
明显的抗拒。
星河沉默的顿住,退回,微微低下了头。
五年了……当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罗萝被星河的悲伤所感染,忍不住打破了这沉默:“哥哥得脸?……”
星河这才想起来,他的脸上还带着人皮面具。
他连忙撕下来,可星河五年之间变化太大,大约罗萝也是认不出来的。
未料罗萝见了星河面具底下的脸,先是警惕,而后一惊,再后便是纯然的欢喜。
那欢喜漫上罗萝的眼,纯粹的笑意叫他恍惚又变成五年前的小小少年。
“星河哥哥!”
俊朗的少年扑上来,只当自己还是小团子似得,全然不顾自己如今只比星河低一点点的身高。
星河满怀喜悦的抱住罗萝,又有点惊奇:“你怎么认出我的?”
罗萝紧紧将他抱了一会儿,才退出来,说道:“我去过邑京,见过任家主。”
哦,那就是了,他和任天泽一模一样,而在天下人眼中,任天泽便是他爹,儿子肖爹,天经地义。
星河拍了拍罗萝的脑袋瓜,叹息了一声。
认了亲,星河便问起他今日所中至幻药物之事。
星河给自己诊了一脉,根本没诊出自己中了什么药物,根据外挂给的提示来看,反而像是蛊虫。
蛊虫这东西,天下间能接触到的也没几个,他总觉得魔教肯定会,然而身居鬼医之位五年,全没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而在这里,他知道的能动用蛊虫的,只有一个人。
罗萝。
罗萝为什么要给他用蛊?
被问起此事,罗萝也是一脸尴尬,他低下脑袋,一副忏悔模样:“武林盟的弟子告诉我,你看比赛是对着我脸色狰狞,杀意腾腾,恐对我不利,所以我就先下手为强了。”
星河哪里会恼他?得知是自己造成的乌龙,不由哈哈一笑,扬了扬手里的面具:“那时我见到你太激动,情绪反应大了点,这面具不给力,不能做太多表情,否则就起皱。”
罗萝闻言也笑了起来。
完美的完成了今夜的目标,嘱咐了罗萝千万不要将他在武林盟的事情说出去之后,星河哼着小调回到武林盟。
进屋的时候,就见到教主大人微笑的脸。
哦,是王大微笑的脸。
然而无论是王大还是教主,星河此刻只有一个感觉,害怕。
他口中小一停。
教主给自己倒了一杯隔夜的凉茶,没有喝,只拿在手中。
“唱啊,接着唱。”
星河腿上一软,差点没跪下。
唱是不敢唱的,真唱了,说不定命就没了。
当务之急,还是先认错。
“属下知错,请教主责罚。”
星河单膝跪下,这还是他还第一次跪在教主脚下。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万两黄金,也比不上教主大人不生气!
节操什么的,只要能叫教主大人消气,扔了就扔了吧!
教主大人,看在我给您跪了的份上,饶过小的一回吧!
第121章 真相
和罗萝之间只是误会,夜不归宿又被教主抓了个正着,但到底害怕教主大人因为担心罗萝泄密,干脆杀了一了百了,星河用毒药代替了蛊虫,将罗萝的名字隐去,这才将事情来去交代清楚。
他不敢欺骗教主,但也不想将罗萝至于危险之中。
教主听后沉思半晌,大约是也没觉察出什么问题,更感受到了星河对罗萝的袒护,便将此事轻轻放过了。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照旧,教主还是天天夜里出去探听消息,星河提心吊胆几日,没发现罗萝受到任何威胁,便知道教主肯定是真的放过他了,这才高兴起来。
也是他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但事关罗萝安危,他没办法将一切寄托在自己的信任上。
只是还是不敢接触罗萝,星河这几日来,便天天和谢小叔混在一起,谢小叔身份地位足够贵重,为秉淳奔波的那群人中,凡到达武林盟的,多会来拜见一二,星河跟在身边,渐渐地,便也和这些人混熟了。
他后天修为也是当世少有,但比不得先天群聚的武林大会,教主没给他分派任务的时候,他便天天顶着王二粗豪仗义的人设,和那群人喝酒吃肉,虽也在担忧秉淳,仍旧好不痛快。
星河和人胡扯了一通大山,喝的醉醺醺回去,但进屋之前,又要先驱使内力解了酒气,在浴室洗了澡换身衣服,才敢进屋。
每每这时,星河总把自己想成气管炎的小丈夫,每每这么想着,便在心中偷笑。
当然,也只敢偷笑了。
到了屋里,照旧在地铺躺下,星河等教主出去,独自留在屋中看守的时候,便想起今天和这群人喝的醉醺醺时,扯起的话题。
他很少喝酒,但喝醉酒之后胆子奇大无比,表现出来就是:他喜欢将鬼故事!
星河有多怕鬼,他自己是知道的,然而每逢喝醉,他最爱将自己仅有的听过的几个鬼故事翻来覆去的讲,还越讲越激动,自行给那个鬼故事添加新内容。
而且他还不断片,喝醉了说了什么,醒来后自己总是记得。
星河这段时间敢天天喝的烂醉,仗着的,是他这几天讲的完全不是鬼故事。
而是他前几日被罗萝下蛊之后,产生的幻觉。
既然自己明白知道是幻觉,那么哪怕幻觉里鬼影重重,星河也不觉得可怕了。
而和他一起喝的醉醺醺的几个,因为星河的鬼故事,也扯起他们最害怕的事情来,这个说半月前见到自家掌门也来了,吓得个半死,那个说你掌门就算严厉点,总不会比我生死仇人可怕,我三天前总听到我那仇人的声音,偶尔还将别人看成他,险些把人砍死,还好及时反应过来。
星河醒了酒,这么想着,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这些人怎么都是这几天里有点幻听幻视,见到的都是他们最怕,最不想见到的人。
星河在一联想这些人身份的共同点,都在江湖上小有名气,素行都比较正直,然后就是都和秉醇是好友………………
舞草他可能发现了点什么!
星河心中,乱的和一团乱麻似的,还要极力不让精明的教主发觉自己的情绪异常。
第二天,星河借着聊天的机会给那几个人一一摸了脉,果然脉象和他那日一般无二,只不过这些人所中的蛊虫没有将他们折腾的太厉害,星河相信,如果罗萝想,那个看到仇人的,绝不会是差点砍下去,而是已经砍下去,惹出大乱子来了。
星河知道,他最不想面对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或者说,早就发生,而他终于发现了真相。
独自纠结了一整天,星河还是狠不下心来。
他只好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发现,尽量在教主面前伪装好情绪,但强烈的负罪感让他难以面对教主和秉醇的朋友们,甚至连谢小叔他都不敢见。而他更不想见罗萝,只好独自跑出去游荡。
连续数日见不到星河身影的那些人十分奇怪,询问谢小叔,到谢小叔并不觉得星河和他们每日吃喝玩乐是好事,所以很淡定的将人打发掉:“他大约是不想喝酒了吧,不必管他。”
好在这样的纠结没有持续几日,便迎来了转机。
正道的大佬们终于商量完了魔教讨打事宜,并且决定明天召开公开大会,将此事宣告天下。
而教主大人靠着独步天下的隐匿功法得到了些许内部机密消息,今天忙着将这些消息传回教中。但又不信任已经崩塌的情报体系,非得跑到两百里外的一个隐秘据点。
王家兄弟不能都不在,所以星河还是留下看家,着重关注明天的消息。
确定教主大概一两天内大概都回不来了,星河连忙找到罗萝,又传音约他去小树林见面。
罗萝始终遵守承诺没有将王大王二的身份告诉武林盟,星河对他还有着一份信任,愿意听一听罗萝的解释。
譬如,罗萝为什么针对帮助秉醇之人,秉醇的失踪,到底是不是罗萝动的手。
“没错,是我。”
罗萝回应的很痛快。
星河痛苦的问罗萝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针对秉醇?秉醇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罗萝说。
“我与秉醇无任何牵连,甚至在半年之前,我都不认识他。”
“可是我和魔教有仇。”
罗萝紧紧盯着星河的眼睛:“我和他魔教有夺兄之仇,魔教教主抢走了我的兄长。”
星河怔住:“你怎会知道?”
五年前的那天晚上,他给罗萝留下的信上所说,分明是说他临时有事不得不先离开。华山掌门得知他被魔教掳走的事情,但因星河身份,华园荇绝不敢大肆宣传,甚至还会约束在场华山弟子。
用谢小叔的话说,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但不该知道的,也绝不会有任何一个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