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怎么能不怕?怕的唇色都发白了,抬头看着他,表情可怜的像只小狗。盛承光捏捏她脸,声音不自觉的柔了许多:“没事的。你先去睡吧,我去给她回个电话,一会儿就过来。”
他手指捏在她脸上,子时总算心里安定了些,一声不吭的乖乖爬床上去了。
盛承光走到离主卧最远的书房,关上门,给盛明华女士回电。
“你好,姑妈。”电话接通后,他温柔的问候。
盛明华女士数十年如一日的暴脾气,今天却仿佛格外的压抑,没有像以往那样吼得地动山摇,只是仍然听得出来气的不轻:“盛承光!你疯了吧?!你是发疯了吧?!”
盛承光靠在书桌后的椅子里,手指揉着额,语气却带着笑:“亲爱的姑妈,需要等你冷静一些我们再继续谈话吗?”
“你让我怎么冷静?!你和那个谁搞在一起了!你让我怎么冷静?!盛承光你最好是疯了!不然我就要疯了!我们两个当中必须有一个人进疯人院!”
盛承光慢悠悠的吟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盛、承、光!”
“抱歉,我只是想让你放松一些。”盛承光轻叹了口气,“姑妈,我以为你是来跟我谈谢嘉云的事。”
谢嘉树被他一个电话激的从新疆扑了回来,错过了谢氏新疆分公司今年最重要的签约现场,此行几乎前功尽弃,丝毫没有扭转他在众人眼中的纨绔子弟形象,这让谢嘉云气的简直要吐血。
为了转移视线与公报私仇,盛承光估摸着她也该把事情捅出来了。
盛明华也确实是从谢家那边得到的消息。其实她对谢嘉云一向不看好,盛承光提出解除婚约倒是不在她的意料之外,甚至盛承光爱上了一个人也是情理之中,只是盛承光爱上的这个人——“你明知道她是谁的女儿!盛承光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为什么?!”
盛承光终于被问这个问题,他自己也已经想过千百回了,此时对着盛明华,他没有隐瞒:“起先就是因为知道她是谁的女儿——她的存在令你痛苦了这么多年,害得齐光从出生起就身体不好,我那时候想:我不能放过她。”
“现在呢?!”盛明华一向节奏明快。
盛承光顿了顿,声音更低,像是在梦里:“现在……我更不能放过她了。”
隔了千万里路,盛承光听到他亲爱的姑妈深深深呼吸的声音:“承光……你弄假成真了是不是?”
盛承光,轻轻的“嗯”了一声。
盛明华脱口而出,低声爆了个粗口。
盛承光却觉得心情轻松了一些,笑起来:“姑妈,我非常抱歉。”
“你滚蛋!抱歉有用吗?!”
“应该没有。”盛承光闭上眼睛,一只手在额上缓缓揉着,“所以我决定回盛氏。”
盛明华正要火力全开,听到他最后那句话顿时愣了,“你说什么?”
“我不回美国了,留在盛氏协助你,直到齐光能够接手盛氏为止。与谢家解除婚约带来的麻烦,我会一力承担。”盛承光给出早就想好的条件。
“好!”盛明华果然痛快的答应了,但是又说:“只要你肯接手盛氏,解除婚约的事情可以谈。但是那个谁不行,没得谈!我不能答应你和她在一起,绝不!”
“为什么呢?”盛承光柔声问:“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
“你就当是为了我!”盛明华控制不住的激动起来,“盛承光,你对我意味着什么?!你几乎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可你现在做了什么?!我的婚姻失败了,我的齐光生病了,这一切是因为什么?现在你告诉我你爱上了谁?!盛承光!”
最后那句“盛承光”,简直像个耳光一样扇在盛承光脸上,响亮无比。
虽早已料到她会措辞激烈,此刻他还是觉得格外艰难。
就在这时,盛承光听到电话那头远远的有人说:“明华,你怎么了?和谁打电话这么生气?”
是赵怀章的声音,盛承光眼中神色一冷。
那边盛明华女士的语气却立刻压了下来,匆匆的说:“不说了——那件事绝对没得商量。我先挂了,再见,承光。”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
盛承光拿着挂断的电话在书房里坐了很久。
更深露重,即便屋子里温暖如春,他心头依然隐隐发寒。
姑妈的态度和想象中一样激烈,对他造成的影响却比想象中的更大。
此刻他深觉抱歉。
当初他的父母过世时,他们这一支只剩下当时还不满二十岁的姑妈和尚在襁褓的他,家族长辈出面施压,要领养他,顺便cao持父母留给他的盛家,危急关头是盛明华女士姿态强悍的站了出来,放弃了她心爱的服装设计,为他留住了父母留下的一切。
她曾为他全力以赴,盛承光无法对这样的一个人狠心。
在书房坐到遍体生寒,盛承光回到房间里,床上的人躲在被子里裹成一团,明显还没睡着。
他在她身边坐了一会儿,伸手去扒她被子,子时敌不过他的力气,被他掀开了被子就双手捂住眼睛。
“怎么啦?”盛承光声音格外柔的问。
她不说话,盛承光摸着她头发,低声对她说:“我姑妈最近可能会过来一趟,如果你很害怕见她的话,我送你去别的地方住一阵,等处理好了我再去接你。”
子时慢慢的放下了捂着眼睛的手。
她抬头,盛承光正低头看着她,两人的目光相会,一时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子时声音微微的发着颤,说:“我不想去别的地方……我们不是说好了一起过年吗?”
盛承光愣住了。
这是……愿意和他并肩面对的意思吗?
就她那点胆子,居然也敢与他并肩面对。
盛承光喉头动了动,忽然伸手遮住了她眼睛。
子时很乖,被他遮住了也不挣扎,静静躺在他身侧。良久他的手挪开,子时看他的眼睛明亮的像夜里的火光。
“过来!”他微笑着说。
子时顺着他手上的力道爬起来,蹭到他胸口抱住他。
两人静静相拥,盛承光在她额上细碎的温柔吻着,声音低低沉沉的好听极了:“除了年夜饭,过年还要做些什么?”
子时在他的爱抚里舒服的眯着眼睛,像只吃饱了的猫,这时费力聚起精神想了想说:“还要放焰火!”
“……”
盛承光沉默了。
盛总嫌焰火吵、嫌脏,还嫌那东西弄不好会有危险。
子时偷偷的笑,为了不让他尴尬又雀跃的说:“对啦!还有压岁钱呐!”
这个盛承光知道,“压岁钱好像是长辈给晚辈的吧?”
“那个嘛——如果大整整一轮的话……其实……可以算长辈了……吧?”
抱着她的人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翻身压了上去,子时当然跑不掉,被他压着欺负。“你要叫我什么呢?小乖乖……”他含着她耳垂,热乎乎的气息直往她耳朵里钻,“叔叔?哥哥?”
子时把手指咬在嘴里,制止自己娇吟出声。
“叫哥哥吧,和齐光一样。”盛承光径自决定,然后从她两腿间挤进去,不甚温柔的一下子顶到最里面,享受的叹了口气,语气很开心的说:“小乖,哥哥教你做一个很好玩的游戏……”
嘴里提起齐光,却正做着这种事,即便是盛总的头号脑残粉也忍不了了:“……变、变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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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真的来了。
除夕那天,盛明华女士的专机抵达G市。
盛承光没想到她会来得这么快。这几天他一直嘱咐子时不要害怕,可等到盛明华真的站到眼前时,惊呆了的人却变成了他——
“你……”盛承光震惊万分的看着她的肚子,几乎说不出话来。
盛明华女士明艳动人的脸上气色不是很好,此时双手撑着腰后,眉头皱的极深,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篮球那么大的肚子,她尴尬又不快的说:“你要让高龄产妇在门口站多久?!”
盛承光深吸了一口气,连忙上前扶她,“快进来!进来——小心点!”
把高龄产妇扶到沙发里坐好,随行的私家护士蹲下给她脱鞋——这么大年纪了,又是这么大的月份,实在不应该坐飞机,看这一双脚都肿的,男鞋都嫌紧了。
盛承光看着那双青筋浮起的肿脚,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了,紧的喘不上气。
“人呢?”盛明华闭目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些精神,她睁开眼睛问。
盛承光尚且回不过神,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她问的是谁,顿时心上那只手长出了长长的尖利指甲,十根全部刺进了他心脏。
奇怪的是,他在这个时刻竟然想起了谢嘉云——当初他无情拒绝、她黯然落泪,原来就是这种绝望的心境啊。
是:明明两个人之间很好很好,但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