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剑谱并不是元原所看的那本盲文剑谱,也不是丁枫最初为元原找到的原版。
这本剑谱是此次来扶松剑派前,元原特意让白七悠复刻的。
为的就是拿来给慕清宣看。
因为,他要印证一件事情。
慕清宣当然不知其中的许多计较,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剑谱,面上尽是严肃憧憬之色。
但这“憧憬”并没有持续太久。
他翻了几页以后,面色便越来越古怪,最后,几乎快石化了。
呃,该说,不愧是第一招嘛,还真是……简单啊……
慕清宣沉默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好别致的剑谱。”
元原被他这评价逗得几乎要笑出声来,勉强忍住笑意后,他道:“不知清宣是否愿意一试?”
慕清宣:“……”这破剑谱也有试的必要?
虽然他心中这样想,但却不敢推辞元原的好意。
人家好心把剑谱借给自己看,自己若是却摆出一副嫌弃的态度,这也太不识抬举了!
拔剑出鞘,将剑谱的内容又在心中仔细过了两遍。
……其实并没有什么复习的必要。
两行字还能记不住?他又不是智障!
收气于丹田,抬剑起势。
少年飒沓利落里挽出了一道剑花。
这剑花精妙凛然,破开了一片寒凉气息。
——然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空气安静得有点尴尬。
没有剑气,没有剑势,也自然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慕清宣不知真相,自然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只有一招嘛,怎么可能真的有什么特殊的效果。
他回头对元原道:“随云哥哥,清宣愚钝,似乎并未能领悟这剑招的精妙之处。”
元原展颜道:“很正常,毕竟这只是第一招嘛,要与后面的剑谱相辅相成才行。”
他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暗道——
果然如此。
在安宁处得到了第三册剑谱时,元原就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剑谱……真的是谁都能学的吗?
若真是谁都能学,岂不是早就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了,怎么会隐没至此?
何况那日来杀他的女子,分明也是得到了这剑谱其中一册的人。可她的剑法却与自己所学的气势相似而不同。
就像是,在刻意模仿。
这般简单的剑谱,为何要模仿?像自己一样,直接用不就行了?
为何还要刻意模拟其气息,而且那模拟还完全不能发挥剑法的精髓,其威力不及剑法原本应有威力的万分之一!
这般种种,或许只有一个可能可以解释——
那就是,这些人,学不了这个剑谱!
就算他们得到了这个剑谱。
就算这个剑谱只有几句话,简单得要死。
他们还是学不了!
最开始,元原还想过是不是天赋问题。
毕竟毫不自恋地说,他的剑道天赋少有人能望其项背。
可在刚刚让慕清宣也试过之后,他便能肯定了。
想要学习这个剑谱,是要满足一些条件的。
即便是有慕清宣这样出众的天赋,只要不满足那个“条件”,还是没办法学这个剑谱。
只不过,这个“条件”到底是什么,倒是还需要探求一下。
而主要的探求内容就是,这世上到底还有谁能学这个剑法。
只有找到了“同类”,他才能发现其中的共x-ing。
是以昨晚趁夜色浓时,他便切换回了唐原的身份,前往江南跟顾惜朝交代了一下相关事项,由千杯客负责调查此事。
这一回去,不仅交代了任务,倒还有个额外收获。
彼时见到突然出现的唐原,既惊且喜的顾惜朝又向唐原汇报了一个好消息:“公子,您之前让我们造的船,造好了。”
这艘船,废了顾惜朝极大的功夫。他找了最好的工匠,最好的手艺人。
整艘船不仅结实漂亮,其内部布置更是精致至极,即便是唐原这种在前世看多了设计师杰作的人,也不由微微感叹,确实是大师之作。
这样的船,拿出手也不算丢人了。
“公子。”见唐原开心,顾惜朝亦然心生喜悦,“何时通知楚公子来看船?”
虽然顾惜朝知道自家公子“原随云”的身份,也知道“原随云”近日和楚留香往来密切,但毕竟楚留香不知道这一切,所以还是要由他们来通知才好。
“现在通知即可。”唐原看着眼前的船,冰冷的眉目间难得地露出了一点笑意,“待他将安宁送到无争山庄,刚好来看。”
而且那时,他约莫着也忙完扶松剑派的事了。
第88章
第二日,慕家家主慕泽风终于闭关结束。
元原到其书房时,慕家主仍然着着练剑时的劲装,显然是接到消息便匆匆赶了过来。
会被如此礼遇重视,也颇在元原的意料之外。
这慕家家主是出了名的不好打交道,若不是他太过固执刻板,也不至于出了慕和的事后就立刻封锁门派,让扶松剑派被戳了几十年的脊梁骨。
这样的一个人,竟对自己表现出了这样的重视,没办法不让元原多想。
看来这慕家主确实是下决心要振兴门派了。
可是家主现今已近六十,前几十年都默默无闻得很,怎么人近年迈反而有了豪情壮志?
“原公子请坐。”慕家主将元原让到书房桌旁的椅子上。
门口候着的小厮从婢女处接过茶盏,稳稳摆到了两人面前。
“不知原公子此次前来……”
元原颔首笑道:“是有事相询。”
慕家主眼中疑惑之色一闪而过:“相询?”
“然。”元原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是有些慕和前辈的事情想向伯父您了解一下。”
元原清晰感觉到,就在他说出“慕和”这两个字的时候,面前这人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瞬。
这绝不是因羞耻而产生的直觉反应。
看来,事情果然另有隐情。
慕家主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那不知原公子想知道什么事情?毕竟家兄少时离家,与我们也并不算很是亲近。”
“前辈客气,叫我随云就好。”元原道,“晚辈只是想了解一下,慕和前辈在二十岁到二十三岁这段时间的事情。”
慕和二十岁归家,这三年正是他在慕家停留的三年。
慕家主放下茶盏,轻笑道:“哦,这三年。也没什么特别的。”
元原干脆利落地打断了慕家主含混的说法:“我想知道,慕和前辈在离家以后,是否与您还保有联系。另外,他归家之时,是否与您谈到过什么。”
骤然转变的语气已经清晰地说明了元原的立场。
若说一开始他的语气稍显客套是因为他是晚辈,那现在他强硬的口吻就非常明显的宣示了,自己是以无争山庄少主、秋宁剑谷少谷主的身份,来争取联盟的。
虽然并不知道这个少年所求到底为何,但是慕家主很清楚,这很可能是他们扶松剑派唯一一个与这个人联盟的机会。
或许也是他们扶松剑派短时间内唯一一个崛起的机会。
但是——
“呵呵,并无联系,也没谈过什么。”慕家主的语气明显得冷淡了下来,他抬手理了理袖口,眼神稍显漫不经心,“不知原公子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元原扶住杯盏,轻轻摩挲着杯口,笑而不语。
慕家主并不在乎他的沉默,站起身来就准备离开:“原公子的问题,老夫都回答不了,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
这逐客令下的简直果决,却令元原有些想笑。
强弩之末,说的就是慕家主这种情况吧。
只是这人分明是知道什么的,为何却又要做出此番姿态呢?
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
只是话既然都已说到这个份上,便也没什么挽回的余地和必要了。
元原也不纠结,起身便道:“这几日叨扰伯父了,那随云便告辞了。”
说完拱手便走,衣袂飘飘,潇洒至极。
见着少年白衣消失于门外,慕家主方卸下了面上冷色,微微叹了口气。
这倒并非他不肯说,只是——
只是几十年前,那人离开时的叮嘱历历在目。
“我与你所说一切,且勿与外人道也。”
彼时刚及弱冠的慕家主闻言,很是苦恼地皱了皱鼻子:“可若是娘亲问起……”
“你就说不知道!”慕和斩钉截铁道,随即又伸手拍了拍慕泽风的肩膀,“泽风,帮哥哥这一次啦!哥哥好不容易才想做件大事,你还不表示一下支持?”
慕泽风闻言,很是无语地嘟囔道:“就是收了个徒弟嘛,也算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