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真的很疼,哪怕是他,最开始也被那万蚁噬骨的痛楚逼出一身冷汗。
李慎覆上庚衍的手,笑着摇了摇头:“疼的时候,我就想你。”
“想我什么?”
“想你在雪窟里,用自己的血喂我,叫我撑下去。想你在亚斯兰皇城,跟皇帝讲,要拿命换我……”
未竟的话语被庚衍用手堵住,李慎反握住掩在唇上的手掌,将它轻轻移开,低下头,吻住了庚衍。
这是一个温柔而充满怜爱的吻。
“我一直视你为最好的兄弟,但你不想做了,那就不做了。”
李慎抚摸着庚衍的唇瓣,目光深深的投入对方眼底。
“我不怕惊世骇俗,也不在乎世人言说,这条路,我陪你走……走到底。”
庚衍听见了破碎的声响,是他在心中立下的障壁,是名为理智的牢笼。他无话可说,一切以吻封缄,像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火急火燎的吸咬着心上人的唇舌,撕扯对方的衣服,迫不及待的想要肌肤相亲。
但是李慎的手扯开了他的脖颈。
“我不在下面。”李慎道。
庚衍愣了愣。
“外人怎么说都可以,你就是叫我穿上女人的衣服,嫁给你都可以,但在床上,只能是我抱你。”
李慎自嘲的笑了笑,问:“我就这一个要求,你肯不肯答应?”
庚衍没答话。
封河也几乎是想破了脑袋,才拎出这么个示敌以弱,孤注一掷的主意。对庚衍这么个神坛,下药那些歪门邪道根本行不通,拼武力,李慎哪怕不是残废也干不过对方,所以只能怀柔,还得去赌庚衍到底有多喜欢李慎。
“成不成我也没谱,你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保不齐还得动手。”封河脸色相当难看,忍不住又劝道:“实在不行还是放弃吧,我看你以前也没这心思,别一时冲动,找个地方冷静冷静脑子……”
李慎闷头喝酒,一杯下肚眼花,两杯下肚脑子发懵,三杯下肚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庚衍喜欢他。
往事一件件被拎出来,似乎都带了不一样的味道,没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掏心挖肺的好,他以前以为他们是兄弟,但看来这么想的只有他自个。
那么多年的感情突然就变了味道,他懵逼,不可置信,小心翼翼的去试探,去确认……接下来摆在面前的只有一个问题:接受?不接受?
李慎觉得这问题不用想了——他从来不自欺欺人。他可以与海棠维持着伪装的夫妻关系,也不是没想过将这假夫妻变作真的,却始终没有真正主动的迈过那条线。不是海棠不够美,也不是他有多正人君子,只是他心中缺了把火。同样,他可以抱着长大成人的杨宝宝一宿安眠,软玉香怀,心中却无丝毫绮念,只因他不爱她。
但他却想着庚衍做了春梦,看着庚衍满脑子乱七八糟停不下来的念头,对方一亲上来下半身就想立旗,这还有什么好疑问的。
他唯一过不去的坎,只是不想被对方像女人一样压在身下怜爱,纠结的也只有这个。至于其他,呵,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狗,还怕什么。
李慎安静的等庚衍回答,如果对方说不,那他也只能走,脸面、一切都赔上了,再真个给庚衍做了女人,那他自己都不知该靠什么撑下去,活着简直是个笑话。
全长安都知道他是庚衍的狗,现在,他又成了他的女人。他彻头彻尾成了庚衍的附属品,脖颈上拴着链子,手脚上带着镣铐,跪伏在庚衍脚下,听其使唤给其卖命,供其把玩取乐。
李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认了。
他与他母亲不同,他母亲拼了命也要挣开李铁衣的束缚,带着他远远离开对方。而他明明有挣脱这牢笼的力量,却并不想离开庚衍。
他不如她,在这方面,女人总比男人更强大。
李慎看着庚衍,看着对方眼中恢复了理智,从他面前站起身。他有些自嘲的咧了咧嘴角,手撑着椅扶,也跟着站起来。
衬衫的钮扣被扯落了几颗,李慎拄着手杖去衣架上取了大衣,咬着领口套上,将纽扣一颗颗系严实。他没再说什么,也没再看庚衍,走到门口,打开门。
脚踏出去的瞬间,李慎停了停,头也不回道——
“从今往后,还是兄弟。”
他没有等庚衍回答,走出去关上了门。
………………
李慎去找封河喝酒。
“没成?”封河看他一副不爽找醉的模样,就猜出事情不顺利,随即又皱了皱眉,小声问:“你没事吧?”
……他担忧的是李慎的屁股。
李慎锵然拔刀,酒案连着封河一起飞出窗台,李慎一手提着刀,拖着条废腿追了出去,挂满了红灯笼的酒栈区正是热闹时分,两人从屋檐追到街上,李慎一刀挑起个来寻欢的色鬼,封河抓了位孤独招客的半老徐娘迎上去,这厢两人抱了个满怀,那厢两人已经翻上了屋顶。
屋檐上两名工人正在挂彩灯,封河见了玩心大起,抢过彩灯串子做鞭子耍,欺负李慎腿脚不便,将五颜六色的彩灯在他身上绕了好几圈,完后指着对方哈哈大笑。
李灯串一脚崩起满屋顶的琉璃瓦,劈头盖脸朝封河砸过去。
胆子大的女人从楼下探出头来,摇着彩绦给两人喝彩助威,封河回首一笑百媚生,转脸被李慎一灯笼砸到脸上,顿时笑不出来。两人幼稚之极的摘着街上的红灯笼互相抛砸,所过之处,尽是笑声,更有大方的恩客从楼上洒下赏钱,惹得下面过路人纷纷跳起来伸手抢漫天飞舞的纸钞。
到处是欢声笑语,灯火通明。
李慎也终于笑出来。
封河跷腿坐在不远处的屋檐上,手中不知从何处顺了壶酒,摇头晃脑曼声道——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说得好!”楼下有人鼓掌叫好。
李慎翻腕一刀钉入屋顶,刀刃破顶而出,顿时骇的一片鸦雀无声,封河眯眼笑了笑,将手中酒壶给人抛过去。
李慎接了酒壶,仰头痛饮,大笑出声。
“当死则死,不死就活!”
——痛痛快快,抡圆了活。
………………
当晚,庚衍找到李慎的时候,对方已经醉成了一条死狗。
死狗旁边还瘫着一条半死不活的狗,封河迷迷糊糊拽住他裤脚,拧着脸看了他半晌,喷着满口酒气道:“放手……”
庚衍不悦的蹙起眉。
“你要敢,对他做什么,我跟你,没完……”封河扑腾着往起来爬,一只手还死死拽着庚衍的裤脚,庚衍怀中抱着李慎,压下了将对方一脚踹开的欲望,开口道:“我不会对他做什么。”
封河毫不掩饰的嗤笑出声,满脸尽是嘲讽。
“得,了吧,你,不是男人?”他摇头笑的脸都扭巴了,歪歪斜斜的站起身,冲庚衍道,“脱裤子放屁,谁信?就那,傻逼,信你……”
庚衍没心情与他争执,抱着李慎转身便走,却没料后颈蓦然一凉,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贴了上来。
“你放下他。”封河带着酒气的吐息吹拂在庚衍耳后,整个人如幽灵般紧紧贴着对方,纵然以庚衍之能,居然也没察觉到他在方才那一瞬间的动作。
庚衍神色不变,淡然道:“不愧是刑教首席刺客,但你的刀还杀不了我。”
被揭出早已埋葬的不堪过去,封河却也没什么反应,他轻笑了声,贴着庚衍的耳廓道:“庚帅想多了,我只叫你放下他而已。”
庚衍眉峰微挑,道:“你试试看。”
话音未落,在他怀中挺尸的李慎突然重重一肘砸在他胸口,庚衍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看着对方从他怀中挣脱,翻身落地。封河的身形一瞬间从庚衍身后消失,来到李慎身旁,弯腰将人搀起。
李慎被封河扶着,摇摇晃晃站稳了身,抬起头来。
他在笑。
“大帅,大庭广众,搂搂抱抱不好。”他笑着一本正经冲庚衍道,“您不要脸,我还要啊。”
封河噗嗤一声笑了,特地撒开手以示清白,结果李慎一个没站稳,又往后面倒,他赶忙给人扶住了。
庚衍的脸色终于变了。
李慎捂着脑袋发晕,强撑着冲庚衍挥挥手:“甭折腾了,您回去歇着吧,我,就不送了。”
庚衍嘴皮张了张,终究把酝酿了一晚上的那句话给咽了回去。
首先,这里有封河在,其次,他生气了。
所以他走了。
——看谁熬得过谁。
第141章 缚
次日,李慎在林国的办公室做自我检讨。
“我不该一时冲动。”他满脸沉痛的坐在办公桌对面,冲林国认真道,“眼下的局面就是这样,阿国,你脑子好用,帮我想想办法。”
林国一手端着咖啡,一手翻着卷宗,连正眼都懒得施舍一个。
李慎已经在封河那碰了壁,按着封河的说法,他要还不想放弃,就干脆把自个洗干净扒光了丢到庚衍床上,心里有障碍就灌点酒,还得注意量,别喝吐了……然后眼一闭再一睁,一切就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