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远知晓常云宣的大名,却从来没跟这个人说过一句话,别说交情,就连交集也不存在,他地位再高,充其量不过一小代理人,试问有何资格让堂堂一社团的坐馆为他做到这个份上?
这事怎么也说不过去。
“我要不要亲自跟常云宣说声感谢?”穆远在电话里头向贺东英咨询意见。
贺东英听过穆远的讲述,到现在也没想到常云宣这么做的动机,静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你真的确定自己跟他没接触过,有没有可能是你以前曾经无意间帮过他,只是你忘记了?”
“道上的人都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我要是真帮助过他,我会记不起来?”
“嗯”贺东英思忖片刻,道:“暂时啥也别做,静观其变吧,要是常云宣还有什么事情的话,他自然会去找你的。”
穆远向来都听贺东英的,他说怎样就怎样。
常云宣的事暂且不提,穆远还有话对贺东英说:“东子,今天你有空吗?我打算过去一趟尼敦那边,到二叔那处住所看下,弄清楚到底什么状况。”
“你这不是还在没出院吗?再缓一缓,休息多一阵子先吧。”
“唉,我这两天心里头老惦记着这事儿,晚上睡觉都不踏实,不想拖了,我待会儿就动身。”
贺东英想了会儿,“社团那边很多内务要处理,你不在,现在我一个人干两个人的份儿,暂时走不开,要不明天怎样?”
“那你还是先顾着社团的事情吧,我自己去就好。”穆远铁定了主意要今天解决。
“你一个人注意点儿,有什么问题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
结束通话后,穆远走进洗手间换衣服,时间有些赶,他没工夫凹造型,随便穿了条牛仔裤,针织衫外面再加件外套,简单大方。
换好衣服刚走出来,便跟站在病房门口的文商碰个正着。
文商看见他那身便服打扮,随即又低头扫了一眼穆远脚上穿的那双运动鞋,“你这是要去哪儿?”
“有点事情,打算出去一趟。”穆远含糊地回答,具体是什么事情,他觉得没必要向对方交代得太清楚。
两道硬朗的眉峰不由紧蹙,“医生说你至少要住院一个礼拜,现在才第几天来着?这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我就出去一会儿,晚点就回来的。”穆远不以为意,转身走到床头柜翻找手机和钱包,嘴多忍不住又来了一句:“你是老妈子呀?管得那么宽干嘛?”
病房的门突然“砰”地一声,紧紧地关上了,文商板着一张脸,堵在门口,扬着下巴,朝穆远瞪视,他的举止和他的表情,都在向对面的穆远传递一个意思:今天我特么就管要管你,就守在这儿跟你死磕,你休想从这房间里走出去。
第35章
穆远看他这副架势,有些不明所以,“你这又是咋的?快让一让,别挡路呀。”
文商径直走到穆远面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床上拽,“把鞋子脱掉,衣服给换了,老实一点躺床上休息。”
“我说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还监督我不成?”
“就是监督你。”文商有些生气,“你这人平时就因为没人管,随心所欲惯了,连自身健康都不当回事儿。”
按照穆远的暴脾气,被文商这么一说,理应就按耐不住跟他吵起来了,在情绪爆发的前一刻,不知为何,脑内仿佛点了个后退的开关,忽然忆起下大雨的那天夜晚,文商到他家中借宿的事情,第二天早上他醒来的时候,餐桌上有人为自己备好了温热的早餐,冰箱中添置了一堆新鲜采购的食材,即便离开,还不忘给他发信息,提醒他少吃垃圾食品,多吃点有营养的。
他从小没有父母,是二叔一手一脚把他拉扯大的,二叔离开以后,唯一个一在他身边给予督促的人就在世界上彻底消失了,面对文商的硬x_ing监管,穆远竟没有来地产生了几分熟悉感。
他也不是真的喜欢跟文商吵架打架,最后还是恢复了平和的心态,冲文商笑了笑,顺了他的意,“行了,不去就不去呗,瞧你这凶巴巴的表情,啧。”
穆远坐到床上,将外套脱下扔一边,然后从床头柜里说拿出两支Cao莓牛n_ai,给文商丢过去一支,“我小弟昨天给我买了一箱这个,挺好喝的,你试试看。”然后自个坐在床边喝了起来。
文商看了一眼手上的牛n_ai,外包装上印着“学生n_ai”三个大大的字样,又抬起头看了看穆远,那家伙喝得可欢腾,喝完一支,这会儿又开了一支新的。
文商便也坐在旁边,跟他一块喝Cao莓牛n_ai。
“感觉怎样?”穆远侧着脑袋,笑嘻嘻地问道。
“甜了点。”
“哦”穆远指了指吸管c-h-a口的地方,“这里有个扫二维码抽奖的,看见了没?”
文商没看见哪里有二维码。
“你眼神怎么那么不好,在这儿,”穆远又给他指了一遍。
文商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到牛n_ai的包装盒上,穆远瞧准了时机,他的动作快如闪电,两只手握住文商手中的牛n_ai,对着他使劲狠狠一掐,纸盒里的牛n_ai跟爆水龙头似的,瞬间全喷洒出来,溅了他一脸。
就是现在!穆远趁文商还没反应过来,以最快速度冲到门边,赶紧拧门把溜人。
文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来这么缺德的一招,大声骂了句“fuck!”,跑进厕所匆匆洗了把脸,再出去走廊准备去追的时候,穆远已经到了医院门口拦车了,他又暗骂几声,迅速追出去。
从市区到尼敦镇的车程差不多一个小时,穆远给的那个地址很偏,导航定位不到,司机又多绕了大半个小时的路子才到达目的地。
眼前这栋白墙蓝瓦的复式建筑楼看上去相当旧,目测已有几十年的高龄,那扇不锈钢大门上爬满了蔓藤植物,门栏上扣了两把又大又重的U型锁。
穆远从口袋里拿出钥匙,逐个逐个地试了一遍,开了锁。
屋子常年无人居住,跟穆远旧城区的老家一样,走进去一阵闷旧的气味,屋内四处都是尘,但家具摆放的很整齐。
一楼是客厅和厨房,没什么好看,穆远直接走上二楼,首先进去离自己最近的一间卧室,他随意打开书桌的抽屉,拿出里面的几本作业簿看了一下,上面名字那一栏写着“穆轩”,是他父亲的名字。
随后穆远又去了别的房间查看,分别找到了他二叔和爷爷n_ain_ai的房间,这么看来,这里是穆家以前的住所。
走了一转之后,穆远又重新回到自己父亲的那间房里,他从有记忆起,就没见过亲生父亲,关于父亲的很多事情,他都是从二叔那里听来的,很抽象。现在身处父亲的房间,他感觉这是自己跟父亲离得最近的一次。
二叔说他父亲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是名牌大学毕业生,看着这房间里头一堆又一堆的名著经典,穆远对父亲敬佩之余又有点儿惭愧,老爸读书那么厉害,怎么他当儿子的就遗传不了这优秀的基因呢?
穆远在书架上随手取了一本《浮士德》,翻开扫了几行,就脑袋发昏读不下去了。
重新合上书本,放回原位,去取另一本,是聂鲁达的《诗歌总集》,打开看两眼,看不进,又放回去,再下一本。
反复cao作了好几次,当穆远拿到一本《山海经》,将其翻开的时候,里面有个东西掉落在地上,起初穆远以为是书签,弯下腰捡起来查看,才发现原来是张照片。
一张全家福,爷爷和n_ain_ai坐在中间,父亲和二叔在后面站着,另外还有一个长相跟他们有点相似的年轻人,没猜错的话,那个人应该就是素未谋面的三叔穆永安。
据穆远所知,穆永安是他爷爷的私生子,穆远的n_ain_ai一直不喜欢他,穆永安18岁那年就离开穆家以后就一直没回去过,至今不知所踪。
穆远将那张照片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里,然后从父亲的柜子里找来一个斜跨背包,挑了几本书装进去带走。
小镇跟繁华热闹的市区不一样,穆远本想打车返回市区,可这一带连个出租车的影子都寻不着,拿出手机打算用APP叫车,刚点开界面输了一半地址,结果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这个钟数,大家都回家吃晚饭去了,想要找个路人借手机打个电话也难,穆远肚子饿得很,他一个人站在冷清的小路中央,有些一筹莫展。
忽闻身后一阵汽车引擎声,随之而来是一声嘹亮的喇叭鸣响,穆远转过头去张望,一辆黑色的捷豹XJ停在离自己不远处,隔着挡风玻璃,穆远看见了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
穆远当即喜出望外,全然忘记自己今下午在病房里的所作所为,跑到车子旁边,往车窗上敲了两下,故意讨好地笑道:“文兄,真巧呀,你怎么会在这儿?”
文商慢慢摇下车窗,侧过脸去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文兄,你该不会是一路在跟踪我吧?”
文商确实是在跟踪穆远,因为实在气不过来,文商原本是打算等他捉到穆远之后,要把这货带回去好好跟他清算一笔,但却没想到这居然耗了整整一下午。
然而被穆远这么问话,他心里是万分不爽,想起下午被牛n_ai溅一脸的事情,又忍不住有些恼火。
文商没有回答穆远刚才的话,只问道:“你是不是打不到车?”
穆远老实巴交地连连点头,抱怨道:“这地方真他妈偏,连辆出租车都找不到,我刚才想着用打车软件叫车的,可手机没电了,真是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