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慎看着坐在急救室前的黄沙,实话说,他从未看好过黄沙对王紫云的这份感情。李慎第一次见王紫云时,她是封河的女友,那个时候的封河虽然还没得到‘浪子’的绰号,但在感情上已经表现出相当的玩世不恭,李慎就没见过他身边的女人能停留超过两个月的。但王紫云是个例外,她跟封河在一起的时间超过了半年,甚至杨火星还曾打趣道,说封河这是终于遇到了能降住他的女人。
可惜最后两个人还是分道扬镳,李慎清楚记得,那一天他们三兄弟凑在一起打牌,三缺一,杨火星让封河叫王紫云来凑桌,封河点了根烟,特别平静的说:“我跟她分手了。”
那一天,杨火星罕见的冲封河发了火,而封河也罕见的没有顶撞,默默低头听着,只在最后说了句,是我配不上她。
从那以后,李慎就听说王紫云转了x_ing向,还一掷千金买下了江北第一名妓玉玲珑的初夜,给其赎身养为禁脔——他觉得这女人恐怕是被伤的太厉害,脑子给刺激的不正常了。
所以黄沙喜欢王紫云?呵,就是个惨剧。一个连情话也不会讲的老实人,一个被刺激的脑子不正常的女人,得是什么样的因缘巧合,才能走到一起?李慎从不看好他们,就如同他也从不看好自己与庚衍,如今看着黄沙死寂一般的身影,他心中也有些仿佛共鸣的伤感。
“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楚。”
李慎低声道,转身走出了通道,走到外面的阳光底下,有些烦躁的点了颗烟。李慕白也跟着走出来,停在他身后,目光中带着点复杂的意味,开口道:“军火联盟和西江流都是庚衍的人,还有蓝旗,就我所知,长安排名前十五的佣兵团被他渗透掌控的就有这三家,更多的我也不清楚……”
李慎沉默的取下口中烟,扭头与李慕白对视。
李慕白问他:“为什么不杀了庚衍?”
这是个叫李慎无法回答的问题,所以他只有沉默,也只能沉默。面对着他的沉默,李慕白将双手揣进裤兜,抬起头看向天空中的日影。
“如果你已经做好为此付出代价的准备,那我不会再多说什么……要发疯你随意,我只希望,到时候你不要拉着这座长安城,与你一起陪葬。”
天空中的日影散发着刺眼的光线,叫人难以直视,绚烂而又危险。
………………
正午时,副官派人给庚衍送了午餐,等送餐的侍从离开,庚衍裹着薄被从床上下来,赤着脚走到桌旁。如今这房间里除了这张薄被,再没有其它可供他蔽体的衣物,他裹着被子在椅子上坐下,看着桌面上孤伶伶的那一只汤碗,半晌,端起来慢吞吞喝干净。
这汤里自然没有毒药,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专供承欢使用的,清理体内秽物的特制汤药。此外还有着滋y-in消阳的作用,若是男子长时间饮用,身体上男x_ing特征会弱化,密处的体毛也会自动脱落。这汤药在宫闱中也是常备的事物,庚衍并不陌生,只不过他倒是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沦落到喝它的地步。
喝完汤药,庚衍裹着被子正要回到床上,房门却又被敲响,进来的却不是他以为的来收取空碗的侍从,而是副官。
副官身后还跟着两人,体态高挑,容貌却是雌雄莫辨,眼角眉梢自带一股风流气息。庚衍皱了皱眉,侧坐在桌边,心中蓦然升起一点不祥的预感,果然便听副官支支吾吾开口道:“那个……慎爷吩咐,要你随这两人,嗯,学习伺候男人的技巧。”
庚衍垂在身侧的右手无声攥紧,面上却是纹丝不动,漠然道:“怎么学?”
“呃,这个我也不清楚。”副官露出尴尬的表情,指了指身后两人,“你得问他们。”
这两人瞧着像是对双生子,面孔极为相似,被副官一指,便下意识抬起头向庚衍望去。只见桌边坐着的人面色显得有些憔悴,身上只狼狈的裹着条薄被,但那属于上位者的气势,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的。要叫这样的人去伺候男人,恐怕不是情人间的情趣,而分明是折辱了。
不过这个不是他们该考虑的,两人对视一眼,较为年长的那个踏前一步,对庚衍开口道:“是由我俩做示范,您看着学就可以了。”
他不自觉的用上了敬语,话说得也很小心,像这样的人,他们肯定得罪不起,更不敢把楼里教导的那一套搬过来用,只说请对方看着就好——至于能学会多少,那真不是他们该上心的问题。
庚衍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道:“可以。”随即他又看向副官,毫不客气的吩咐道:“你退下吧。”
副官巴不得退下呢,闻言二话不说就往外走,留下那两人站在门口,迟疑片刻,开始脱衣服。庚衍坐在桌旁,一只手搁在桌上,挑了挑眼皮,淡然道:“把衣服穿好,呆够时间,就出去吧。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们自己清楚。”
他当然不会学什么伺候男人的技巧,但也不想明着去与李慎顶撞。李慎那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庚衍再清楚不过了,眼下这火气多半是因为他处理掉了那个医生,才会存了心要给他难堪。庚衍既然决定要留下来,有些事情已经想得很明白,想叫李慎放下心中对他的仇恨,这其中的难度不言而喻,说实话,庚衍也不知道自己能为对方做到什么程度,他只是想赌一赌。
这是他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抛下了自己的身份和野心,单纯而有些任x_ing的,去追求他的爱情。
一生中仅此一次,绝无仅有的大冒险。
………………
王紫云的抢救虽然成功,但仍在危险期,人也昏迷未醒。黄沙像尊雕像一样守在观察室外面,没人敢去劝他离开,休息一下。王紫云遇伏的消息是黄沙第一个知道,也是他第一时间赶去将人救下,开了战甲增幅一路踏空飞回长安,送进这间长安城首屈一指的医院急救,这才将将保住了王紫云的一条x_ing命。
因为黄沙的这番作为,众人也不好再指责大漠的情报失误,只不过事情真相肯定要查清楚,大漠的情报负责人被关起来刑讯了将近半日,但看情况他的确是不知情,也是被欺骗者之一。不过定论还不能这么快做下,沿着假情报这条线,大漠已经有六名干部被请去调查。查清真相只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王紫云的第一军团在这场伏击中损失惨重,活下来的不足百人,濒临解散,没有了这支飞行战甲部队,长安城再拿不出与帝国空军抗衡的力量,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这个时候,李慎偏偏又取消了与血族女皇的婚礼,两方的同盟显得岌岌可危,难免使得人心惶惶。他离开医院后就被催促着赶到位于城西的临时参谋部,包括辉光李慕白,血屠布十在内的几名佣兵团长都赶到场,就下一步战略做紧急调整。
按照原本计划,是通过王紫云和黄沙的第一与第二军团对帝国空军和后防线做出牵制,同时依靠血族帝国的军队抵挡住北线攻击,借机整合作为主力军团的大唐卫国第三军,然后主动出击与包围在长安城外的帝国光明骑士团正面交战。在参谋部的推演中,同样是十万人的编制,光明骑士团包含五位圣骑的战斗力并不足以与长安城的主力军团对抗,更何况这里是长安的主场,大量的对空战争机械能够保证己方军队上空的安全,一旦击退帝国光明骑士团,眼下的局面就会得到极大缓解,无论帝国是就此放弃围困长安,还是选择调兵支援,都会给长安城制造出更多的有利机会。
可失去了王紫云的第一军团,被帝国空军牢牢掌控了制空权的话,这一战略就变得不是那么有效。即便击退了围困长安的光明骑士团,一旦离开长安附近,失去对空中的保护,第三军团势必无法再次对帝国军队进行大规模行动,否则就得面对地面与空中的上下夹击,十分不利。帝国在长安放松警惕时炮轰燕破原,实在是太过正确的军事判断,如今早已不是靠双腿走天下的时代,空中力量已经是战争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从哪里搞到大量空艇。”布十咬着手指看着墙壁上的方陆总地图,他说的自然不是民用空艇,而是装备了装甲和火力系统的战舰。作为空艇的发源地,中土本来是全方陆最大的空艇制造地,单一个飞甲城,就几乎提供了当今方陆总量超过百分之三十的空艇。可不巧的是,飞甲城现在已经落入帝国手中,其他几个大的空艇制造地也几乎全部沦陷,长安城这边虽然有东工的制造基地在,但东工走的是精而少的路线,生产力和储备量都远远无法与那些制造基地相比。
无论如何,临时造肯定是来不及了,布十的视线落在东荒与南海的疆域上,南海由于地理情况,历来以海战为主。但近年来随着长安佣兵的涌入,空艇的使用也被广泛的推行开,可毕竟开发的时间较短,整体来说普遍还很落后。与此相比,东荒就不同了。
百国林立的东荒,自古就是与中土往来最密切的一域。由于战乱频繁的缘故,基本不论大国小国都十分注重军备,战舰的储备自然不在话下。
布十若有所思的对李慎道:“能不能从东荒购买,或者借一些空艇来?”
他这话问的是李慎,原因却不是因为对方会长的身份,而是李慎头上那个李家家主的身份。辉光李家在东荒的影响力非同小可,随便扯出一支旁系,恐怕都是某国的皇亲国戚。如果李慎能发动李家的力量,从东荒搞来一大批战舰并不是不可能,尽管这代价肯定不轻就对了。
“可以试试,但还是需要时间。”李慎点头道,从东荒搞来飞艇也需要时间,就算是以李家的影响力,但战舰作为重要的军备,任何一国也不轻易拿来贩卖或者出借,要达成协议势必需要耗费一定的时间。可眼下中土的局势,是每过一日都在向着帝国方面倾斜,北线的攻击虽然被扼制住,可南线的帝国军队已经快要越过渭水,打到与东荒交界的位置了。
布十道:“可以双管齐下,一方面对包围长安的光明骑士团发动攻击,牵扯帝国的攻势,另一方面从东荒调集空艇,如此一来,时间上应该是赶得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