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慕大哥是个大坑你知不知道?”萧爻一脸痛心疾首,“摔死我了。”
“阿弥陀佛”这时候,和尚突然c-h-a进来一声佛号,打断了阮玉的好奇心。
“施主,你叫什么?”智远似个耳背的,又问了一声,“慕什么?”
倒忘了还有个他在旁边,一行人里,唯一一个迷糊的……连欧阳情都多少猜到了。
“慕云深。”大夫y-in测测的开口,“世上同名同姓的多了。”
“不不不。”和尚忙摆了摆手。
普天之下,再稀奇古怪的名字都有可能撞上,更何况“慕云深”这般平平无奇的。只是这两个月,智远总觉得这年轻人身上有股熟悉感,不提便罢了,提起来,处处相合。
佛经里,有“轮回”一词,智远和尚虽然出家,却根本不信神佛妖怪,当即瞪大了眼睛,恨不得立即上手,把慕云深扒光了看仔细。
就算是投胎转世,这也长的太快了!
“你真是……”智远犹豫的问。到他这个年纪,什么奇事怪事都算见过了,但起死回生还是头一遭,难免有些迟疑。
但随即,和尚揉了一把光秃秃的头顶,笑道,“无妨无妨,是哪个无妨,干什么也无妨,贫僧前半辈子的情都了了。”
他倒是豁达,哈哈笑了两声,从萧爻的手里抢过酒坛子,先干了一碗。
“桃花娘子酿的新酒,果然不同凡响。”智远抹了一把嘴上的酒渍。
他与许红菱原也是相熟的,以前匆匆见过几面,打个招呼,便又各奔东西,这还是第一次得空坐下来,好好喝上一杯。
许红菱的眼睛狭而细长,形似丹凤,但眼角处其实微微向下低压着,用黛笔胭脂细细描摹,一挑,又有些不动神色的摄人心魄。
她比早几年显的更加美艳动人了。
“这酒不是给你喝的。”许红菱的手指一勾,也不见得使几分力,那酒坛子就顺着娇滴滴的指头回到了她手上,“我这鹊吟轩是清净地,你们借住可以,要是惹上了是非,就给老娘滚的远远的。”
说完,还特地瞪了萧爻和慕云深两眼。
“大姨放心,西市里头我招惹不来是非……”向来是非招惹人……萧爻这话还没说完,果不其然,鹊吟轩紧闭的大门就被撞开了。
一个巨大的r_ou_山猝不及防的滚了进来,在门口逡巡了一会儿,猝然冲向了萧爻这一桌。
许红菱脸色一变。
就在大门敞开又旋即关上的瞬间,眼睛好的几个人已经看清了外面的情况。
怪不得先前的吵吵嚷嚷逐渐偃旗息鼓,原来整个西市的街道已经被人清场,外面环顾一周都是些奇装异服的江湖人,且看起来还分好几拨,除了齐齐盯着鹊吟轩之外,还互为角抵,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这团r_ou_球不知轻重的滚了进来,外面那些人的瞠目结舌看起来颇为新鲜有趣。
“老娘安生这么多年,还是头次见到这么不知死活的。”
倘若别人自称“老娘”,就算生的再怎么素净高雅,开口便透出了粗鄙,偏偏许红菱的腔调一成不变,说这话,就跟说“良辰美景,四时同赴”的感觉差不多,有如广寒明月,高不可攀。
她仍是坐在原先的位子上,动也不动,一只手举着瓷杯,稀薄的光自窗中透进来,将指尖晕染的几近透明。
r_ou_山下面露出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许红菱,旁人他到不放在眼里。
“我没这么大的面子,惹得这诸多英雄来店里打砸抢,”许红菱转了一下杯口,又道,“你们惹上的恩怨自己去解决,银子赔够了,我这场子随便用。”
她这话说的高亢,穿过四面石墙及紧闭的木门,仍是一字不落的传进人耳中,转眼引起一番s_ao动。
这些江湖人一看架势,就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的。许红菱又不像王拾雪一样隐姓埋名,“桃花娘子”这名号提起来,也不知多少人颈上一凉,纵使今天她已经金盆洗手,清净的做起买卖来,仍是不敢冲撞。
但这句话摆明了她的态度,门外围着的人,也就没有顾忌了。
正憋足了气准备攻进去擒人的时候,忽然门户大开,照面又飞出来一个大r_ou_球,“本姑娘前脚刚到京城,饭还没吃上就有人寻衅滋事,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捣鬼!”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r_ou_球“咚”的一声巨响,四仰八叉的摔在众人面前,鼻青脸肿似乎刚吃了一顿拳脚,此时面容狰狞的晕了过去,现出后头紧跟着的小姑娘。
红白相间的小袄子衬托下,阮玉越发显的娇俏可人。
“来来来,姑n_ain_ai手痒痒,谁要是不长眼,尽管上来试剑。”
京城中的西市虽然设有独立府衙,却一天到晚的并不干正事,哪怕闹出了人命,只要愿意私了,半个官兵捕头都见不着。赵明梁说起来也是心大,靠近家门的地方蓄养着虎狼,但只要不逼宫,手下的人爱怎么用怎么用。
不过是些走狗罢了,背后肯定有人授意撑腰。
阮玉虽然不是什么心思深沉的主儿,但这点弯弯道道都看不出来,这么多年的江湖便白闯荡了。
她将r_ou_球一掌推出鹊吟轩,耀武扬威似的踩在这人肚皮上,便好看看众人的反应。
若是寻常的打手,看见这么个小姑娘无非两种反应,一是欣喜,自以为捡到了大便宜,着急忙慌的便要冲过来拿下她;二是畏缩,这种就算有些本事,知道不能看表面,先让没头脑的送上一波,掂量出高低再动手。
至于人群里背着手,动也不动的斯文人——不是幕后主脑,也至少是传递消息的上线。
阮玉一拧身,穿花蝴蝶般绕开一群莽夫,手指成勾,抓向陈先生的肩膀。
陈川不温不火的振袖一退,雪练似的长袍子悬空扫过西市久不清理的石板地面,连丝尘土都没沾上,他却将眉眼一蹙,似乎很不高兴。
“这么好的身手……我听闻康王赵勉喜欢搜罗天下能人异士,可偏偏他自己是个病秧子,吃多少药也不管用,所以赵明梁才让他当了第一任的太子,这东宫被窝还没睡暖吧,就又赶出去了。”阮玉轻轻一片羽毛似的踩在r_ou_球上,蹦蹦跳跳的背手扯着衣摆,一派天真浪漫。
西市虽然乱,鱼龙混杂,放任自流,却不代表没有赵明梁的眼线,所以很多话还是要压低了嗓子讲,亦或不讲,像阮玉这样大张旗鼓的推测,就像把赵勉悬在了刀刃上。
然而陈川的反应,还不如看见袍子脏了一角来的大,他笑道,“姑娘此言差矣,我家王爷差我来寻威远镖局的人,倘若真怀有什么鬼胎,威远镖局怕也脱不开干系。”
这就成了一根绳上串联起来的蚂蚱,往后阮玉再要开口,便要顾念自己人。
小姑娘一撇嘴,也不恼,老神在在的又道,“我不知道先生哪儿得来的消息,但威远镖局就是一杆旗两匹马三个闲散江湖人……王爷却是千金之躯,撒腿跑起来,怕追不上我们这些浮萍。”
“……”陈川动嘴居然落了下风。
笏迦山四周,常年都有宫里的暗桩,至于哪处是皇上的,哪处是几位王爷的,恐怕连他们自己都闹不清楚。
自慕云深死后,这些暗桩便常年没有动静,逍遥魔宫也消停下来,转而处理江湖事,直到几个月前……
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收到了一封信,沉寂多年的暗桩像上了油的轮轴,开始还不相信,却接连得知白锦楠死,段赋上山,随之沈言之失踪,赵自康大军压境……连个喘息的空档都没有,早之前还一人之下的段赋就成了阶下囚。
便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京里的人不敢轻举妄动,但这眼线却时刻盯着,忽然从笏迦山里跑出个镖局的名号,自然不能怠慢,硬的软的,都要先“请”到。
“你们这般大张旗鼓,就算把人绑过去了,难道不怕赵明梁追问?他又不是个傻的。”阮玉抹着鼻尖轻轻一笑,又指着一干江湖人道,“你们啊,去哪儿挣银子不好,这世道里官家都不好沾,更何况是皇家,脑袋长着还不如西瓜。”
“砰”她身后敞开的门忽的又被风摔上了,巨大的一声响,震的人毛骨悚然。
那里头正对门坐的老丈,一身的神气,从头到脚端庄稳当,手里的盲拐像个不世出的神兵利刃,眼眶中还没东西,黑洞洞的让人胆寒。
一时纷纷猜测——这必定是个前辈高手。
门摔上的时候,柳白瓮正听到“还不如西瓜”这一句,“哈哈”笑了两声,只笑的群英屁滚尿流。
有钱挣当然是好,可就像阮玉说的……自己这点微末本事,可不想跟赵家和魔宫扯上干系。
“小姑娘果然牙尖嘴利,陈某甘拜下风。”
转眼之间,簇拥着陈川的浩荡人海就成了三瓜两枣,不过比起乌合之众,这“三瓜两枣”的分量可不一样。
阮玉欣然接受了陈川的夸奖,“得我柳叔的真传,魔宫里练了十几年,见笑见笑。”
笏迦山那片苦难地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动口和动手的,阮玉的个x_ing向来不肯轻易服输,陈川江湖人称“妙口书生”,也有吵不过的时候。
“姑娘,我们并不想结仇,这次来,也是以礼相请,又何必咄咄逼人呢?”陈川掸了掸袖子,“既然几位不肯过府,那我也不便叨扰,今日便就此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