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涟生淡淡瞥了他一眼:“哦?你打算怎么帮?”
谭涟生摆了副侧耳倾听的架势,周曜旬这才敢斟酌着开口。他慢慢道:“我手里不是正好有个大料么,要是那段完整监控不小心泄露出去……怎么也够我二哥忙活一段时间了。”
谭涟生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他斜睨了周曜旬一眼,反问道:“买照片的时候,我是怎么跟你交代的?”
周曜旬老实回话:“息事宁人。”
谭涟生微微颔首:“是,息事宁人是什么意思?就是让你永远都不要把手里的东西放出去,再生事端。”
满室沉默。
谭涟生陶醉地吸了一口茶香,仿佛才看见周曜旬满脸不解似的,无奈一笑:“小周,映棠到底是你的二哥,他又不挡你的路,你把他整垮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行了,赶紧回去拟调令吧。那个魏南远就是个闯祸精,赶紧让他打哪儿来还回哪儿去。”
《大荒》爆在了破五的爆竹声中。
现在,那个荒唐的点映版对观众来说好像从来没出现过,庄映棠也从未“江郎才尽”,人们在这个春节除了走亲访友之外,最大众的一个娱乐项目就是:“去不去看《大荒》?听说拍的可有意思了。”
庄映棠的团队盯着票房数据乐得整夜睡不着觉。
而庄映棠在看完头一场后就完全不在意了。成片效果和观众反应都在他意料之中,即使重制过程中有些不可避免的小瑕疵,可能会影响他拿奖,可赚钱是理所当然的。他这几个月过得辛劳又穷苦,这会儿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就不大关心自己能赚多少钱,满脑子都是不大艺术的吃喝玩乐和买买买了。
看完电影庄映棠还不肯回家,意犹未尽地拉着林挚又选了个贺岁的动画片看。这部动画片口碑还不错,庄映棠是慕名而来。可满场看去除了小朋友,就是带小朋友来的家长。检票的时候,被四面八方的小豆丁包围的林挚脸上还有点发烧,庄映棠倒是坦然,还嘲笑林挚贼眉鼠眼:“怎么着,带爆米花还不行,还想带对童男童女?”
林挚无奈地看着他,庄映棠就好像占到了好大便宜似的,带着一脸得意的促狭:“那不成,拐卖儿童是犯法的,你只能带着我了。”
林挚心想带着你也没什么区别,就是个头略大了点。
耐着x_ing子看了小半场,庄映棠才发现这动画片口碑不错大概纯粹是因为家长都觉得它适合家里孩子看,而对于不带孩子的自己来说,着实有点幼稚了。他就有点犯困了,可扭头一看林挚居然还看得聚精会神的,不由得奇道:“你看得这么认真,有那么好看吗?”
林挚低声道:“你看,别的大人也很认真啊。”
他们俩的座位在最角落,旁边没有人,低声交谈也不用担心影响别人。庄映棠百无聊赖地拖着腮,林挚就轻轻握着他的手,问道:“你不喜欢啊?那咱们回去吧。”
庄映棠迟疑道:“可我看你还挺喜欢的。”
林挚憋着笑,已经站了起来:“我跟他们一样,都是爱屋及乌。”
庄映棠一直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飞起一脚踹在林挚屁股上。
他们俩找了家相熟的私房菜馆解决了午饭,然后喝着老板赠送的茶水,林挚问庄映棠:“待会儿回家吗?”
庄映棠断然拒绝。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有钱有闲了,不在外头浪,就回家生蘑菇啊?好男儿志在四方!
林挚又问:“那咱们去哪儿?”
这倒把庄映棠给问住了。按道理说,保暖思 y- ín 、欲,他现在吃饱喝足就该回家吃脐橙了……唉,不行,刚才还志在四方呢,怎么也得意思几个小时吧。可这阳光晒得人直犯困,对面那个美男也看得人心痒,庄映棠懒洋洋地脱口而出:“酒店吧。”
林挚傻眼了:“啊?”
庄映棠赶紧矢口否认:“你听错了,我是说要去买买买!”
林挚这回听清楚了:“行,买!买什么啊?”
庄映棠一拍大腿:“房子吧!”
林挚:“……”
结果当然是没买成,因为庄映棠压根儿就是临时起意。大初五的房产中介都没开工呢,最近也没出什么合适的新盘,庄映棠也就坐在私房菜馆子里,看了会儿广告就铩羽而归了。没买成房子的庄映棠恹(昏)恹(昏)不(欲)乐(睡),一上车就把下巴尖儿架在林挚肩膀上,长睫毛忽闪忽闪的,挠得林挚心痒。
……林挚都有点想试试车震了。
然而就在这时,庄映棠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他的想入非非。
那是庄映棠家里的电话,庄映棠一接起来,许晏如有些失控的声音便从话筒里溢了出来:“去、去医院,现在!你哥哥……”
庄映棠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失声道:“我哥怎么了?”
林挚面色一肃,赶紧握住庄映棠的手,同时给两人都系好安全带,准备随时启动车子。
便听许晏如平复了一下,哽咽出声:“……你哥哥好像醒了。”
☆、第 95 章
庄映棠一头撞进庄照岳的病房时, 许晏如已经带着两个孩子先一步到了。他们三个成年人足够把庄照岳的床头挡得严严实实的,庄映棠一时间什么也看不见。
他就这么站在病房门口,踌躇着迈不动步,还是林挚拉着他的手,柔声道:“咱们进去看看吧。”
庄映棠就机械地跟在林挚后面。
许晏如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给庄映棠让出一点空间:“快来,让你哥看看你。”
庄照岳刚醒不久, 还很虚弱地没法坐起来。他躺在病床上,对庄映棠微微一笑,有些费劲地说:“映棠……瘦了啊。”
庄映棠的眼泪差点落下来, 他哑声说:“你才瘦了,赶紧养回来吧,都不好看了。”
庄照岳大惊,看向许晏如:“他说的是真的吗?”
许晏如撒起谎来毫无心理负担:“他胡说的, 你现在这样正好。”
庄照岳这才安心,得意地看了庄映棠一眼。
庄映棠:“……”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庄照岳刚醒来还很虚弱, 没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许晏如和庄映棠商量后,决定再让他留在医院里观察一段时间,等到确定没问题了,就把人转到郊外的一家高档疗养院去, 许晏如会暂时搬过去陪他。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庄照岳的生活重心会一直放在静养和复健上,不能工作是肯定的。但是,昏迷的庄照岳还是清醒的庄照岳, 对所有人来说无疑都是不一样的。
庄照岳醒来的第二天,又在医院见了谭涟生和周曜旬。谭涟生拉着庄照岳的手差点哭出来,反倒要庄照岳安慰他:“你我都到了该知天命的年纪了,你就当是场老友重逢,哭什么?”
谭涟生眼圈发红看着他:“老友重逢,才该四目相对泪汪汪呢。”
庄照岳没力气哈哈大笑,捯着气儿小声笑了挺久,才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谭涟生摆摆手:“我有什么辛苦的,干的还不都是那些活儿。倒是小周,单是摆平董事会那些老家伙花了不少力气,你回头该好好奖励人家。”
周曜旬听见谭涟生提了自己的名字,便抬头看了过来。他的目光并不如何殷切,只是深处隐隐带着一丝渴望。庄照岳的笑却淡了下去:“自家兄弟,说这些不显得生份?”
周曜旬赶紧笑道:“大哥说得对。”
谭涟生似乎有些看不懂庄照岳的做法,可说到底这是人家家事,他也不好多嘴。谭涟生暗自叹了口气,转而跟庄照岳扯起了别的话题。
他们俩也没有待很久,庄照岳精力不济,坐上一会儿就会困。两人同车回去,气氛跟来的时候一样沉默,却还多了几分尴尬——庄照岳刚才给了谭涟生许多实打实的好处,对周曜旬却只字不提,能让人不尴尬么?
快到公司了,谭涟生才蹙着眉头,说道:“庄董似乎对你有哪里不满。你出事之前,你没惹他吧?”
周曜旬淡淡一笑:“谭叔叔,我一向夹着尾巴做人,怎么敢惹大哥?他对我不满,多半是因为庄映棠吧。没事儿,从小就这样,我都习惯了。”
周曜旬说完就先推开车门走了,少见地没有尊老爱幼,等一等谭涟生。
谭涟生若有所思地蹙起了眉头。
不过谭涟生没什么时间琢磨庄家兄弟之间的这笔烂帐,他今天要开一天会,为了去见庄映棠,他已经把自己的午休时间提前透支了。可谭涟生才一进电梯,他的秘书就急急忙忙地跟了进来:“谭总,您办公室有客人等。”
谭涟生疲惫地掐了掐眉心,淡淡问道:“你给我预约客人了?”
秘书赶紧摆手:“不不不,预约表绝对没有出错!”
谭涟生:“那他怎么还能进我的办公室?你是第一天上班吗?”
秘书为难地低下头:“是庄二少,我、我也不敢拦他啊……”
谭涟生十分克制地抿了抿嘴角:“不拦着他,也有一百种办法把他打发走,你却放他进了我办公室!自己去找财务扣半个月奖金,然后回去伺候那大少爷喝茶去,什么时候把他打发走了,什么时候再回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