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晏低头转了转手腕,复又抬头:“也好,店我本来就想歇一天业,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于笠初摆了摆手:“没事了,就是这毛病我以前没有,改天得去做个检查查查原因。”
言晏点点头表示附和,随即向前跨了一步和于笠初并肩往放s_h_è 科的方向走,两人间沉默了没几秒,便听见言晏的声音突然响起,他问的是:“刚才那个姑娘,和你是什么关系?”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显得随意又不经心。
于笠初倒是答得不假思索:“朋友家属,至于是哪位朋友,你晚上就能见着了。”
言晏显然很满意这个答案,说了声好便继续恍恍d_àngd_àng地跟着于笠初走。
影像科是幢两层的小白楼,正大门一侧的墙壁由玻璃组装而成,在yá-ng光下相当漂亮。
于笠初把人带到自己的个人办公室,让人在软椅上坐好,接着自己换了拖鞋便转身出去拿冰袋了。
房间只剩下了言晏一个人,他环顾了一圈,医院的办公室并没有什么突出的特色,一套医院统一配的办公桌椅,一张单人床,一个板材书柜,便组成了这一方小小的角落,但对于一个人来说足够宽敞,也足够明亮。
单人床上并没有用医院统一发的印有医院水印的白色床单被套,而是于笠初自己带来的纯色三件套,浅藏蓝的枕被套和米白色的床单,让这个空间多了些居家感,言晏手边淡绿色的桌面上整齐地堆着一摞厚厚的资料书和一叠单子,角落还放了两本散文,整体风格像主人一样正经又克制,往白了说就是禁欲一脸。
言晏随手翻开一本MRI大部头,封面用瘦金体写着于笠初的大名,言晏又翻开了其他几本,无一例外封面都是漂亮的瘦金体,有些书在名字后头还会标注上某年某月某r.ì于何地所购,然而往里翻,书旁做的批注字体又都换成了行楷。
言晏看着看着,嘴角便微微牵了起来,像一下想起了什么有趣的往事,猝不及防地就乐了起来,然而乐还不敢光明正大地乐,只克制地抿了抿嘴将笑声拦在唇齿内,他把封面的于笠初三个字比着口型缓缓读了一遍,觉得新奇,又觉得怀念。
等于笠初拿着冰袋进门时,言晏已经把桌面恢复成了原样,他抬头看着于笠初一步步走向自己,看着那人自然抓过他的胳膊,将冰袋轻轻往手腕青处放了上去。
“我那还有病人,你先在这坐一会,累了床上躺会也行,床单被套都是昨天新换的,再过一个小时我就下班了。”说完也不等言晏的反应就风风火火地开门走了,好像方才不紧不慢给言晏冰敷的不是他一样。
言晏看着那道门轻轻紧闭后,便一手扶着冰袋,站起身走到了角落的洗手池前,对上墙上的一小块镜子,想看看自己嘴角的口子长什么样。
是个几不可见的小口子,不流血后基本看不见它的存在,他的视线自然往下一扫,看见洗手池的边沿上放着一套洗漱用具,旁边还搁着一块舒肤佳的柠檬皂,已经洗成了小小的一团,再往旁边一瞄,便看见窗台沿上横着垒了三盒没开封的舒肤佳,蓝黄相间地排排坐着。
言晏一个疏忽纵容,又让嘴角轻扬了起来。
——他最近笑得格外多些。
和于笠初一起住了快三周,头天由言晏自己提出的磨合仿佛成了句摆设,因为他俩压根谈不上需要磨合。
他这室友业余生活虽不至于单调,但足够干净,不泡吧不应酬,不抽烟不喝酒,按理说这么年轻做到大医院主任级,饭局一个周怎么说也得有一两个才说得过去,但他俩一起住了三周,于笠初每天下了班就回家,吃完饭不是出去散步就是在家看文献写论文,娱乐活动除了用笔记本看看电影,就是去书店趁没人的时候摸摸琴,做医生的对卫生情况要求苛刻,家务没人赶也会自己收拾打扫。
于笠初的手机每天倒是会响不少次,但接完除了急诊也没见他挪过窝,言晏去医院时也向科里八卦的小护士和几个医生打听过,却也没见谁说于笠初不好,接触过的人留的印象都十分正面,尤其说了三个字,会做人。
不怪言晏好奇,工作之余不j_iao际不应酬,这做人得选什么时候做呢?
不过光凭两个大男人一个周基本都能老老实实雷打不动地坐在一桌吃晚饭,就足够说明两人业余生活的贫乏和无趣了,谁看谁都是五十步笑百步,说出去都怂到掉底,所以言晏不会上赶着去问人家来打自己的脸。
都说人是家里家外各一面,言晏觉着也确实是如此,但放在于笠初身上却也没有那么过分。
毕竟咱们于主任的生活习惯除了沐浴露偏执地偏爱舒肤佳之外,唯一可以称得上是灾难的缺点就是起床气了,但这人每天起床虽然一副要r.ì天r.ì地上天欠他五百万的架势,却从来不撒在活物身上,当然这里不包括他自己,有时候急起来他连自己都打,也不知道当初言晏能遇上他晨跑是不是那人中了五百万兴奋地压根一夜没睡。
而这些小习惯在言晏眼里都显得十足可爱。
他最终还是没躺上那床,而是从旁边的书柜里随便抽了本医学杂志坐在桌边看了一个小时。
今天运气好,到了下班的点,最后一个病人正好结束了检查,于笠初原地遣散了小齐,便回了办公室换衣服,推门便见着言晏将冰敷过的那只胳膊手肘搁在桌面上,让手腕自然平放,另一只手抓着本书正看得投入,于笠初瞄了眼封面,心里了然,也没出声,自行换好了衣服鞋子才走上前提醒道:“我下班了,手腕感觉怎么样了?”
言晏听声才抬了头:“没事了,看着吓人,但没肿,过段时间再热敷一次就好了。”
于笠初这才放心地点点头:“那我们走吧,我和他们约好十分钟后医院门口集合,地点定了古城路一家新开的火锅,这样四个人吃也不用纠结喜好,想吃什么点什么,你觉得呢?”
言晏把杂志放回书柜,回的话里有笑意:“我蹭饭的,不敢有意见,出钱的说了算。”
两人一路聊着到了医院门口,远远便看见一男一女站在外花园边上正笑着聊着什么,于笠初走到近处才开口招呼道:“你俩别秀了,再不走下班高峰了。”
贺辛闻声转头,眼神却落在了言晏身上,却也礼貌地只落了一瞬就挪开了目光,抬手朝于笠初道:“你现在就算直接飞去地铁站也已经是高峰了,不差这几分钟。”说完又用眼神示意于笠初做个介绍。
于笠初会意,抬手道:“这我房东,叫言晏,步行街那家书店是他开的。”完了又朝贺辛补充道,“大你两级,和你同岁。”
贺辛那伸出去的手悬停在半空,一口气哽住,那句“亲师兄”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就半路夭折了。
言晏笑眯眯地接过贺辛那双无处安放的手,一脸的亲切关怀:“师弟。”
贺辛忍不住咳了起来,被顾衣提溜着后领子拎了过去:“少贫,站好。”顾衣说完这句又接着转头道,“我们刚才见过的,这是我男朋友,叫贺辛,在司法鉴定所工作,他和笠初是大学室友,我是学金融的,我刚才听心外的护士叫你言主任,你以前,也是N大医学院的吗?”
于笠初也顺着话音转头看向言晏,只见他神色轻松,似乎并不避讳这个话题:“是,去年辞职了,现在自己开了家书店。”
于笠初怕话题继续深入,适时切断道:“有什么话到了吃饭的地方再聊吧,贺辛已经饿得不会说话了。”
贺辛听完猛一扭头狠狠白了于笠初一眼,却也没出声反驳,他和言晏j_iao换了名片后,便牵了顾衣转身朝马路对面的地铁口走。
于笠初提步也正要跟上,却被身侧路过的汽车一声鸣笛拉去了注意力,只见那车停在路边突然不动了,车窗摇下,从后头露出了祁闻的脸。
“于主任,我来了两趟医院你都不在,今天终于遇着你了,怎么样,有时间一起吃顿饭吧?”
于笠初方才一看清那张脸就后悔自己停了下来,现在也不好装没看见,只能应付道:“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已经约了人一起吃饭了,再者你来医院看病,请吃饭也该请骨科大夫,哪轮得上我拥功呢,你说是不是。”
那意思就是咱俩这层同学关系脆得根本不值一叙。
哪知祁闻听了却敏锐地将目光落到了于笠初身后的言晏身上,不动声色地将人打量了一通,自动忽略了于笠初话里的主旨:“这不是同学一场,毕业重逢约着一起吃个饭么,你今天有约了那也行,改天我再请你。”说完道了声别就踩着油门开走了。
于笠初往旁一让躲过了一阵尾气,看着车开走的方向眉毛一挑,嗤笑道:“你市场营销我医学,学校一南一北对角线,食堂都不吃一家,笼统一顿聚餐的j_iao情,还是隔了五个座的那种,和你哪门子的同学一场,真会攀关系。”
他少有这么咄咄逼人的时候,可见确实烦到了极点。
言晏在一旁听了个全,转头也朝相同的方向看了过去,表情显得若有所思。
第12章
这场祁闻制造的小c-h-ā曲在贺辛回头连声的催促中被暂时抛到了脑后,一行人动身坐了两站地铁便到了目的地,出了地铁口入眼便是马路拥堵的j_iao通,让人不得不连连庆幸方才没有选择打车。
如今N市的j_iao通越来越挤,四个人平时除了顾衣上班需要开车,其他三个人家离工作点都近,车便一直放在车库里落灰,加上这次四个人有三个都是熟人,便也没人在意四个成人吃饭却选择坐地铁出行的怪异之处。
四人进店落座后很快点完了菜,又依次去取了料碟,贺辛最后一个取完回来,趁锅还没热的空档才有机会问于笠初:“刚才你停那和谁说话呢,那车一看就不便宜,连车牌都是六八组合,这车放眼你的同事群,除了富二代和院长级,谁有能耐这么爽快砸钱买这车?老实j_iao代,你哪儿认识的有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