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去水盆架子那边,指挥着牛大山给他倒水、蘸青盐。
他漱口后,又让他浸s-hi帕子、拧帕子,然后他接过来慢条斯理地擦脸、耳朵、脖子。
尤其在擦脖子时,更是放慢动作,修长的颈部曲线有意无意地往他眼皮子下晃。
牛大山向来沉静的眼灼灼然看着他。
等到全部搞定,外头备好的早饭已经微凉。
侍墨有些忐忑:“主子,要不让厨房再上一份新的吧?”
“不用了,这种天凉些也没什么。”他摆手,“东西收拾好了吗?”
“回主子,银钱细软等已经放到马车上,其余行李安管事已经提前带过去了。”
“嗯,你去找嬷嬷过来一趟,我一会有事吩咐她。”
“是。”侍墨福身退了出去,临出门前扫了一眼站在段弘瑾身后的牛大山。
“坐。”段弘瑾扶起调羹,尝了尝软糯清甜的桂圆八宝粥,满意地点点头。
“回主子,属下已经用过了。”
段弘瑾往他腰腹一瞟,短打虽然贴身,也看不出起伏。
他轻咳了咳,收回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画面:“爷一个人吃着不香,再随意吃点。”
“……是。”
这几天共餐多次,牛大山也不如起初拘束,略微犹豫了片刻便应下,勾出桌下圈椅,坐了下来。
“对了,这回就让陈二留在府里,一会出门你赶车。”段弘瑾喝了两口粥,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正塞了一块银丝卷进嘴的牛大山一哽,忙几口嚼完咽下去:“主子,这不妥当。万一……”
“无妨。不过是去京郊。天子脚下,难道还会有盗匪吗?”看他吃得香,段弘瑾跟着捻起一块银丝卷,“再说,就算遇上了,区区几个毛贼,难不成你还搞不定?”
这会儿不比当年。
这辈子他看得透多了。
母妃当上贵妃已经两年多,父皇一直没有表现出要立他为太子意图,甚至没让他入朝历练。
大哥四哥不傻,这不管父皇是不是为了他安全才这样做,起码他们暂时不能动他。
上辈子不也平平安安过去了吗?
只是后面他自己作死罢了。
“主子,还是安全为上。万一对方人多势众,属下顾不上您……”想到他可能受伤,牛大山眉峰拧起,凶煞更甚。
“你这武艺身手还会怕?”段弘瑾奇了,“若是人多,你直接抱着我跑路啊!人多了还怎么跑?”
牛大山语塞。
等等,抱?
他脑中不由得回想起刚才那单手可环抱的细腰……
段弘瑾见他不再出声,扫了他一眼,却发现他难得的走神了,正呆呆地盯着桌上一角。
抬腿轻踢他:“想什么呢?”
牛大山回神:“属下失仪了。”他态度坚决,“只是出行必须多带几名护卫。属下总有疏忽的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属下绝不会让主子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段弘瑾瞪他:“爷的话都不听了?究竟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牛大山一顿,抬手抹了把嘴,站起来退后一步,低头,单膝下跪:“属下自愿领罚,恳请主子三思。”
段弘瑾顿时恼了,手上拿着的糕点往他身上一扔:“跪什么跪,爷让你跪了吗?你这是威胁我?你、你、你算哪颗葱哪颗蒜?你不过是个——”他突然反应过来,急忙住口。
面前的高大侍卫已经收起那身和熙气息,恢复往日的冷硬。
“起来。”
牛大山听令起身,垂眸肃手。
段弘瑾抿唇:“护卫的事你决定就行。坐下,爷、我还没吃饱呢。”
“是。”牛大山长腿一跨,坐回原位。
段弘瑾微微松了口气,给自己夹了块蛋饼。
刚咬了两口嚼着,抬眼一看,旁边的牛大山正襟危坐,双手扶膝,分毫不动桌上的东西。
他心口一闷。这木头……
“你做的很好。爷刚才不过是气上头了顺口一说而已。”他咽下嘴里的食物,不自在地解释道,“护卫的事,爷不是已经听你安排了吗?”
“是属下逾矩了。”牛大山低头,语气平稳。
就是太淡了。
段弘瑾瞬间没了胃口,把筷子一扔:“去安排护卫出行,半个时辰后出发。”站起来往外走。
牛大山连忙站起来,扫了一眼桌面,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只站在原地目送他走出小厅。
“侍墨,嬷嬷在哪儿。”
廊下候着的侍墨福身:“回主子,在议事堂。”
“嗯。里面收拾了吧。一会爷直接去庄子,有事让嬷嬷派人传个口讯过来。”
“是。”
段弘瑾头也不回,快步走向前院议事堂。
第010章
这次出行,段弘瑾让人准备朴素简单的马车。
随行的除了负责驾车的破相牛大山,就只有八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带刀侍卫。
但他毕竟是皇子,安管事林嬷嬷怎么会真的让主子受罪呢。早几天前安管事就已经带着丫鬟、太监提前过去准备了。
庄子里大部分还是完颜馥玉的旧日下人。虽说她把庄子的契书给他的时候,把庄子里下人的契书也一并给了他,但她毕竟待在深宫多年,这些下人什么德行也不清楚。
安管事过去,也是提前敲打敲打的意思。
如此轻车出行,速度就较往常快多了。出了城不到半个时辰,路边就不见什么人影了。
京城地处平原区,周边多丘陵。
完颜馥玉送给段弘瑾的山庄,位于西北郊玉泉山附近。
虽说是在京郊,距离却也不近。骑马快赶,来回也约莫需要两个时辰。
他这回打算过去住几天,主要是为了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修葺整改,并不需要赶时间,行程就比较悠哉。
按牛大山预计,这前进速度,估计要到午后才能到庄子。
这次出行的马车简陋,连个车门都没有,仅仅只有两块布帘子遮挡。
马车跑起来后,凉风习习,布帘飘飞,倒也凉快。
马车内也没有卧榻什么的,内里地板比外面驾车位略高两寸,呈台阶状。
车里,左边靠墙处钉着一个小茶几,地上散乱扔着几个软枕,靠门边还有一个小柜。
段弘瑾斜靠在软枕上,盯着外面壮硕的身影发呆。
阶下放着他的黑底织银松柏绣纹靴。
再往外一点,隔着飘忽的布帘,就是专心驾车的牛大山。
马车一个颠簸,他回过神来。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段弘瑾爬了起来。
特么的,爷不就是说了两句重话吗?这死木头还来脾气了?
挪到阶梯前,他抱着软枕靠坐在台阶上,抬腿,直接一大脚丫子踩在某人背后,脚下肌r_ou_瞬间绷紧。
“主子?”
“爷饿了!”早上来这么一遭,他根本没吃几口。
牛大山闻言,拽起缰绳缓缓收紧,引着马儿走到路边树下停住。
段弘瑾这才收回脚丫子。
两边小跑着的侍卫训练有素地跟着停下马。
其中一人靠近:“队长?”
“原地休息片刻。”
“是。”
牛大山返身,就看到段弘瑾堵在车门处。
他顿了顿,单膝点地,敛眉低头:“主子,容属下拿些东西。”
“哦。”段弘瑾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瘫着不挪窝,“爷不想动了。”
因为怕晒着段弘瑾,马车门向林子背朝大路,侍卫们散开在左右两边,喝水歇息并查看周围环境。
俩人所在位置恰好是众人视线盲区。
牛大山沉默半晌。
因着早上的小争执,段弘瑾本就不爽快,虽然是他先说错话……
但他都道歉了呀!
他生来富贵,本就是这样骄纵x_ing子。除了父皇、母妃及二哥几人,他何曾将他人放在眼里?
为了这木头,他已经开始在学习改变了。
这不是还没完全转过来嘛!
再说,总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努力吧?
要不是时机未到,他不能跟这木头敞开了说……
反正他现在委屈死了好嘛!
这家伙竟然还敢继续装木头?!
“怎么?没听到吗?爷我饿了!”段弘瑾怒气横生,抬起右脚,一把踩到他肩窝处,仅着罗袜的脚丫子还点了点他的脸颊,“告诉你,爷要是饿着了,你——啊!”
牛大山轻轻推开他的腿,左手往他膝下一托,探身,右手往他背部一环,一个用力,就把他抱进车里,放下。
“属下逾矩了。”
段弘瑾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整懵了,呆呆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