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小说同人)旅行者 作者:浮图(下)【完结】(48)
阿青的脸上很少动容,静静地说:“痛苦有时,欢愉有时,生命有时,死亡有时——我所能做的,就是在这个世间一步一个脚印地跋涉,至于结果怎么样,就不是我所能关心的了。”
花开院秀元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阿青,不要把生命看做是责任与苦修,好好去爱人啊,即便是短暂的,失败的,悲伤的,至少心是火热的啊。我有时候会想,阿青你会有在意的人吗?”
阿青沉默了很久,说:“有的。”他的双目空茫地望着前方,轻声道,“我在意惟光。”
花开院秀元的嘴唇颤了颤,花开院惟光,那是他还不曾成为花开院家主时的名字,那么多年了啊,都快已经忘记了。有那么一瞬间,泪影浮上秀元的眼睛,但最终却也只是笑了笑,“听你这样说,我还真是感动啊。”
“我想看看你。”阿青的声音在静寂的黑夜中像落花一样,在花开院秀元的心上敲着。
花开院秀元没有说话,阿青的手慢慢伸过来,碰触到他的额头。秀元转过脸来正对着阿青,借着幽微的月光看着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任他微微粗糙的指腹摸过他的额头、眉毛、眼睛,又摸过鼻梁、脸颊、嘴唇,专注而温柔,所有的忧伤,所有的不舍,所有的矛盾。
然后,他将手收回,放在自己的膝上。
夜已经很深了,静悄悄的。阿青坐在廊下,背靠着木柱,曲着一条腿,身上穿着柔软的白衬衣,外面随意地披着一件直衣,带子也不系,长发披散在肩上,洒落在地板上,显得散漫而不拘,与往常严谨的样子大不相同。他并没有喝酒,只是整个人的样子看起来却像醉了一样,有种明晃晃的,像酒精一样的哀伤。
“你很难过吗?”院中忽然起了一道声音。
阿青循着声音转过头,“巴卫?”
狐妖站在昏昧不明的院中,乌云悄悄地移开了,月光照亮了他白皙而精致的脸,脸上的忧伤,一漾一漾的。
阿青看不见他的神色,只是有些疲倦地问:“你在那里做什么?”
“我会守护你的,一直一直都守护着你。”
第86章 综妖怪文(八)
花开院惟光于四月末的一个清晨过世。
日光迟迟,狐妖盘腿坐在樱花树下,手中拿着横笛,无论怎么吹,除了吹气声,横笛就是固执地不肯发出其他声音。狐妖郁闷地鼓起脸,干脆靠在树上,想起那天阿青说的话——
“言语是有束缚之力的,尤其是对妖怪和那些有灵力的人而言,所以有些话,是不可以随便说的。”他的语气很温和,像个长辈。
“才没有随便说。”狐妖抬头望着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喃喃自语地说。眼角看到被太阳晒得没精打采的河童,狐妖站起来,拿了木勺舀了一勺清水浇在河童头上。河童眯起眼睛发出舒服的喟叹,“多谢巴卫大人。”
面对河童近乎谄媚的道谢,狐妖像往常一样不屑地呿了一声,并不理会。
河童靠在水池边,支着比例严重不协调的脑袋,慨叹地说:“阿青大人最近很辛苦呢,不,应该改口叫秀元大人了,虽然还没有举行继任仪式,但实际上他已经是花开院第十四代家主了呢,所以要强忍悲伤做出坚强的样子,连哭都不能哭。”
狐妖斜了他一眼,说:“他才不会哭呢。”
“不哭不代表不难过啊,毕竟原来的秀元大人可以算是亲手将阿青大人抚养长大,是像父亲一样的存在啊,这一点,因为巴卫大人你是野狐,所以可能无法体会,那种亲人离开自己的悲伤。”
狐妖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是没有听还是懒得理,忽而站起来,吓了河童一跳,狐妖却一跃上了樱花树,站在横枝上,一手扶着树干,极目远眺——
视线尽头,y-in阳师刚好从牛车上下来,因在服丧,身上穿的是纯黑的和服,看起来比从前瘦了一些,显得清朗萧肃,转头吩咐侍人什么。
狐妖看着y-in阳师走过回廊,回到自己的院子,有交好的公卿大人差人送来慰问的信函,他举袖研磨,写下回信,又折下一支形状优美的棣棠,连同信件交给小侍,重新回到起居室,抄写经书。傍晚,侍人送来红漆餐几,上置简素的饭食。y-in阳师净手、用食,安静、优雅,内心澄明。饭毕,侍人撤下餐几,y-in阳师捧着茶坐在廊下乘凉,他的脸上也看不出明显的悲伤,只是大片大片的静默,像雪无声地落在雪地上。天色暗下来了,y-in阳师回了屋子,侍人点起了灯,格子窗上映出他昳丽的身影。穿白底染青色花纹的乐人坐于帘外,弹奏琵琶,y-in阳师靠在几案上,一手撑着脑袋,未束的长发拖曳到地上。
乐声一直持续到月上中天,尔后乐人退下,院子重归寂静。窗户上y-in阳师的影子却迟迟未动,仿佛已经睡去。过了好一会儿,y-in阳师才缓缓起身,掀开帘子走至廊下,清辉洒在木地板上,照出木头的纹理,y-in阳师的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那姿态说不出的清寂。y-in阳师在廊下站立了有半个时辰,然后才回到屋中,这一回,灯火灭了,屋中顿时漆黑一片,想来y-in阳师也睡了。
池塘里的河童抬头看看盘腿坐在樱花树上依旧望着那屋子的狐妖,忍不住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脸上露出忧心忡忡的沉重表情。
阿青醒来,晨曦透过白色的纸门,浅浅地照进来,屋外有子规啼声。门外地板上,放着一只粗陶罐,c-h-a满蓝色鸢尾、金色萱Cao,还有娇娇柔柔的粉色美人樱,概因c-h-a花之人毫无花艺基础,各色鲜花糅杂地挤在一起,色彩驳杂,但鲜花兀自怒放的姿态自有一种欣欣向荣的生命力。
阿青披了一件外衣出来,脚尖碰到陶罐,微微愣了愣,俯身摸索着将陶罐捧起来,低头嗅了嗅,野花略略辛辣的香味里还夹杂雨水和泥土的气息,清鲜无比。京中花事已阑珊,只有山中气温较平地低,花事正盛。
阿青用掌心轻轻抚摸娇柔的花瓣,目光望向樱花树的方向,脸上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抱着陶罐进了屋里。
接下来的几日,或是新鲜的野花;或是笠取山上的泉水,据闻此泉水曾蒙神明祝祷,月圆之夜子夜时分取之,泉水便甘如酒液,乃人间极品,然则此泉有神女守护,普通妖怪或人类无法靠近;或是珠玑海深处的三途螺,置于耳边,据闻能听到千万年前妖怪祭典的乐声;又或是能发出钟磬之声的石头……种种稀罕美丽之物,不一一赘述。然那送东西之人却始终未露面。
这种笨拙的讨好,阿青心知肚明。一日天将明未明之际,天空呈现一种美丽的烟蓝色,狐妖熟练地越过重重屋宇,他的身上有打斗留下的伤,衣衫也被划破,肩上却搭着一袭光彩夺目的织锦。如同往常一样,他轻巧地落入阿青的庭院,将织锦小心地叠放在门口,望着紧闭的房门,呆呆地站立了片刻后,转身,欲趁阿青未醒之时离开。不想身后忽然传来纸门被拉开的声音,阿青披着一件黑色的外衣,站在门口,仿佛照料到如此而专门候着他。
狐妖像被人抓住做什么坏事,一下子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阿青叫他,“巴卫——”
巴卫的身子僵了一下,没有应答,反而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以免阿青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但以阿青的敏锐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受伤了吗?”
狐妖依旧没有吭声,阿青步出屋子,脚尖碰到了地上的织锦,弯腰捡起,掌心的触感是云一样的软,水一样的凉,“是什么东西?”
狐妖转过身来,正对着阿青,回答,“传说中女仙用晚霞织就的锦缎,能在黑夜里发出夺目的光彩。”他顿了顿,有些紧张地望着y-in阳师,问道,“你喜欢吗?”
阿青愣了愣,手中的织就像有流光在流动一样,微微映亮了阿青的五官,他的嘴角浮现柔和的弧度,道,“想来一定很美丽,如果是女孩子的话,一定会很高兴吧。”
狐妖的脸上出现失落的表情,闷声闷气地说:“你不喜欢。”
“巴卫,不需要做这些,也不要让自己这样受伤。”
听到对方这样讲的狐妖抬起头来,脸上有一种罕见的认真与执拗,“妖怪的寿命是很长的,所以我一定会活得比你长,一定不会留下你一个人难过的。”说完也不等阿青回答,宽大的袍袖甩出坚决的弧度,纵身一跃,便消失在庭院中了。
虽是没头没脑的话,阿青却听懂了,正是因为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捧着华丽织锦的y-in阳师,站在熹微的天色中,脸上有一瞬间的恍然。
这一日天气晴好,阿青的院子进行洒扫,不知怎的,侍人竟将那已经尘封许久的月轮之镜找了出来,细细地洗刷掉上面的灰尘和污垢,晾晒在池塘旁边的岩石上,却又被粗心大意的侍人忘记收回了。这天是十五,天空明净如水,月亮像一个大银盘,清辉照在铜镜的镜面上,发s_h_è 出的光与池塘水面反s_h_è 出的光竟交错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皎洁清薄的光晕。
阿青自庭院经过,因察觉到异常,不由地走过去,那光晕像活水一样凉而软,不知不觉间,整个人就被那奇异的光芒笼罩住了。
好像经过长久的跋涉,神智渐渐恢复清明——这种感觉就像乘坐火车作长途旅行,在轰轰作响的卧铺睡得没日没夜,不管外面江山飞度时光流逝,等到打开车门,脚掌切切实实地踏上陆地,已经换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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