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谈衡出差回来,他一下飞机就接到了李惠的电话:“谈总,蒋助理已经在您办公室里坐了一整天了,我看您还是直接回家吧。”
谈衡:“……”果然这一年都没什么好事!他刚刚在F国确认了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刚回来就发现后院起火了!
谈衡的办公室没开灯,蒋绎坐在谈衡的位子上,被影子遮去了半张脸。谈衡打开灯,轻声道:“小绎。”
蒋绎深深看了谈衡一眼。他的眼睛深邃而清明,好像一切秘密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谈衡最不喜欢蒋绎这种神态,让他总觉得自己像个犯错的孩子。
蒋绎慢慢拉开抽屉,慢慢从里面掏出几份文件,慢慢递到谈衡面前。整个过程他的动作都非常缓慢,无形中施以人巨大的压力。谈衡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动作缓缓游移,最终停留在自己的手上。
蒋绎强硬地把那几份文件塞进谈衡手里:“看看,您有什么想说的吗,谈总?”
谈衡第一反应就是东窗事发。Frank这个没用的东西,他不过才离开了三天,居然就这么露馅了。但他不知道蒋绎现在都知道了什么,知道多少,是不是还有圆谎的可能x_ing。
所以谈衡决定再垂死挣扎一下。
“那个啊,那是Frank原来留胡子的时候照的。”谈衡若无其事地说道。
蒋绎:“谈衡你骗我的时候能走点心吗?那照片上的Frank是个黑人!”
谈衡:“……漂白了!你最喜欢的那个歌手不也漂白了吗!”
“谈衡!”蒋绎勃然大怒:“别再胡说八道了,Frank什么都告诉我了!”
☆、第十一章
蒋绎不明白,谈衡为什么非要骗他。如果谈衡不希望蒋绎参与这个项目的话,他大可以对蒋绎直言不讳,蒋绎绝不会有半句怨言,即使他之前一直为了这个项目殚精竭虑,不知道熬了多少通宵。可现在,谈衡却用了一种这么迂回的方式,自以为更委婉,实则更伤人。
蒋绎最最看重的东西,就是信任。
谈衡被拆穿,证据确凿,百口莫辩。
蒋绎有些期盼地等着他解释,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绎,我……没法解释。可你相信我,我真的是为了你好。”最后谈衡这样说道。
干巴巴的毫无说服力,蒋绎失望地冷笑一声:“我相信你?可你相信我了吗?”
谈衡出差回家的第一天,在办公室里跟蒋绎吵了一架,蒋绎拂袖而去。
他没有追,只是呆呆坐在办公桌前,最后疲惫地叹了口气。
谈衡拎着箱子回到家,果然不出所料,蒋绎不在家。
他一个人没精打采地洗了澡,胡乱吃了几口东西,然后一头栽在沙发上,心情十分低落。他这回去F国,很是有些收获:他终于确定了一个真相;一个如果有可能,他这辈子都不想知道的真相。
怎么面对爱人?怎么正视父亲?以及……他多年前对他父亲说的那个谎话,正在透过时光,威胁地向他吐出犀利的毒牙。
蒋绎一夜未归,谈衡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早,两人各自顶着一对熊猫眼在谈氏大门口相遇。
谈衡很小心地觑着他,蒋绎倒是一派公事公办的坦然:“谈总,早。”
谈衡抽了抽嘴角,跟蒋绎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电梯门一关,谈衡就迫不及待地抓住了蒋绎的手:“小绎,你昨天去哪了?”
蒋绎淡漠地转过脸,指了指头顶:“摄像头。”
谈衡:“……”气x_ing还不小,任重而道远。可,他现在偏偏没有心情哄人。
谈衡本以为蒋绎这回跟他闹脾气得过好几天才能好,可他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冷战(单方面的)竟然在这个上午就被打破了。
上午十点,蒋绎正聚精会神埋首在办公桌前,突然一道黑影遮了他的光。蒋绎抬起头,只见谈正期期艾艾地站在他面前。
蒋绎扯出一个笑脸:“怎么了?”
谈正的眼睛直往谈衡紧闭的办公室门上瞟,他悄声对蒋绎说道:“谈总……他……”
蒋绎听了半天,谈正也没支吾出一句完整的话。他本来心情就差,这下耐心更是要消耗殆尽了。就在他决定重新低下头不理谈正了的时候,谈正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口气说道:“谈总一直没出来过。”
蒋绎:“什么?”
这要是换一个人站在蒋绎面前,依他的脾气非得当场掀桌不行。但是比起痛快地宣泄情绪,蒋绎显然更加顾忌谈正那颗晶莹剔透的玻璃心。因此蒋绎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有事找谈总啊?去敲门吧,没事的。”
谈正却摇了摇头:“不是,谈总这么久都没出来过,也没喝一口水,你都不给他送一杯吗?”
蒋绎:“…………”
谈正状似天真地偏了偏头:“你不是他的助理吗?”
蒋绎皱起眉:“助理不是给他端茶送水的,一般会有小秘书管这些琐事;而且谈衡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自己渴不渴他不知道吗?好了,别cao心了,回去干活吧。你要是实在没事干,就去李惠那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蒋绎觉得,以谈正这种被陌生人碰一下就能吓得花容失色的x_ing格,自己这番算不上严厉的话也足够让他上洗手间里去哭一场了。然而谈正总能给他惊喜;他竟然没有哭,并且还毫不退让地看着蒋绎。
愤怒,失望,以及微妙的嫉妒,种种复杂的情绪混合在一起,饱满得呼之欲出。蒋绎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同时拥有那么多浓烈的情感,一时间都怔住了。
然而只有一瞬,下一秒,谈正的眼睛里泛起水光,掩盖了一切,快得让蒋绎几乎以为刚才只是他的错觉。谈正凑到蒋绎面前,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说道:“你不关心他,也不为他着想。你不管他渴不渴,饿不饿,昨天晚上吃了什么,有没有孤枕难眠。你就只关心你自己。他刚走你就迫不及待地去见你的乱七八糟的情人;他刚回来你就跟他吵架。你昨天晚上去哪了,去见了谁,别以为没人知道!”
蒋绎错愕地看着他。老实说,这样莫名其妙的指责他还是头一次听见。一直以来,他都认为他跟谈衡的婚姻状态刚刚好:有默契,有恰到好处的自由,倦怠期也只是暂时的,他们有良好的感情基础、共同的利益关系、以及充分的信任。至于谈正自以为理想的那种、整天跟在谈衡身后逼问他吃什么要去哪的老妈子状态,他没有这个时间,谈衡也未必喜欢。
反正对象换成蒋绎自己的话,他只要想想就是一阵恶寒。
然而蒋绎现在没有给人当心灵导师的兴趣,他更加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谈正,你跟踪我?”
蒋绎很难想象,谈正一个内向怯懦,并且连车都不会开的人,是如何做到对他的行踪了若指掌的。因为从理论上来讲,他既不具备这个胆量,也没有必备技能。
“跟踪你?不,不是我。”谈正短促地笑了一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要不是心里有鬼,你怕什么?”
这逻辑简直无懈可击。蒋绎懒得跟他废话,敷衍道:“行了,我跟谈衡的事你就别管了,做你自己的事去吧。”
对待这种莫名其妙的挑衅,蒋绎之前的对策是一概不理。谈正愤恨地瞪着他,但已经不再说话。蒋绎本来以为这段小c-h-a曲就到这结束了,然而就在这时,谈衡办公室的门开了。
大概是被某人念叨的,谈总端着杯子出来打水了。
然后蒋绎就目瞪口呆地看着谈正前一秒还盛气凌人的脸,瞬间变成了泫然欲泣,并且适时地呜咽出一声哭泣。
蒋绎:“……”这孩子来谈氏真是屈才了,他要是去混娱乐圈的话,影帝什么的保证三年拿俩!
谈衡听见声音,往这边瞥了一眼。他这几天殚精竭虑,昨天更是几乎一夜没睡,现在有些恹恹的。听见这边动静似乎不太对,谈衡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讶然道:“这是怎么了?”
蒋绎现在的心情则是,不想见到任何一个姓谈的人。
谈正梨花带雨地转过身,抽噎道:“没、没什么。”
谈衡正心烦意乱,谈正这哀哀切切的哭声吵得他头疼。他递了张纸巾给谈正,又对蒋绎说道:“小绎,他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婉转一点说,新人嘛,不能要求他们每个都和你一样厉害啊。”
其实谈衡这话说得也不是没有根据,蒋绎是有前科的,而且还不少。他的脾气向来不温和,被他骂哭的新人实在太多了,更别说谈正了,他看上去就是一幅软懦的x_ing子。谈衡觉得蒋绎一旦控制不住脾气,把他说哭简直太正常了。
而且蒋绎昨天生了那么大的气,现在脾气不大才怪呢。
可惜谈衡的息事宁人一点没奏效,蒋绎冷笑了一声,当着谈正的面拂袖而去。
谈衡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这么大火气。”
谈正抽噎着说:“都、都怪我。”
这倒是句大实话,可惜谈衡根本没往心里去。他心不在焉地安慰了谈正几句,好容易让他止住哭声,谈正低声道:“我、我去给您泡杯茶吧。”
谈衡:“什么?”
谈正小心地觑了他一眼,又重复了一遍:“我去给您泡杯茶,金骏眉还是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