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衔弯腰一点点的把带来的东西塞进老人的床底下、桌子底下,也不知道老人看到没看到。
“那辆老伙计跟了我五十年喽,我今天六十七岁。”
用力和面的老人手腕用劲儿,萧玉清晰的看着那双漫步疮痍的老手爬上许多恐怖的斑鮨。
他捣捣厉衔,附在他耳边,“去帮帮他。” 可惜他自己不会和面。
厉衔放完了东西,被媳妇儿捣了捣才反应过来。
哦哦两声站起来帮忙,却又被态度坚决的老人推到板凳上坐下。
“我还是有一把子力气,不用你们这些小伙子帮忙,我是可以滴。”
语调一会儿上扬一会儿下落,听得人像坐过山车。
过了一会儿,沉默坐在旁边的两口子看老人吧和好的面团擀成一张大大薄薄的面饼,而后用那把看上去刀锋很钝的菜刀切成条。
“小伙子吃不吃葱花,吃不吃香油?”这是问他们。
厉衔连忙推辞,“大爷,我们不吃饭!”
老人像是没听见他们说话,自顾自的讲,“我老了,吃不动东西,面条子刚好,你们要吃就自己放,不够了我再擀……”
最后还是没能阻止他,厉衔和萧玉头一次在四点半吃了顿晚饭。
只有油烟葱花的素面,让一个长久独居的鳏夫做出令人感动的味道,后来他们再未吃到过那样的美味。
简单的吃了饭,他们才被老人领着去了另一间屋子。
那辆传说中的二八大杠被一件破旧的成灰褐色的军大衣盖着。
哪里都不是新的,车胎被酱红色的橡皮胶补了又补。
脚蹬子少了一个,最显眼横在前面的大梁中间穿透一个空,老人说那是被子弓单打中的。
萧玉和厉衔已经无话可说了,他们要是真的带走这辆老前辈,那这位老兵以后靠什么支撑他的生活?
然而老人决绝的让他们拿走,自己留着它已经骑不动了,而后从自己睡觉的床褥底下拿出一本发黄的相册。
里面的相片都是黑白的,一家三口的合照、女儿和妻子的单人照、剩下的都是在战争时期的合影。
那时候年轻的老人还很帅气,眉眼之间渗着平和。
现在眼角额角遍布沟壑,早已沧桑。
“那时候窝窝头没得吃,不像现在… 你们把我的老伙计带走,可要好好保管它,他其实还是可以骑滴…我们组织上派我去送信…鬼子上了树打我…”
老人讲着从前的战火岁月,断断续续时而连在一起时而连不在一起。
厉衔和萧玉攥着手听他讲完,外面的天已经黑了,里面的屋子似乎更黑。
从老人的屋子里出来,厉衔推着二八大杠。
萧玉看看老人做饭的那间屋子,说自己的手机还在里面,过了一小会儿又出来。
和老人郑重的告了别,两个人横放着自行车在面包车的后备箱。
把座位上的垫子垫在了自行车底下,避免回去的路上颠簸散了这位老伙计。
开了车回程,厉衔打开车厢内的照明灯,看着他媳妇儿从落在车里的双肩包内拿出手机。
“你去他屋子里放了啥?”
“两千。”萧玉温温的回答,他身上就带了那些。
他听见厉衔叹口气,“我就带了一块五。” 还是为了给袜子买木奉木奉糖揣进口袋里的。
萧玉刚要和他说话,只觉得车身猛地向前颠簸,随后车便停住不动,
☆、“只要我还活着,你们就别想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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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往后稳定重心,旁边厉衔重新踩油门。
车子几次都未发动,厉衔先检查了油箱储量,随后皱着眉头打开手机闪光灯开开车门下去。
萧玉也打开手机跟在他后面。
厉衔打开车前盖检查一番,最后重重盖上盖子,声音在静寂的四周显得无比突兀。
“太冷了,这里他娘的开始罢工了。”厉衔把闪光灯照在油箱的自动感应管上。
厉衔这一说, 萧玉才觉得四周有点冷。
身上的薄衬衫被冷风吹拂过去。四面八方没有任何光亮,远处更看不见路灯。
虽然他外出考古的时候就习惯了黑暗,但至少也不是这样幽静的环境。
萧玉有一丝丝害怕, 但是没有说出来。
他手掌紧握着手机,“那现在怎么办?”
厉衔除了有些气愤之外倒不是很担心,往驾驶座走,开开车门。
“媳妇儿, 一会儿我喊推咱俩就一块推啊。”
他拉开车门一只脚踩在车上嘱咐萧玉。
“嗯。”
厉衔一只手撑着前面的车框,另一只手拧着车钥匙。
脚落在地上, 在拧完车钥匙之后迅速的低喊了声“推”。
然后两个人齐头并进,萧玉在后面弯腰弓背,厉衔在前面撑着车框。
一辆六人座的面包车便被两个成年男人缓缓推着往前走。
厉衔看着车往前走的越来越快,一个猛劲儿窜上驾驶座, 急速抓着方向盘,脚下踩着离合器和油门。
后面的萧玉看到他膝盖底下的排气筒排出发灰发白烟雾,在手机的照亮下十分明显,车启动了。
厉衔的车门还没关, 攥着方向盘往外喊人,“媳妇儿麻溜儿上来!”
萧玉几步迈脚上车,两个人几乎同时关上自己那一边的车门。
关了手机闪光灯,一路上有惊无险的从荒野山村回到霓虹都市。
回到东海已经是晚上十点,辛亏他们提前吃了饭,不至于在回来的路上挨饿。
就是没想到家里还有两个小麻烦等着他们。
因为时间太远,两个人打算着明天再把后车厢那位老伙计送到博物馆,今天先开着面包车回家。
结果过小区门口的时候就被拦住了,两口子坐在面包车上看着落在他们车前的安全闸。
一分钟过去,门岗的保安从小屋子里走出来。
保安趴在他们的窗户上才看到原来车主是这里的户主,讪讪的向他们道歉赶紧遥控着安全闸放车。
回了家停了车,厉衔和萧玉又看到两个高高瘦瘦行为举止鬼鬼祟祟的人趴在他们家大门旁边。
厉衔和萧玉同时伸出一只手想要把对方护到身后去,最后俩人对视一眼,踮着脚步走到那两个人身后。
刚要一人摁住一个人的脖子,那辆人就回头了。
看见他俩无比激动,上蹿下跳还不敢出声的叫他们赶紧开门,像两只哑巴猴子。
莫名其妙,关上家里的门,厉衔和萧玉审视着他俩。
宋骏和宋云还是套了黑白两套睡衣,宋云手里还攥着个扁扁的钱包。
“你们欠人家高利贷了?” 厉衔冷声问他们俩。
宋骏和宋云齐摇头。
“你们抢银行去了?”萧玉把背包放到玄关的鞋柜上。
两人又是齐摇头。
“我那个老爹要来逮我回去,我妈偷偷给我报的信儿。”
宋骏看上去还真有点害怕,不过大大咧咧的样子还是很欠揍。
厉衔这才想起来,他让徐峰替他查的宋骏宋云的资料还没看,。
因为忙着别的事情,那资料就放在他的办公室里,一直没有拆封。
“怕什么?” 萧玉换了鞋,嘴上漫不经心的问着。
心想他和大熊得赶紧忙完这一阵子工作,好早一些接袜子回来,女儿也该闹着要找他们了。
“我爹! 他就是看不惯我和他在一起,今天要是被他们逮着了,那我俩就玩儿完了。”
宋骏反应挺大,像是真心害怕和宋云分开。
在看一边的宋云,害怕是害怕,但一只手攥着钱包,另一只手也只是拉着宋骏的手腕,半句话不说。
厉衔听得他咋呼的脑子疼,直接问,“你爹是谁?”
宋骏气焰消了,半死不活的动动上下两篇嘴皮,“宋长海。”
……
“啥?”
这不是巧了么这不是。
厉衔拧着眉宇,宋长海。
前几天吃饭的时候就听政.府那帮人说了,从鞍山搬到这边来的大头。
海源中汽的掌权人,军人从商,衔位不低。
大手笔赞助的都是国.家队的专用,听说在最上头还有势力,红.色背景不要太强。
和东海这些仅仅有钱的企业家或者富商可不在一个层次,那天还商量着怎么请这位大佬出来吃顿饭。
厉衔跟看好戏一样哎呀呀的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你爹都要来了,那找我俩也不顶用啊,你爹那老鼻子厉害的,到时候再误伤了我跟我媳妇儿咋整,你说你们俩对得起我和你萧玉哥给你们蹭过的饭不?”
宋云像是早知道如此,头垂在地上低低的看上去挺让人心疼。
旁边一直静听的萧玉面无表情的踩了一脚厉衔,听见他“嗷”一声便抬了脚,“好好说话。”
厉衔这才正经张嘴,“你爹忒能耐,找我俩嘎哈?”
宋云听得都想转身出门了,反手被宋骏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