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话,坐在那跟雕塑一样。
我向他们摊开手,“逼我也没办法,首长们,我也要吃饭,我也有人要养,我给你们的方便已经让我一损再损了,你们也得厚道点,给我点活路,要不下次你们想占便宜时也找不到像我这样的冤大头。”
“哥……”我叫著面容冷峻的男子,试图别让关系陷於僵局,“你们一边要我的武器一边也没少打压我的,这些我无所谓,反正你我都知道归根到底我是为的谁,但是,别认为我没有利用代价了就想著怎麽撇清我,这个我的兄弟们不干,我也不可能干。”
他们的局势稳定了,可以不要我了,可以甩掉我了,或许也可以找人代替我了……但,养虎容易,养了觉得没用了要杀也得看那条虎本身答不答应。
“你们如意算盘别太精了,”我叹气,“你们看我这些年全世界枪林弹雨里穿来穿去的也不容易,也不可能把这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一切交给你们。”
说到这,他拿起茶盖掀了一下,茶杯响了一声。
我停住,看著他。
他目光冷酷且坚厉。
我回视,坦然无拒。
“你说的是什麽话……”老人笑了一下,要打圆场。
“就我们三人,别兜圈子了,除非我死,要不,你们是绝不可能迈进我的势力一步,我也不管你们安c-h-a了多少内线在我那,我可以告诉你们那样没用,我也可以跟告诉你,汉老,只要我哥在其位的一天,我会给你们一部分想要的东西,别的,多了,就恕我给不起了,我把话撂这了,找我谈多少次我都这态度。”我站起身,微动了下腰,算是说了拜拜了。
走到门口,他们都没动。
我瞧著那个已经比大理石更冰冷的男人说:“哥,你回不回?”
他抬眼看我,我热烈深爱著的脸孔依旧没有动静。
我看著他,想著,如果不等他,我就一个人走远会怎样?
其实也不怎样,在一次一次的生与死之间,我早明白了,人与人的牵畔再浓烈也会被现实慢慢宰断的。
所有炽烈浓爱,哪经得住时间的消磨……再加上当事上的灰心与忽视,俩个人又哪来的幸福可言?
那些温柔甜蜜的情情爱爱最经不起挫折与痛苦的侵蚀,你以为你爱到死都愿意,事实上你也不会後悔,可是,伤心却总是在的。
越深爱,受的伤害在爱的衬托下也就更刻骨。
你以为你不在意,你以为成人的理智告诉你那不是你应该要的正确态度,可谁又能真能不在意?
而,他不过来,又如何。
有他的人生,没他的人生,我都是需要过的。
我走到了这步,选择要爱著他过一辈子,就已经承担了他所有给予我的,不管里面是不是还有幸福。
我可能望得他有些久,脖子酸了,我笑笑,想回头拉门离开。
我转头时,他慢慢地站起来,他看我一眼,对老人说:“长官,你十几年前见过他一次,你记得他是什麽样子吗?”
老人看我一眼。
“你看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他说著,没有看我一眼。
我笑,我什麽样子?
是啊,我什麽样子……可能跟以前不一样了,事实上镜子里的自己有时我看著觉得熟悉,有时看著觉得陌生。
老人仔细地盯著我,看了好几分锺,叹口气,说:“你们走吧。”
他朝我走来,我朝他笑。
他撇过头不看我,只是走过牵著我的手,拉开门,牵著我往出口大步地走。
就像逃开桎梏我们的牢笼一样坚决地迈开大步往外走,沿途有风有雨,还下著冰雪,有硝烟,有埋伏,有不断不断的人拉开我们。
可是,我们还是走到了尽头……走到了出口处,那里有光线,不明亮,但头顶上有高高的天空,我们可以手牵手肩并肩走在下面。
“我什麽样了呢?”我自言自语,让他带我上车,回家。
“你吗?”他抱著我,不顾我年纪大得已经不再适合被人这麽用宠爱的姿势抱著了,其实,他从来都这麽抱著我,没顾忌过,“你跟以前不一样了。”
“有什麽不一样?”我不好奇,只是接著话。
“你以前很爱笑,眼睛里亮亮的……”
“那麽现在呢?”这样一句一句下去也许我们可以接到家。
“现在吗?不知道。”
“为什麽?”
“不敢仔细看。”
“嗯?”
“看了心会碎。”
“哥……”
“嗯?”
“我长大了,像你一样了,你高不高兴?”
“不高兴。”
“那我还是长大了。”
“嗯。”
“七哥……”
“嗯?”
“你在哭吗?”
“……”
“哥,你的眼泪掉到我脖子里了……”
“……”
“哥……”
“……”
我抬起头,捧著他的头让他的脸埋到我胸前,我睁著眼睛看著车窗外一片片飞过的白云,告诉他:“其实,我一直都没後悔过,再怎麽样,都没後悔过,我可以为你成为现在这样,我也愿意为你成为现在这样。”
只要你还要我,我都舍不得丢下你一人,哥。
这世界太寂寞了,你要走的路的太远了,我丢不下你一个人。
只要想到没有另一个像我这样的人爱著你……再多的东西我也忍耐得了。
我想我可以不心疼自己了……但我还是心疼你。
连我自己都阻止不了自己。
我没有办法。
真的,没有办法。
——外篇完——
第114章 恋恋无痕1-25完
苍白的天空下,有猎鹰飞过。
范宗明举著冻僵的手对著光线眯著眼看著刀,哈了口气,用打火机在刀上烫了两下,往下一滑,透过衣服跟皮肤把黑血放了出来。
战友已经全部没了,他必须穿过这千里风雪,赶到接应地点,可是他受伤的腿肿得连裤子都包不住了,他只好划破裤子和皮肤,把血放出来一些。
他的脸被冻僵得没有一丝血色,就像块僵硬的白色岩石。
但他不怕,不怕自己走不出去。
他知道,家里还有人等著他。
就算死,也得让那个他一手养大的小孩摸得著他。
要不,那个被他纵得已经不能没了他的孩子会一天一天守在家门口等著他回去,如果等不到,不是急死就会怆惶而亡。
他永远都接受不了自己会丢下他,无论用何种形式。
范宗明无数次检讨过自己对他的溺爱,但是,他如何拒绝?那个自出生以来就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孩子,他要如何才能学会真正地对他说“不”?
范宗明半拖著腿往前走,一个小时过後,他又再次无力前进。
他找到一个树林暂时隐蔽,再次发出救援讯息,闭著眼睛休息。
远处处来轻声的沙沙声,他迅速睁开眼,不是过大的野兽,而是一只小小的浑身洁白兔子。
范宗明笑了,他的脸不能动,但他还是很快地感觉愉快起来,他记得去年春节回去时小家夥因为他回去得晚正气鼓鼓地堵住门不让他进去,他从背後抓起了一团白色小r_ou_球送到他面前,还没等他笑著说:“还生气麽?”,小家夥就一跃而起跳到他身上,杏眼里闪闪发光,“你给我的?”
他记得自己当时抱著他,一整年下来的所有疲惫全都一扫而光。
抱著他,俨然就像抱著自己的全世界,什麽都值得了。
“嘿,小家夥……”范宗明伸了伸手,示意那小兔子靠近他。
小兔子慢慢靠近他,但稍一接近,像是闻到了他浑身的血腥味,後脚一退,猛地窜逃而开。
要是换成我的小家夥,肯定会路都走不稳打著滚过来抱著我哭得天昏地暗……范宗明想著想著心都醉了,仿佛此时,那个心心念念的人此时就在他身边一样。
洁白的雪落在了他的身上,遮住了那染血的迷彩服,就好像前一天的血腥拼杀没有发生过一样。
直升机的飞翔声响在耳边时,范宗明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他盘算著自己有好多天没回去了,前几个月生他气的小家夥还在生气没?
他努力睁开眼,看著一群雪地迷彩服的人迅速从空中顺著绳子敏捷往下降落时,想著不知这次应该要带回去哄他的小孩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