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梁宇生进入安检口,江立之走出机场,在一片堪比白昼的路灯中,缓缓朝着停车的位置踱去。
夏季温热的风扑面而来,带着几分栀子花的清香,仿佛瞬间将他带回来了十八年前的那个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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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立之出生在一个南方小村落,父母在他刚出生不久便外出打工,一年最多回家一次,而他从小跟着爷爷n_ain_ai生活。
村里那时普遍流行取一些不太好听的名字,老人常说名字取的贱的小孩好养活,爷爷n_ain_ai就给取了小名,狗子。
因为父母一直在外忙碌,也没顾得上给他上个户口,群村人就这么狗子狗子的喊他,一喊就喊了许多年。
那时n_ain_ai家隔壁住着位个远近闻名的‘别人家孩子’,叫徐顺立,听说这人从小智慧过人,哪怕是在教育环境并不好的小乡村念书,中考时依旧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一路拿着奖学金、与各种大赛将近养活自己,没让家里出一分钱。
父母有年回村时听说了这事,一合计,索x_ing按人家的名,给他也取了一个近似的名字,江立之。
徐顺立一直在外念书,暑假也不忘勤工俭学,所以一直到江立之长到五岁,都还未见过这位影响了他姓名的小哥哥。
那一年,江立之顺利的进入了镇里的一所幼儿园就读,爷爷n_ain_ai送他去幼儿园时,热情的跟年轻的女老师介绍他的名字——‘狗子’。
镇上不比村里,90年之后早已经少有人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幼儿园里的孩子们在知道了他叫‘狗子’,都不愿意跟他一块儿玩耍,小小的江立之不明白为什么,只隐约明白,自己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时隔多年,江立之却始终记得,他初见徐顺立是在一个夏日的傍晚。
恰逢幼儿园放暑假前的最后一日,大部分孩子都已经被父母接回家,只有他还一个人坐在幼儿园门口的小板凳上,翘首以盼。
老师知道他家的村子离得远,又一直是爷爷n_ain_ai接送,也能谅解,一开始还耐心陪着,但眼看着天黑下已经许久,依旧无人来接,打电话到家里也丝毫没有回应,逐渐也有些不耐烦起来。
以前不是没发生过这样事,有人家里条件不好,养不起孩子,就将孩子遗弃在镇里的幼儿园,指望着有教职员工或其他家长能□□。
想到这里,年轻的女老师有些急躁起来,问道:“你早上来之前,家里有跟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
小小的江立之仔细想了想,晃了晃圆乎乎的脑袋,n_ai声n_ai气道:“没有。”
“那爷爷n_ain_ai说什么了?”
“爷爷n_ain_ai说,要好好听老师的话,不能调皮,不...不能给老师添麻烦。”
老师听到这里,脸色不由的暗了暗,别是真被遗弃了吧。
这种猜测,在时间又过去一个小时,仍没见到大人来接时达到了高峰,老师牵着江立之站起来,道:“走,跟老师去派出所。”
江立之虽然小,但也已经知道派出所是什么地方,从小不听话时,爷爷n_ain_ai都会训他,‘再不乖,再不乖就把你扔到派出所,让警察叔叔抓起来。’
所以在江立之心里,派出所不是什么好地方,听到老师说要带他去派出所,他二话没说‘哇’的一声就哭起来,拽着幼儿园的铁拉门,死活不愿意松手。
老师好说歹说不管用,抓着他的手渐渐加重了力道,嘴上骂着:“死小孩,你爷爷n_ain_ai不要你了,你跟不跟我去派出所,不去你就在这里饿死吧,幼儿园都放假了,没人管你。取了个狗子的名字,果然跟条小狗似得,看你这样,是我我也不要你。”
“贵园就是这样虐待学生的吗?”介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细润嗓音忽然出现在两人身旁,老师下意识的松了手,江立之也不知怎么想的,一下就躲到了来人身后。
☆、惊喜
老师打量了青年一番,发现对方虽然高,但终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这才放心下来,问道:“你是谁?”
“我是来接江立之回去的,他爷爷n_ain_ai在来的路上被三轮撞了,伤了腿,现在还在医院里。”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万一你是个人贩子呢,丢了孩子,我找谁说理去。”
听他这么说,青年也不发火,只是半蹲下身子对江立之道:“我叫徐顺立,你认识我吗?我就住在你家隔壁,陈n_ain_ai是我的外婆。”
江立之年纪小,徐顺立本不抱什么希望,打算一会儿实在不行就往医院打个电话,让老师亲自与他爷爷n_ain_ai确认,却哪想那时还不足他腿高的江立之听他说完,立刻跳起来,忧带着泪痕的小脸上霎时充满笑容,“啊,你是大哥哥,隔壁的大哥哥,妈妈说我的名字像你,我就能像你一样有出息。”
听到这里,徐顺利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转身从钱包里拿出身份证对老师道:“这位老师,这是我的身份证,不放心的话可以拍个照,而且你刚刚对江小朋友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样随便的一句话,会给孩子心灵上造成多大的伤害吗?我会建议他父母换一家幼儿园。”
老师看过了身份证,确认他的确是他自己口中的徐顺立,并且认识江立之后,也不再说什么,摆手让他们离开,至于明年来不来,呵,镇里就这一家幼儿园,不来这还能去哪。
而此时的江立之,早已经忘记了刚刚的难过,一路上拉着徐顺立的手,叽叽喳喳的炫耀着自己所有知道的,关于对方的事迹。
徐顺立也不打断他,由他说着,偶尔在他说的不对时笑着纠正,明明是很远的路程,两人谈笑间竟不知不觉就走完了。
江爷爷江n_ain_ai被撞之后一个扭了脚,一个折了手,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这样的伤看着并不算严重,却最是需要花时间好好调养,否则很容易留下病根。
两家关系好,正好那阵子徐顺立在家过大学前最后一个暑假,闲来无事便一直帮忙照顾着江立之和爷爷n_ain_ai,直到快开学,终于在城里稳定下来的江家父母回到了村里,这次他们是来接人的。
城市里无论教育还是医疗条件,都比这个小小乡村好上太多,一家五口也终于能有机会好好团聚。
走的那日,江立之扒着徐顺立的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说什么也不肯放开,徐顺立与小家伙相处了几个月,也有些舍不得,但又不好表现出来,最后哄了好一段时间,还是邻居阿姨想了办法,让两人去镇子里拍了张相留念,又在村里住了一日,待照片洗出来,江立之拿着照片,这才终于依依不舍的坐上了车。
离开前,徐顺立犹豫了一下,还是对江父道:“城里不兴取‘狗子’这样的小名,立之也不喜欢,要不还是换一个吧?”
也许是那日被老师骂后留下了y-in影,江立之之后每次听村里人叫他小名,总显得有些闷闷不乐,徐顺立注意到后,一直记在心里。
江父江母自觉对江立之有亏欠,在这个问题上也不愿太执迷,便蹲下身问道:“那你想叫什么呀?乖,跟爸爸说。”
不料江立之却甩开他的手,跑过去抱着徐顺立的裤腿,软乎乎道:“哥哥取。”
徐顺立看着他白嫩的脸颊,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笑道:“不如叫布布吧,哥哥最喜欢甜甜软软的小布丁了。”
于是自那天起,江立之有了新的小名——‘布布’
可惜那天离开后,由于父母忙于工作,连续几年江立之都没机会再回到村子,而在三年后,当他上了小学,好不容易求来了回去的机会,才知道徐顺立一家,也早已经在一年多前搬离了村庄。
从此,江立之只能在照片上看见他的小哥哥,从五岁到十岁,再到十五岁,当他第一次因为在梦中与徐顺立亲密接触而YJ,他才渐渐认清现实。
原来,他是一个GAY,他只会对男人起生理反应。
而那些年少时懵懂的记忆,那个青年俊逸清秀的脸,早已经深深的印在他脑海里,那份依恋也不知怎的,在时光变迁中,慢慢变了质。
他暗恋上了一个,只活在他记忆和相片中的男人,却也万万没想到,因为心里求而不得的苦喜欢上的偶像,竟真的能指引他,找到他心里的那个人。
没人知道当他无意间在狗仔的照片里,见到跟在卓奕璟身旁的男人时,他有多激动...眼泪几乎是瞬间夺眶而出,他一边哭着一边又笑起来。
小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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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十一点,卓奕璟的演唱会散场,在后台卸了妆换好便服,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在一群工作人员的护送下回到酒店。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夜,待演唱会的喧闹散去,留在人心底的便只剩下寂寥。
卓奕璟点了支烟走到窗边,吸了一口,对外头漆黑的没有丝毫繁星的天空缓缓吐出少许白雾。
尼古丁的味道有些呛人,但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这次他并没有直接将烟雾吐出,而是微微张嘴,就着空气将那些烟吸进肺中。
“咳...咳咳咳”浓重的辛辣味呛得他猛烈咳嗽起来。
卓奕璟从前不抽烟,作为歌手,嗓子对他来说格外重要,徐顺立从来不许他抽烟,在他一时半会儿无法摆脱酒瘾的那几年,这已经是对方作为经纪人最后的底线,卓奕璟也不曾试图逾越。
但那日从B市离开时,他却不知怎的就顺手从家中带出了一包,或许因为这是梁宇生的烟,又或许他只是贪恋这种类似于梁宇生身上的,淡淡烟Cao味道。
拿起空荡荡的手机点开聊天窗口,在他那条几小时前发出的那三个字后,再无其他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