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三儿连吞咽唾沫都变得紧张起来。
快到高速的关口了,钱得柱把后座的窗帘拉了起来。国产比亚迪随着车队,缓缓开往关口,最终停下。
交警过来敲窗:“麻烦您,下车例行检查。”
钱小三儿摇着他爸的胳膊扯着嗓子喊起来了:“还检查,这一路都查四回了!爸,我饿了,真要饿死了!还让不让我活了!”
钱得柱赔着笑,对交警说:“不好意思啊,这孩子,从小被宠坏了。能不能跟你们局长打个招呼,就说我钱某人有急事,行个方便?”
开口就提到局长的,这苏北还没有几个。交警疑狐地打量他:“您是……”
钱得柱还未作答,钱小三儿又叫了,配合着手脚乱动,极其不耐烦道:“不找局长找你们队长也行啊。苏北钱家,哪个不知道,问那么多,烦不烦,还要不要我活了!”
他一副撒泼打诨的模样,交警没办法,只好小跑去叫人。
钱小三儿回过头去,朝吕铭浩扮鬼脸:“瞧见没,拯救你那被花吃了的脑袋,关键还得靠小爷我。”
吕铭浩哭笑不得。
没一会交警又小跑着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他们小队长,一见钱得柱,立即点头哈腰。
“哟,这不钱老板和小公子吗?这么低调,上哪儿玩去?”
钱得柱不动声色:“孩子调皮,得罪了些生意上的伙伴,急着把他送出苏北,避避风头。”
“什么人这么大胆啊,连钱家都敢惹。”
“也不是什么大事。”钱得柱不耐烦地看看表,“我赶时间,要不这样,你拿那个仪器给他照照,没事我们就走了。”
钱老板这么说了,也算尊重他们工作了。小队长亲自上阵,拿仪器在钱小三儿身上来回扫了扫,没发现什么异常,谄媚地笑道:“得罪得罪。钱老板,咱这是秉公办事,见谅啊!没啥事儿,您先走吧。”
钱小三儿狠狠地从鼻子里哼出来,指着刚才的交警问:“你编号多少啊?我找时间投诉你去。”
小队长赔了不少好话,他才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翘着鼻子对钱得柱说:“爸,这哪有吃饭的地儿啊?我可真要死了。”
说完瘫在座椅里,抚着肚子不动了。
钱得柱狠狠给了他一巴掌,开着车上路了。
小交警越想越在意,挠着脑袋喊队长:“不对啊,我总觉得那车后排也坐了人的。队长,咱们这算不算玩忽职守啊?”
队长到底是比他老练,掏出烟点上,含在嘴里说:“这钱老板啊,咱们得罪不起。他要是真搞了什么猫腻在里面,我们不查,别人也不会查吗?这路上的关口多得是,出了苏北,他就不是那个呼风换雨的钱老板了。”
一路的关口确实多,尤其是进京干道,可真是十里一岗,五里一哨。吕铭浩跟唐斌通过话,尽量避开各大关口,可总有避不开的,这时候,就得由吕彦白出面给相熟的领导打电话。他倒不怕被姚叔的人察觉到行踪,反正令符在他手上,姚叔短时间内对他无可奈何,倒是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赌一把。料想姚叔这些年打理吕家事务,用的也还是他的名头,那些相关部门,总得买他的账。
第123章 第10章
一路提心吊胆, 到天擦黑,终于逮着个盘查松散的出口,开下高速,寻找晚上的落脚地。
钱小三儿在网上搜了家不起眼的民宿,边指挥自家老爸方向,边对吕彦白说:“您平常出行是什么阵仗啊,星级大酒店, 带泳池健身房,小曲幽径,没个万儿八千的住不下来。这次呢, 咱们反其道而行之,得低调,以您那高调奢华的x_ing子,姚叔保管想不到您会挑这样一间小民宿。我地方都订好了, 就在IBIS旁边,从小巷子进去, 有个鸟语花香的小院子,周围还在翻修,也不知能停车不……”
吕彦白脸色很难看,IBIS也就算了, 还是IBIS旁边的小巷子里,正在翻修的破民宿。
车根本进不去,只能停在IBIS的停车场。
四人下了车,老远就看见巷口民宿的招牌, 花哩胡哨的海洋风,写着:热带季风欢迎您!
还热带季风,这地儿也就八月份能跟热带气温沾点边了。
钱得柱瞅那巷子,他这暴发户的身材,要过去还得侧着身,气得不住地叨儿子,骂他:“小兔崽子,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做事不带脑子,比吕铭浩还不如!”
吕铭浩纳闷:“关我什么事?”
钱得柱吹胡子瞪眼睛,又骂他:“你不是脑子被花吃了吗!”
吕铭浩回头看他爸,他爸冷着脸,安慰他:“大家都知道的。没人嫌弃你。”
吕铭浩无语了,脸上表情很委屈。
要了四个房间,钱小三儿抱紧吕铭浩义正言辞地喊:“三间!我和浩浩一间!”
吕铭浩淡定踢他,说:“滚!”
钱小三儿哼哼唧唧:“当初你占人家别墅呢,跟你男朋友也是一个房,还养猫……”
吕铭浩赶紧捂他嘴,怯怯去看他爸,他爸正皱着眉打量大堂,没空搭理他。
钱小三儿促狭地咬他耳朵:“叫你当初两人一猫揍我!钱小爷是好招惹的吗?”
懂了,这是报数月前的仇呢。钱家小三儿,向来是记仇的。
还是要了四个房间,各自休憩整顿后,下楼去巷子口的小湘菜馆吃饭。
吕彦白和钱得柱简单地布署了下,如无意外,明天就能抵达北京,到时怎么约见罗正扬,还得好好筹谋一番。那罗正扬能走到如今的位置,并不是吕彦白单单提供证据就可行的。当年的案子牵连太大,不少中央高官都在其例,罗正扬若无认人站队的高深本领,仅凭他一介小小的市委书记,想必早已任人鱼r_ou_了。充其量吕彦白就是抛砖引玉,大事成不成得了,跟他的个人能力有很大干系。
“此人不可小觑。”吕彦白用手敲着桌子,沉思。
钱得柱道:“我看,咱们得分工合作,这罗正扬,也不知道在中央站哪边。”
“我派出去的人打探过了,还算个知恩图报的人。”吕彦白扬着手机,看手下传过来的资料。
钱得柱稍稍舒了口气,又简单布署一番,吃完饭,回去休息。
钱小三儿叫吕铭浩出去逛,吕铭浩说:“你当我们是来旅游的吗?还逛,不去!”
钱小三儿指着他的衣服:“难道你要穿这身大妈服去见男朋友?”
吕铭浩低头看,还把衣角撂起来欣赏:“我觉得挺好,至少是黑色,显酷!”
钱小三儿作呕:“就你那审美,能被李树吐槽半辈子的。”
吕铭浩忽然心跳漏了半拍。半辈子,多么美好的遐想啊,也不知他和李树,有没有命享受。
钱小三儿推他:“去不去?大老爷们儿,一句话!”
吕铭浩果断地摇头:“不去!”
然后上楼,关门,片刻后又打开,从缝隙里探出头来,说:“我怕死。”
不想死,不想爆炸,每天都在和像素花做斗争,大脑无限疲惫,可又不敢放松,生怕稍不留神,就让像素花占了上风。这样的日子究竟何时才是尽头?大约连比他更早意识到像素花存在的李树也不说清楚吧。
忽然又很想念李树,想着要见他,身体都颤抖起来。
正如钱小三儿所说,自己这身衣服,要被他吐槽个半死了。可是无所谓,吕小爷就喜欢听他跟个小媳妇儿似的絮絮叨叨。
——可是,他不说话怎么办?
吕铭浩想起李树临走前,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吕铭浩,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这话如同魔咒,连月来禁锢着吕铭浩的内心,左右着他的思想。
李树说,曾经,自己是他的四百万分之一。
他用了一个值得玩味的词:曾经。
过去式,那么现在不是了么?
吕铭浩觉得快要透不过气来,推开窗,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越走走热,又睡不着,索x_ing趿了拖鞋,下楼去院子里乘凉。
民宿有一半在装修,入住的客人并不多,院子里堆满了建筑用料,空旷的角落支了个伞架,他爸坐在那儿,抽着烟,喝茶。
花甫里的蔷薇花已经结了花苞,并没有香气散发出来,倒是引来不少蚊蝇,飞蛾扑火般冲向伞下的小灯。
吕铭浩瞬间就愣住了,这场景,多像小时候啊。那时的夏夜也是这般宁静,他爸总在疲累的工作之余,泡一壶上好的龙井,就着壶嘴,咕咕地喝。偶尔也会叫他,过来,然后给他一包零食,让他偷偷吃,别被他妈发现了。
像是感觉到身后的目光,吕彦白回过头,看见儿子站在门庭回廊下,不由笑了一下,朝他招招手:“过来。”
吕铭浩期期艾艾走过去,拉把椅子,在父亲身边坐下。
吕彦白递了根烟给他。
吕铭浩摆了摆手,说:“不抽了。”
吕彦白眉毛一挑:“你以前抽雪茄的啊。什么时候戒的?”
吕铭浩很不好意思:“就……前几年。生活不好,工资不高,没钱。”
“哦。”吕彦白了然地看着他,不说话了,又抽了一口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