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霖接住巴掌大的镜片一照,发现对方说得半点没夸张——他的脸色青紫得可怕,仿佛已冻到血液凝固,双唇皲裂发白,嘴角有好几道血口。眼眶、耳廓也出现了细小干涸的血迹,那是被极度森寒入侵而留下的痕迹。
“妈呀,这根本就是个已经冻死的人……你说得太客气了,骑士。”他沮丧地说。
“死人不会流血。”白骑士回答,目光难以控制地滑过他的长裤,迅速撇开,又忍不住滑回来。
卫霖觉得脚踝潮s-hi冰凉,低头一看,浅灰色的裤管已经被血液染成了深灰色。
他知道血从哪里来。那里的痛觉开始复苏,仿佛一柄刀子在来来回回地捅。
“cao你妈……”卫霖喃喃道,眼前一阵阵发黑。
在晕过去前,他依稀觉得自己跌入了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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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很暖和,身上很痛。这是卫霖醒来时的第一感觉。
橙黄色的火光在面前跃动,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平整干净的地面,下方垫着厚厚的野兽皮毛。沾满血的破烂衣裤不见了,他赤裸的身体外裹着罩袍和毛毡,浑身上下的伤口传来疼痛以及冰凉辛辣的感觉,鼻端嗅到浓郁的Cao药味道。
篝火旁坐着一名穿银色鳞甲的骑士,罩在盔甲外的袍子不见了。
……好吧,他的袍子这会儿正裹在自己身上。问题是,那些伤口也是他帮忙处理的?包括伤得最重的、下身的那一处?
卫霖感到一股深深的窘迫,不仅是因为在昏迷中被人料理了菊花,更要命的是,那人长得和白源一模一样,却不是白源。
——连白先森都没让碰过的地方!卫霖耻辱而又天马行空地想,妈蛋,这下白先森吃亏了……早知道这趟任务这么变态,之前让他碰一碰也无妨啊……
他有些后悔地挪动胳膊腿,换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
白骑士被这轻微的动作惊动,似乎想向他探过身,但半途又止住了,转而去看火堆,脸颊上浮现出可疑的红晕。
卫霖盯着他的侧脸,眨了眨眼,又仿佛是个错觉,对方明明板着一张忧国忧民的脸,正襟危坐,显得特别严肃。
“你伤得很严重,我不得不先替你敷药止血。”像担心他误会,对方率先开口解释。
“哦,我知道。”卫霖答,“多谢。”
“……没有别的意思。”
“当然。”
“如果侵犯到你的……隐私,我道歉。”
“不用了。”
“……我是真心诚意地向你道歉。”
“我也是真心诚意地对你说,不用了。”卫霖扶额,再度确认对方不是白源——白先森才不会这么磨磨唧唧,一板一眼。
骑士有点难受地动弹了一下,似乎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最后闭紧嘴,专心地在火堆上煮一锅汤。
“什么汤,这么香。”卫霖忍不住饥肠辘辘地问。
“r_ou_汤,加了些消炎生肌的Cao药。”白骑士专注地看汤锅,仿佛里面每个沸腾的泡泡都充满了世界的奥妙,唯独就是不看对话的那个人,“你要不要喝?”
卫霖巴不得他邀请自己,用较为完好的那只胳膊撑着身,屁股刚挨着地面(还铺着厚皮毛呢),就“嗷”的一身痛叫起来,泪花夺眶而出:“痛、痛痛……死人了!踏马的,那鬼东西幸亏被书吃了,否则我要把它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白骑士这下不得不将视线移过去,见卫霖单只胳膊拄地,歪歪斜斜地摆出一副极度扭曲的姿势,额上满是冷汗,不禁皱了皱眉,起身坐到了他旁边,让他暂时靠在自己身上。
“又冷又硬,硌得慌。”卫霖有些不满地敲了敲肩甲,得寸进尺。
对方舀了碗r_ou_汤递给他,语气生硬地答:“抱歉你得忍受到喝完汤为止。骑士不会在战场上脱下盔甲,什么情况都不能例外。”
“这里,还在修道院的范围内吗?”卫霖边喝汤,边问。
第95章 圣魂唤醒, 诅咒
“这里是修道院的地下墓x_u_e。”白骑士说, “只有在这里生火,才不会引起那些术士们的注意。”
卫霖从裹得密不透风的毛毡里伸出一只手, 端着碗, 囫囵喝完一大碗r_ou_汤, 觉得全身暖融融,伤口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
除了破妄师本身的恢复力异于常人之外, 跟这个“绝对领域”的类型也有关系——倘若放在《混灵纪元》的网游中, 这碗r_ou_汤估计是紫色卓越品质,下方小字标注“高等骑士亲手烹制, 融入Cao药疗效与光之力量的r_ou_汤, 食用后20秒内每秒回复体力500点, 驱散冰冻、麻痹、流血等负面状态。”
他满足地打了个嗝儿,把碗塞回骑士手中,问:“能不能麻烦你再帮我弄一套衣服?”
对方默默地从兽皮地垫下方抽出一个小包裹递过去。
卫霖打开一看,是一套亚麻混织羊毛的衬衫与长裤, 带着明显的中世纪风格, 还有一件黑色挡风斗篷, 估计是从哪个术士的住处偷来的。不过无所谓,能蔽体与保暖就行。
他掀开毛毡,穿好衣裤,把罩袍还给骑士:“还给你,谢啦。”
罩袍落在臂弯,犹带着卫霖的温度和体味, 白骑士仿佛捧了个烫手山芋,接不是丢不是。卫霖看他迟疑,又补了句:“你这身盔甲太抢眼了,最好罩上。”
他这么说了,对方才找到个极为正当的理由似的,将罩袍重新披回身上。
卫霖又在地上找到了储物囊(里面的药剂瓶子没碎掉真是奇迹)和锢灵之书:“你帮我把这些也捡回来啦,不过这本书有些古怪,你最好别碰它。”
白骑士说:“我只捡了你的储物囊。那本书散发着邪恶气息,我急着给你疗伤,就暂时没管它,谁知道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它似乎盯上你了。”
卫霖用指节敲了敲硬皮封面:“不怀好意的东西。沾上了就甩不开,只能先带着。”他用刚才包衣服的布料将书裹好,收进怀里,又问:“还有个带纹路的骸骨碎片,在刚才打斗时遗失了,你见到过吗?”
白骑士摇头:“没在意。”
“也是,墓园嘛,骨头到处都是。”卫霖不以为意地答,“反正恶灵消失,骨片也就没什么用了。对了,我睡了多久?”
“一个小时多一点。”
“那时间差不多,那个叫加摩尔的术士头目吩咐要看管好‘祭灵’,说‘圣魂唤醒’快开始了,你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
白骑士凛然道:“原来就在今天!”他立刻起身熄灭了火堆,拿起长剑,大步流星朝通往上方的甬道走去。
“喂,别走,先把话说清楚,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卫霖急忙拖着还隐隐作痛的身体追上去,“等等我。”
白骑士边走边说:“不要掺和进来,你还受着伤。这是场战争,在活着的人与死去的人之间、在野心家与无辜者之间、在毁灭与希望之间,绵延了两百年,我会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彻底平息这里的一切。至于你,找个地方躲好,等我回来再帮你解决那本书的问题。”
卫霖笑起来:“听说骑士们把‘守护’当癖好,果不其然。可惜我不是贵妇人,而是个战士。既然被牵涉进来,就没法置身事外,不说别的,我总得为自己而战——还有白源,我们搭档时从未分开过,所以我始终认为,他也在这修道院内。话又说回来,你真的不是白源吗?”
白骑士突然停住脚步,幽暗中看不清表情,但侧脸的肌r_ou_紧绷,似乎涌出了一股怒意。
他压了压嘴角,像要将这股不明所以的情绪消抹掉。但它仿佛一点灵x_ing,既然凭空而生,就没那么容易拔除。骑士深吸口气,用尽量平淡的声音回答:“我想之前我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我不是你的那个情人,或者床伴,你们之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所以能不能别在我身上找安慰?”
他停顿了一下,又说:“你放心,如果我遇到那个人,一定会提及你对他有多么忠诚与念念不忘——这无论对骑士还是普通人而言,都是个美好的品质不是吗!”
卫霖怔了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刘海:“我大概是有点心急了,以后不会再说这种话,抱歉。但我还是要c-h-a手这件事。”
白骑士抿紧嘴唇,不置可否地继续走。
卫霖不甘寂寞跟在他身后,继续旁敲侧击:“你看,既然我们临时结伴,目标又一致,不如把双方知道的信息互通一下有无。我都告诉你加摩尔的计划了,公平起见,好歹你也跟我说说——”
白骑士一把揪住他的斗篷,将他压在y-in冷潮s-hi的墓x_u_e石壁上,冷冷道:“你想知道?那些黑暗、血腥,残忍到令人绝望的事情,让你觉得新鲜和猎奇?”
卫霖叹口气,拍了拍衣襟上对方的手背:“别误会。我看起来有那么轻佻、不靠谱吗,或者是天真和需要保护?实际上,我凝视深渊的次数并不比你少,更不会被深渊轻易地拖进去,你放心。”
白骑士愣住了,片刻后,慢慢松开手。“抱歉,我先前的确轻视你,因为你看起来是那么……”他卡住了,旋即又低声说,“好吧,我告诉你,在这一片血色之地上曾经发生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