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红梅走后,杨晓歌也没有闲着,早起在家里搞起卫生,为母亲分担家务。
“晓歌,晓歌,在家吗?”随着大门门锁转动声音,一位六十出头的老妇人用钥匙开门走了进来,老妇人两手各拎一个塑料袋。一个塑料袋中装的好像是蔬菜,另一个塑料袋灰呼呼的,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杨晓歌跑到院子一看,来人是自己的姥姥。杨晓歌的姥爷很早就去世了,姥姥一人含辛茹苦养大儿子周红军和女儿周红梅,如今老太太跟周红军住,离杨晓歌家不远,走二十分钟路就到了。
“姥姥!您来啦!”
“哎呦,我外孙真勤快,在拖地呀!”老太太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她从来没有见外孙做家务。
“我都十五岁了。”杨晓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十五岁哪算大了,你晓锋哥到二十岁也不会主动做家务,都要你舅妈骂了才去敷衍。”老太太絮絮叨叨走向厨房,将装菜的塑料袋放下,又返身进到客厅,将另一个塑料袋放在饭桌上。老人嘴里的晓锋是她孙子,杨晓歌的表哥,今年二十一岁,从职校毕业在家待业。
“姥姥,这是什么?”
“是你妈让我买的锡箔纸,今天是中元节,要织元宝烧给祖宗的。”
一般百姓都提前在星期天过中元节,杨家拖到正日子过中元,都是因为要候杨国新回来主持,昨晚杨国新跑了,周红梅不得不自己和儿子两人过。因为没有提前请假,周红梅早晨上班前就拐到哥哥家,拜托母亲来帮忙。
“哦,今天是中元节啊。”杨晓歌心里有点异样,前世被煤气炸死的日期,就是中元节的前一天呢。
“晓歌,来跟姥姥学着织元宝。”老人不但要帮女儿织元宝,还要帮女儿烧供奉杨家祖宗的菜,做完这些,还得赶回儿子家做午饭,时间很紧。
“好的。”杨晓歌坐到老人下首,熟练地织起元宝。
“咦,晓歌,你会织啊,织的元宝还蛮漂亮的。”老太太夸奖外孙。
杨晓歌低头,前世周红梅病逝后,每到祭日前夕,他都是在租屋中孤单地织着锡箔元宝,据说,亲人亲手织的元宝在阴间值钱。
“晓歌,你那混帐老子昨天回来又跟你妈说离婚了?”
“嗯!”杨晓歌点了下头,昨天周红梅和杨国新两人的争吵声肯定被左邻右舍听到,今天有人热心告诉老太太了。
司马巷的邻居们热情友善,也基本无隐私。
“哼,当初不是看你爷爷奶奶为人不错,姥姥哪会答应你妈妈嫁给你爸爸。”老太太后悔,八零年左右,周红梅的单位很吃香,在婚姻市场上算优绩股,当时的婚姻以出身和单位论高低。杨国新外表虽然出众,单位还行,可风评不好,这在当时的年代,是很大污点,老太太当初很介意。杨晓歌的爷爷奶奶喜欢周红梅,连番托介绍人上门为儿子求婚,并拍着胸脯为儿子人品打保证,打消了老太太的顾虑,这才让她松口同意。当年的犹豫是对的,女儿生活不幸福,老太太很内疚,一有空就来帮衬。
想起往事,老太太越说越气愤,开始数落杨国新历年的风流韵事,这些话,杨晓歌前世耳朵都听得出老茧了。
“听说你爸爸最近跟一个卖衣服的妖道女人姘上,金戒子项链买全了呢,那女人也好像巴上你爸爸了。”老人突然口气反转。“晓歌,你可得帮你妈妈,不能让你爸爸离婚得逞。”
“姥姥,爸爸都这样了,妈妈跟爸爸在一起还有什么意思?”杨晓峰黑线,这种渣人不离干嘛?
“傻孩子,离了婚,你妈妈怎么办?她都快四十岁了,还能找到更好的?再说你怎么办?以后七八年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婚一离,你爸爸的钱更要挑了外人用!”
老太太瞪了杨晓歌一眼,觉得外孙还是太小,不知道生活的艰辛,女儿面临下岗,这个家以后得靠女婿来维持。老人认为,杨国新除了风流,赚钱的本事还不错,不然,哪用得起摩托车和手机?1996年,手机和摩托车是高端的配置,都是奢侈品。
“姥姥,没钱可以想法赚,依靠我爸爸不靠谱!”杨晓歌摇头,这个家不但指望不上杨国新,还会被杨国新拖累。至于想法改造杨国新,杨晓歌认为那比让长江水西流入地中海都难。杨国新天生风流自私,花钱大手大脚没有责任心,杨晓歌的爷爷头疼了半辈子,家中木棍打断十几根也不见矫正效用,老人临死都没能瞑目。
老太太手指在杨晓歌额头点了一下,留下一抹银灰印,那是锡箔灰印。“赚钱哪那么容易?小孩子家家只知道张张嘴,你妈妈上班和下班赚外快,一个月不到四百。听说以后读大学一年要上万,那些钱哪来?”
周红梅工作之余,还会到司马巷附近一家服装厂领些后道活干,赚点外快。
“我…”杨晓歌不服气,这时期的社会充满机遇,只要勤劳头脑灵活点,哪愁赚不到人民币?
“恩,姥姥知道晓歌有孝心,想孝顺你妈妈,只是你年龄还小,很多事不是你能帮上的。你啊,现在读好书最要紧,一定要考个好大学分配好工作,这样啊,你妈妈后半辈子就有依靠了。”老太太从裤兜摸出一个小手帕包裹,打开抽出一张五元人民币塞给外孙:“家里没生姜了,去帮姥姥买块生姜回来,等等烧鱼要用,找零的钱给你买娃哈哈。”
第3章
走在小巷中的杨晓歌心情郁闷,刚重生那一会发财致富的雄心壮志受到严重打击。不读书到社会上工作?你才十五岁,除了黑煤窑,谁敢聘用?周红梅也绝对不会同意。鼓动长辈购买司马巷的私宅等拆迁升值,有这笔资金购买吗?
杨晓歌估计周红梅手上的钱不超过六千,舅舅周红军家情况稍好,表哥表姐读书开支很大,也不会有多少积蓄。泸海市房价大涨最起码要五年之后,即便能从银行贷款也还不起利息啊。
掏出裤兜中的零碎,杨晓歌无奈叹了口气,裤兜除了老太太给买生姜的五块钱,另有六块八毛,这就是杨晓歌拥有的全部流动资金,只可买一版娃哈哈营养液的零花。娃哈哈营养液是杨晓歌童年最喜欢的饮料,老太太指明让外孙用找零买这种饮料,分明还是将外孙当成孩童。一个孩童如何能脱离学校到社会上发财致富?
周红梅的性格比较软弱善良,只为了儿子着想才在离婚事件上态度强硬,周红军为了妹妹,会痛打杨国新一顿,那次周红军下手很狠,狠到直接断了杨国新的离婚念头。
等杨国新谋图家中房产变卖翻本,三番两次放下姿态到周红梅面前认错求和,周红梅的心就软了,没经受住丈夫的甜言蜜语,同意了丈夫的要求,以致没了登身之处的母子俩不得不租房寄居,周红梅因劳累和贫穷患上恶病逝世。前世不离婚的后果严重,让杨晓歌饱尝痛苦。
父母不离婚,即便杨晓歌能说服周红梅拒绝卖房产,可房产证上是杨国新的名字,杨国新拿定主意要变卖,他这做儿子的有什么办法阻拦?当时的房产买卖手续不规范,漏洞很多,杨国新一心想卖,私下照样可以变卖成功。只有尽早离婚才可以避免失财,这时的杨国新一脑门想离婚,什么条件都肯答应周红梅,为了尽快自由,净身出户不是问题。
杨晓歌设想,如果家中经济条件好转,有了经济基础,做母亲的不用担心儿子读书费用,就不会对一个不负责的男人存在有指望,也不会缺乏离婚重新开始生活的勇气。只要跟杨国新划清界限,不被杨国新经商拖累,前世的悲剧不就都可以避免了!
有什么生意能本小利厚,可以让自家短期赚到一笔财富?
“晓歌,晓歌!你到哪去?”
叫唤声打断杨晓歌的胡思乱想,声音是从他头顶传来,一位虎头虎脑的少年站在临巷房子二楼后窗户冲杨晓歌直招手,少年一笑两个很深的酒窝,是杨晓歌少时玩伴。司马巷绝大多数房子是一层,只有少数人家有两层高,少年家的二楼是后来加盖的,因为少年家人口增加太多,一户变成三户,房屋面积无法向四周扩展,就只能向上加盖了。到处都是违建的司马巷看起来乱糟糟的。这年头的城建不太管,基本是民不报,官不究。
“小强!我去菜市场买生姜。”杨晓歌只记得虎头虎脑少年的小名,姓什么一时没想起来。
“咱们找人打三副,好不好?”小强趴在窗户上邀请杨晓歌打纸牌。
“我家今天过七月半,上午没空,下午吧,下午咱们找人打。”杨晓歌终于回忆记起小强是姓苗,大名叫苗永强。每到学校放寒暑假,巷子中的少年都会聚在一起玩耍,打扑克纸牌是其中一种消遣方式。苗永强和杨晓歌是老搭档,两人打牌时配合默契。
“那我先去约辣椒头和黄毛。”苗永强很积极,他嘴里的辣椒头和黄毛是司马巷两个少年的外号。
打三副要四人才行,打牌的地点基本在苗家小院大树下。
“好!”杨晓歌朝苗永强挥挥手,下午没什么事很无聊,跟以往的小伙伴打纸牌消磨时间也不错。
告别苗永强,杨晓歌走出了巷道,来到了最近的菜市场。
菜市场在司马巷尽头一排简易房内,夏天天热,人们一般都赶早买菜,到九点之后,菜市场人就不多了,一些菜农怕菜卖不掉,开始吆喝降价兜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