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还没有到,主父偃望了一眼人群,不见什么认识的人,笑道:“今日沦落到次,全是主父偃咎由自取,只可惜连累了隆虑侯。”
嬴政并没有说话,就见监斩的官员突然愣了一下,立马趋步上前,有人骑马过来,到了跟前翻身下马。
那官员立刻对来人笑道:“大将军来此,下官有失远迎。”
卫青却没理那官员,而是径直走到嬴政面前,突然一撩衣摆,猛地屈膝跪下。
这个举动将旁边的主父偃惊了一跳,饶是嬴政也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受不起大将军如此大礼。”
卫青没有立刻说话,而是郑重的,恭恭敬敬给嬴政拜了一下,道:“卫青是来叩谢当年的知遇之恩,若不是隆虑侯,卫青至今也只是建章宫里的一名马夫。”
嬴政听了又愣了一下,随即有些释然,再说什么都完了,任是卫青知不知道,也都于事无补了。
卫青没有起身,仍然跪在地上,一个大将军大司马给死刑犯下跪,让所有人都有些震惊,卫青反而像没看见一样,神色郑重,道:“陛下拖卑臣……来送隆虑侯一程。陛下说了,答应隆虑侯的所有事情,必然都会做到,皇太后大丧之后,立刻册封皇子刘据为皇太子。陛下还说……”
朕有的时候在想,无论是出于利益,还是权力,朕都想和他这么走下去,无论他是虚情,还是假意,朕有足够的诚心去打动他……椒房殿已经翻修了,大殿包了金,朕承诺了金屋藏娇,可惜里面是空的,没有人来住。朕确实是皇帝,但并非每一个皇帝都只擅长虚无的承诺,一言九鼎,也是皇帝的特长……
嬴政听着卫青的复述,心里那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和刺痛,又开始慢慢的发酵,谜底似乎呼之欲出,嬴政眯起眼睛,眼尾有些微微的发红,轻声笑道:“晚了。”
东方朔辞了官,他的官本身也只是个摆设,收拾了家当,准备离开这个京城是非之地。
东方朔让骑奴把车赶到郊外,却不继续赶路,骑奴道:“先生,为何不走了?天色不好,马上要下雨了,再不赶路,怕是要露宿了。”
东方朔却笑道:“不忙,还要等一个人,人还没到。”
骑奴是跟着东方朔的下人,没听说过东方朔还有其他亲人,道:“先生还要等谁?”
“一个莽夫。”
他正说话间,就听见车轮碾压树叶的声音,很快就看见一辆马车往这边来。
马车里面有人笑道:“能得大将军赶车,我这辈子可算是值了。”
那人说着,撩开车帘从里面下来,正是主父偃无疑。
卫青笑道:“主父先生莫忘了,卫青是骑奴出身。”
他说罢了,也不再开玩笑,道:“看天色马上要下雨了,主父先生,东方先生,卫青就不相送了。”
主父偃拜了卫青一下,上了东方朔的马车,骑奴驾车很快就没了踪影。
卫青并没有立刻就驾车,就听马车里一个声音笑道:“大将军既然想好了金蝉脱壳的妙计,自然也想到了落脚的下处了罢?”
卫青笑道:“这并不在卑臣的考虑范围之内。”
卫青的话音刚落,又听见有隐隐的车辙声音,还道是东方朔的马车又回来了,但是却不太像。
一辆马车往这边过来,在他们旁边停下来,车帘被打了起来,一个穿着黑色衣袍的男子从车上下来,卫青见状,连忙行礼,道:“陛下。”
刘彻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没有打起帘子的马车,笑道:“朕还有承诺,不知隆虑侯愿不愿意听?”
马车的帘子应声打了起来,嬴政坐在里面,眯起眼来,似笑非笑的道:“洗耳恭听。”
无论是十年,还是二十年,缺了谁都可以,唯独不能缺少了他……
——
元狩元年,刘彻立刘据为皇太子,任石庆为太子太傅。
元狩二年,刘彻任霍去病击匈奴,年仅二十岁的年轻统帅,第一次带领汉军越过焉支山一千余里,直达祁连山,接着越过居延泽及罗布泊,孤军深入,杀匈奴两小王,俘虏包括匈奴王子金日磾,五个部落王,国母,国相,将军,当户,都尉等诸多匈奴贵族,杀虏匈奴人数累积十万余人。
元狩二年,匈奴浑邪王降汉,霍去病将酒洒入金泉河水。
自此,汉军成功打通河西走廊,从始皇筑长城的防御,到高祖白登之围的受辱,至汉武帝三次攻打匈奴,刘彻取得了前无古人的空前胜利,功越百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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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白鹭洲扔的一个地雷蛋蛋,大么么=3=
完结了,或许有啪啪啪的番外,但是老被锁肿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啊!
番外卷:江山倒转
第76章 江山倒转
耳边是小童的哭喊声。
嬴政只觉身上火辣辣的,疼痛难忍,牟足了劲儿也睁不开眼睛,全身都疲惫的厉害,只要手指稍微动一动,都牵动着身上的伤口。
嬴政不知这是怎么了,耳边小童仍然在哭喊,一声一声叫着“公子”。
这个称谓这个声音太熟悉不过了,让嬴政一时间有些恍惚,他心里狂跳不止,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是不是如同心里想象的一样,只是他实在太过于疲惫,只能放任自己沉沉的睡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耳边的哭喊变成了抽噎,似乎是哭的累了,声音也哑了,只是一抽嗒一抽嗒的吭叽着。
嬴政觉得头有点疼,被哭的头脑发胀,似乎渐渐积攒了些力气,终于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帘,只一个简陋屋子,嬴政虽然身上仍旧疲惫,但是心脏猛跳,似乎期待着什么。
果不其然,嬴政刚睁开眼睛,一直守在旁边的小童立刻叫道:“公子!公子您可行了,吓死人了。”
嬴政侧过头去看他,这张脸太熟悉了,熟悉的让他恍惚隔世,在经历了成为陈阿娇和陈蹻之后,这就更是恍若隔世。
“公子?”那小童见嬴政不言语,登时有些着急,赶忙道:“公子您哪里疼?哪里不舒服?您留了好多血。”
嬴政心脏悬着,虽然他看见眼前的事物和人,只是他仍然不敢相信,在经历这么多之后,他还能变回自己……
嬴政张了张口,嗓子里有些灼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等了好半天,才声音嘶哑的道:“这……这是在哪……”
小童连忙道:“公子,您不记得了么?公子这是要回咸阳去啊,半路有人截杀公子,肯定是不想让公子回去,幸好您没事!”
回咸阳。
咸阳……
嬴政听着,突然舒出一口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咸阳,一个多熟悉,却多遥远的词,他是秦王政,却生在赵国,长在赵国,在赵国做质子,直到十三岁的时候,才被人接回秦国,面临秦国太子的遴选。
小童的话,嬴政听得再清楚不过了,他们正准备回咸阳去,回秦国去。
虽然这个时候还没有统一六国,甚至这个时候他还没有当上秦王,但是嬴政心里却翻腾了起来,似乎连血r_ou_都充斥着兴奋,这是自己熟悉的那片天地,一切都还未成定型,一切都等着他去主导和制裁。
小童以为他累了,就噤了声,一刻也不敢眨眼的盯着嬴政。
嬴政身上的伤口不浅,来截杀自己的人,他心里都有数,嬴政禁不住冷笑了一声,第一辈子这些人都不能斗过自己,这已经是第二次经历了,又怎么能放过他们。
小童推门进来,见他坐起来了,连忙道:“公子快躺下,小心伤口撑裂了。”
嬴政摇头道:“无妨,眼下当务之急是赶回咸阳。”
小童一听他这么说,当即皱眉道:“公子,不可啊,咱们刚刚踏入秦国的地界,您就已经受伤了,若是再往前走,指不定什么样子。虽然我是个……但是我也知道些事情。”
嬴政笑了一声,道:“你知道些什么?”
小童答道:“公子生在赵国,长在赵国,在那帮子老秦人眼里,待见成蛟,也不会待见公子的!公子,您听我一句劝,咱们等等丞相罢,没准儿丞相的人很快就到了,到了咱们再走,也好有个照应,丞相说了,不会丢下您不管的。”
嬴政听见“丞相”二字,眯了一下眼,道:“赵高,你是公子还是我是公子,该听谁的?”
小童听嬴政冷飕飕的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当即跪下来叩头道:“听公子的,听公子的!我再也不敢顶撞了。”
嬴政道:“那就收拾一下,今天晚上准备赶路。”
“晚上?公子您的伤根本受不了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