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正证实了元原的猜想,定亲什么的果然只是缓兵之计罢了。
元原道:“你哥呢?”
“我哥?”秋长鸢撇了撇嘴,“正生气呢。”
元原怔了怔:“生气?可知为何?”
秋长鸢毫无戒备地诚实相告:“好像是因为一封信。”
“信?”
秋长鸢答道:“恩,今早有人给他寄了一封信,也不知道是谁寄的。不过听婢女说,他看了那封信后就大发雷霆,一直躲在屋里砸东西。”
元原耿直地笑出了声:“这可真的要好好感谢一下那个寄信的人啊!”
“你确实应该好好感谢他!”
秋长容推门而入,面上怒色不减,就连言辞间都带了几分寒气。
秋长鸢连忙起身,惊讶道:“哥,你怎么来了?”
秋长容抿紧嘴唇,死死盯着元原看了半天。元原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是个瞎子,不怕别人盯着。倒是秋长鸢有点畏惧自家哥哥这幅冷冰冰的样子,犹豫着道:“哥,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秋长容面无表情,“我只是来放人的。”
“放人?!”
这下就来原本岿然不动的元原都讶然地抬起了头:“你会这么好心?”
秋长容深吸了一口气,并不解释,只恶狠狠地道了句:“原随云,这次是我输了,我放你走。”
他说着便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了房间。
秋长容走的倒是干脆,元原和秋长鸢倒是半天没回过神来。
最后啜了口上好的君山银针,元原道:“这几日承蒙关照,后会有期了。”
秋长鸢还沉浸在莫名其妙的情绪中不能回神,纠结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元原笑而不语。
虽然他也不知道寄信的人到底是谁,但很显然,这个人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而且,还挺有本事。
第64章
元原并不知道帮了自己的好汉到底是谁,但是不管怎么说,能让秋长容吃瘪的,那都是英雄!
好在秋长容倒也算是言而有信,说了让他走,就真的把他送出了雀疏阁,甚至还为他安排了几个侍卫、将会一路护送他返回秋宁剑谷。
雀疏阁正门之前,元原笑着拱手:“这几日承蒙阁主关照了,随云必会铭、记、在、心。”
秋长容皮笑r_ou_不笑:“恩,欢迎你下次再来。”
元原摆了摆手:“不不不,总是来叨扰多过意不去啊!下次还是由随云请你到秋宁剑谷做客吧。”
秋长容:“……那我可真要提前感谢少谷主的美意了。”
秋长鸢在一旁听着这两人跟小孩子一样斗嘴斗个不停,简直无语得要命:“哥,你再不放阿云离开,天都要黑了!”
秋长容这才停了口舌之争,笑道:“鸢儿说的是。”他挥挥手,示意护卫和马车靠近,“原公子一路顺风,恕不远送。”
元原敷衍笑道:“客气。”
两人虽然十年前见过一面,但实际上最近才算是真正相识。短短几天的相处,就让他们对彼此的厌恶达到了一定的境界,真是可喜可贺……
终于远离了自己厌烦的人,元原心情甚好。
虽然陆西多山,马车行下一路颠簸,但他还是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极沉,还做了个梦。梦中隐隐约约,仍是前世幼时,只不过在这梦中他却像是个旁观者,只能冷眼看着年幼的自己和父亲对话。
“爸,这本书我看完了。”幼年的自己虽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样子,面上却毫无幼童的生机与活泼,眼神空洞得像是一台不需要感情就能运作的机器。
而他对面,男人的面容比记忆中年轻许多,正伏于桌案记录着什么。听到他的话,男人只是随便点了点头:“恩,那就看下一本。”
他抿了抿唇,面上难得地带了一点紧张:“爸,我有个同学快过生日了,要办生日会……”
男人毫不犹豫地打断道:“送上礼物就好,不许去同学会。”说完这话,他终于抬起头看向了面前的孩子,眼中却没有丝毫属于父亲的慈爱,满是冰冷和严厉,“原原,你要有紧迫感!你都六岁了,还没看完这些书!你要知道,爸爸和妈妈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这些书都已经看了好几遍了!别给我们丢人!”
“是。”幼年元原嗫喏着应了句,他面上的紧张已然消失不见,眼中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
但男人就像是看不见儿子的变化一样,随意地挥了挥手:“行了,去看书吧。”说完,又重新低下头专注于案上的记录了。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随即一个切换,又换到了一个窗明几净的教室。
幼年元原正缩成一团、像是个包子一样团在教室后面的柜子下,身旁围了好几个明显比他大上许多的孩童。
他是跳级上来的,班里的孩子几乎都是十一、十二的年纪,自然跟他没什么共同话题,难免会对他有些疏离。
但如果只是疏离就好了。
那几个大孩子凑上前,打头的一个男孩毫不犹豫地踹了他一脚:“你爸同意你参加我生日会了吗?”
幼年元原就像是没听见一样,闭着眼睛一声不吭。那男孩被他这样子气得够呛,拽住他的头发就往柜子上撞:“你他妈聋啦?我跟你说话呢!”
旁观着的元原,看着彼时受尽欺负的自己,竟没有感到多少愤怒或悲伤,他只是有些疑惑。
不对呀,自己怎么不反抗呢?这几个孩子怎么还能活蹦乱跳地在他面前撒野呢?
想了半天,他才勉强从久远的记忆中回想起来——
那个时候他刚刚转到这个班级,父亲在送他来上学的时候告诉过他的:“你初来乍到,不要和同学们闹矛盾。”
初来乍到是多久呢?他懒得问父亲,就给自己定了一个时限。
一周吧。
这一周,无论你们做什么我都原谅你们。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嘈杂打断了元原的梦境,他揉揉眉心睁开眼,眼前是熟悉的黑暗、而不是梦中的课桌板凳。
哦,对了,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不过现在是什么情况?!
马车外喧哗吵闹,短兵相接之声不绝于耳,杀气和寒气之强烈、连坐在马车里的元原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他撩起帘子问了句:“发生什么了?”
一直守在车旁的侍卫马上回到:“公子,我们遇到了埋伏。”
埋伏?虽然此时车上坐着的是他,但是这车队可是雀疏阁的。所以这埋伏到底是冲谁来的?
他疑惑地打开了游戏面板,查看了一下来人的身份。
然后……愣住了。
“等一下,先别打了!”他连忙跃下马车,浮光剑应声出鞘,在马车与缠斗着的众人之间划出了一道冷冷的弧线。
本来打得不可开交的两边皆为之一顿。
元原抱拳道:“来人可是观澜兄?”
众人间,一个相貌最是抢眼的男子愣愣地点了点头。
元原看了看程观澜的模型,这人居然和程霜晚有七八分相似。风神俊秀、寒眸熠熠,倒不像是传闻中“有勇无谋”的莽夫模样,反而清秀得有些单薄。
只不过程霜晚本就是柔婉的相貌,这相貌长在男子脸上实在太显y-in柔。再加上程观澜x-ing子暴戾,一言不合就拔刀,与其容貌违和感严重,也难怪江湖上关于他的传闻中很少提及其相貌了,这不是一个画风啊!
程观澜点完了头才反应过来,吃惊道:“他们竟然没有限制你的自由?”
元原:“……恩。”不仅没限制,连内功都解封了呢,不过你居然连情况都没搞清楚就动了手吗?!
程观澜的脑袋又晕了晕,他低下头,认认真真地琢磨了半天,才恍然大悟道:“哦,所以你们谈和了呀!”
元原:“……”
众人:“……”
“哈哈,那是我误会了!”程观澜马上手腕一转,将刀收回了身侧,随即使劲拍了拍最近的一个雀疏阁侍卫的肩膀,“不好意思兄弟,我打错了!打错了!”
那侍卫被他拍的一愣,差点直觉x-ing地举刀。却不料程观澜握着他肩膀的手掌突然用力,竟震得他半个身子发麻、半分力气也使不上来了。
元原笑着打圆场道:“既然是场误会,那就还请双方收了兵器吧,要是误伤了多不好。”
在场的人闻言都默默地看了看自己手中还在滴血的利刃:“……”你这话,貌似说得有点晚啊。
虽然已兵刃相向,所幸没有人死亡,只有一个重伤的——而且是被程观澜砍伤的。
程观澜非常羞愧地对那名伤员道了声歉,随后忙挥手让自己的下属上前帮忙、给这个伤员做了简单的处理。
直到确认伤员没有x-ing命之忧后,他才走到元原身边歉声道:“是观澜鲁莽了,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