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布十说,你的身体已经好了?”女皇侧着半张脸,那双猩红的眼瞳竟显得干净而纯真,“那个异种能量的问题,彻底解决了吗?确定不会再有后遗症?”
她这样熟悉而自然的态度,令李慎感觉十分违和,毕竟两人除了上次那仅有的一面,可以说是完全的陌生人。或许是察觉出李慎的不自在,女皇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翻身从榻上坐起,光脚踩着地板一步步走到李慎面前。
她伸手摸向李慎的脸,见李慎并没有闪避,于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此。”她微笑道,用指尖轻轻抚摸着李慎的面颊,“我可以把他交给你,但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我要你娶我。”
李慎点点头,平静道:“好,我答应你。”
………………
圆形的池子里充满了令人作呕的黑红色半稠状液体,是陈旧血液与新鲜血液的混合产物。一走进这间地牢,腥腻而恶臭的气味便扑面而来,李慎皱眉看着那个血池,他听说过一些血族的传闻,传闻中血族会将捕捉来的人类浸泡到血池里,改造成血奴,血奴在体质上仍然是人类,但却具备了一部分血族的特x_ing,比如畏惧阳光,还有对上级血族的绝对服从。
血池旁钉着一只铁桩,从桩身中延伸出的粗壮锁链另一端沉进了血池,引领李慎来此的蒙面侍从走到血池旁,弯下腰将锁链从血池里用力扯出。
一个包裹在血浆里的人影被拽出了血池,落到池边的地面上,他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看上去已经没有了呼吸,从血浆里裸露出的不是皮肤,而是同样鲜红的血r_ou_。
“他的转化还没有完成,现在非常脆弱。”蒙着面孔的侍从对李慎道,“照s_h_è 到阳光会令他感到剧痛,在新生的皮肤长出来前,请务必不要让他直接接触到阳光,否则他可能会因为过于痛楚而死亡。”
李慎沉默的站在原地,注视着趴在地上的庚衍。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反正有那么一小会,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半晌,李慎脱掉制服大衣,走过去,将地上的人用大衣裹住,抱进怀里。可能是被突然的摩擦刺痛到,庚衍在李慎怀里挣动了一下。
“是我。”李慎开口道,抱着庚衍站起身,从一旁的侍从手中结果遮光用的蒙布,将怀中人从头到脚牢牢盖住。在这个过程中,庚衍没有任何反应,直到李慎抱着他迈开脚步,走出地牢,接触到外面阳光的瞬间,他才猛然抖动了一下。
李慎没想到庚衍会对阳光这么敏感,以对方的x_ing情,如果不是疼得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绝不会有这样的举动。
“你要是想死的话,我可以帮你把布揭开。”他抱着庚衍向外走去,低声说道,“变成废人的滋味我很清楚,而接下来你将失去你的身份、地位、权力、名誉……你将一无所有。”
“即便这样你也想活下去的话,我会保护你……但如果你想死,我不会阻拦。”
在李慎平静的甚至有些冷漠的话语中,被包裹在蒙布中的庚衍疲倦的睁开眼睛,他动了动僵硬的脖颈,合上眼,将头枕到李慎的肩膀上。
阳光静静洒落,李慎抱着庚衍,沉默的走向前方。
第184章 一败涂地的爱
光明帝国皇帝被刺杀的消息已经在中土境内传开,不少携家带口逃到东荒边境的中土人都停下来观望,虽然皇帝死了与帝国退兵没有必然联系,但皇帝都死了,还要打什么仗呢?
长安城的局势依然有些诡异,眼下最热门的话题无疑是庚衍的落马和李慎的归来。李慎死而复生,联合辉光与血屠,将庚衍打落神坛,攫取了庚军的大权,这事儿叫不少人惊掉了下巴。无论这其中有怎样不为人知的内情,但事实是李慎的确取代庚衍成为了庚军的新首领,并且用雷厉风行的手段对庚军内部进行了大清洗,一大批不愿意服从他,包括耿连成在内的人,都被干脆利落的剥夺了手中权力,逐出庚军。经此一劫,庚军原本的骨干死的死走的走,那些熟面孔几乎都不复存在,李慎提拔了一批年轻干部,整体来说,庚军的势力有所衰弱,但还算平稳的度过了这次权力对接。
于是长安人后知后觉的发现,现在李慎手上有了庚军,他还是辉光李家的家主,辉光表面上的首领李慕白是他同爹不同妈的亲弟弟,据说还是他一手扶植的傀儡。血屠的回归似乎也与李慎有扯不清的关系,所以大家掐着指头算一算,如今握在李慎手里的力量,似乎比庚衍最强盛时还要多上几分?也就是说,倒了一个庚衍,长安又要迎来属于李慎的时代?
众皆默然。
古柏路的李府再一次有了人气,虽然城外帝国的大军仍未退走,可胆子比天还大的长安商人已经琢磨起战后复兴的商机。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战争可谓将整个中土进行了一次大洗牌,一旦帝国军队撤走,长安这边的反攻倒算也就画上日程,到时候抢夺回来的土地自然不可能物归原主,具体会怎样还真是叫人想一想都觉得眼红心热。公会已经宣布会在近日内举行新任会长的选举,正如同庚衍那时一样,这次的选举同样毫无悬念,又因为是战时的缘故,原本不掌实权的会长一职也多了许多分量,赶着来巴结新任会长的人有如过江之鲫,那叫一个源源不绝。
李慎却没多少心思来搭理他们,他忙着重整庚军和清算手上的力量,还得抽出心思来处理一些杂七杂八的破事。比如在议事殿里被他当众打得尸骨无存的风连城,死了首领的军火联盟虽然没有跳出来给李慎找事,但新任首领的选举进行的非常不顺利,原本属于风连城的一派和反对其的另一派几乎闹到兵戈相见的地步,连人望极高的黄沙被请去做仲裁也不顶用,最终是李慎亲自上门,一句话将反对风连城的一派推上首领的位置,有异议的,格杀勿论。
杀伐霸道,这是长安人所熟悉的,李慎的作风。
让他烦心的事还不止这一件,副官回报说,李西风在路上甩开他派去的人,一个人偷偷跑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中土与东荒的边境上如今到处是难民,全是些陌生面孔,李西风要是乔装混进去,一时半会,也很难把人找到。
李慎听了,好笑之余,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李西风那厮当了这么多年的j-ian细,早已经人鬼不分,将演戏当做了本能。如今一朝重得自由,恐怕是谁也信不过了。李慎安排副官送他去自己在东荒的别府,是想给他一个安心隐居的地方,可李西风既然信不过,那也就罢了,由他去吧。
这么多年兄弟情分,能得一个好聚好散,也就无所谓个中真假了。
李慎回到长安的第五天,城外的帝国军队终于有了动静,上万艘空艇夜袭燕破原,将长安南面的夜空炸了个火光通天。燕破原上空的能量护壁连第一个回合也没能撑住,停靠在里面的数千艘长安空艇还没来得及起飞,就被从天而降的炮火里里外外彻彻底底的洗礼了一通,变成了一地残渣。在长安城的防空巨炮完成充能前,帝国的战舰们已经潇洒的离去,施施然飞出了有效火力区,在远处集结降落。
从睡梦中惊醒的长安人终于认识到,是他们把事情想得太乐观了。
——皇帝死了,战争仍要继续。
………………
回到长安后,李慎让副官将他卧室旁一直空置的房间收拾出来,这本来是留给主母的卧室,但海棠喜静,李慎就在院子角落给她单独盖了间院子,所以这个房间也就空置下来。在李慎的交代下,副官对这房间进行了改造,把窗户全部拆掉,门也改成高度隔光的材质,哪怕是大白天,只要关上门,里头就是漆黑一片。而且防止进出的光线,还在玄关处加了一道小隔间,并在墙壁里加装了通风系统,以保持室内空气的清新。
为了消减没有窗户带来的封闭感,副官在室内装潢上着实下了一番心思,可他这番努力却是做给了瞎子看。床上躺着养伤的庚衍一直都处在半昏迷的状态,自然看不见,而李慎也从未踏进过这间房间一步,准确来说,自然那天之后,他就没有再见过庚衍,只是偶尔从副官口中询问对方的情况,但也不是多么关心的样子。
副官觉着,李慎这似乎是打算与庚衍划清干系的意思了。不过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问李慎的想法,这两人之间的纠葛太复杂,他一个外人都看得心累,更别提当事人本身了。
帝国军队炮轰燕破原的第二天早上,李慎出门去未央宫参加公会召开的紧急会议,而躺在床上昏迷了数日的庚衍,也第一次清醒的睁开了眼睛。
他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过了好几分钟,才缓慢的扶着床柱坐起身。身上新生的皮肤还很脆弱,稍有摩擦都会产生疼痛感,他缓慢却仔细的检查着自己的身体,虽然遭受了相当程度的折磨,但他的身体状况还算是完好,并没缺少该有的零件。与此相比,体内是前所未有的空乏和虚弱,他已经感觉不到源能在身体里的流动,甚至无法查探体内源脉的破损程度。
毫无疑问,他的修为被废掉了,相当彻底的。
庚衍静静的坐了一会,脸上并没流露出失落或痛苦的表情,而是异常的平静。对失败者而言,比起死亡的结果,活着自然要付出相应代价。
这样的代价,他还承受得起。
房间门口传来响动,按时前来检查的医生推门走进来,看见坐在床上的庚衍,表情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微笑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庚衍张开嘴,沙哑着嗓子道:“我想喝水。”
医生闻言,去一旁的桌子上给他倒了杯白水,端着水杯走到床边。庚衍道了声谢,接过水杯,有些吃力的举到唇边,结果手腕一抖,水杯眼见就要向旁倾倒,医生赶忙俯下身扶住他的手,抬起头,却正好对上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