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艳一听她话里的意思,笑了一下,“你悠着点,看我姐的意思对那小演员可上心着呢,别到时候连累了我背黑锅。”
谢青蓝鄙夷地看着明艳,“那你快滚吧,省的在我这背了黑锅。”
……
季晨离回到休息室一直阴着脸不说话,封采知道她是心里有气,叹口气劝导她:“晨离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家是导演,你何必跟她争一时之气。”
季晨离嗤笑,“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争口气么?”她活了两辈子,到底也没学会圈子里的生存之道,她的骨子里有点轴劲儿,学不来韩欣远明艳又或者是封采长袖善舞的那一套,认准的道理非得跟人争个高低对错,混了那么些年,愣是半个朋友也没混到。
“那也得看时候吧?”封采看季晨离的脸上有点脱妆,在化妆台上拿了粉扑口红给她补了补,“晨离姐,不是我说你……”
封采还要教育季晨离,只听休息室外有人敲门,“请问季小姐在么?”
“在。”封采对着门口喊道,“请进。”
门外进来一个年轻人,走到季晨离面前笑了笑,“季小姐,导演说今天第一场戏先放放,先拍第二场。”
封采觉得奇怪,“不是已经定好了第一场么?妆都化好了,现在临时改来得及么?”
“来得及来得及!”年轻人连忙点头,“导演说了今天的天气不适合拍第一场,再说两场戏都是校园戏,一个片场,那边的机器已经搭好了,让我带季小姐过去呢。”
封采也跟着季晨离进过几个剧组跟过几部戏了,临时改戏的事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谢青蓝和季晨离有点私人恩怨,但在剧组里总要以公事为重,应该不会故意为难季晨离,于是对年轻人客气地笑道:“知道了,那麻烦你给我们带个路,辛苦了。”
“封小姐说哪里话,应该的。”
第二场戏在人工湖附近,主要情节是季晨离扮演的女一意外落水被明艳扮演的女二意外搭救,一般这类落水情节都由替身演员来完成,主演只需要在水里拍几个特写镜头完成几句简短台词就行,可季晨离到的时候却被告知这场戏没有替身演员,全由本人完成。
“那怎么行!我们这边演员出了事你们付得起这个责任么!”封采一听就急了,跟来通知的副导演理论,“再说现在天气这么冷,万一演员生病了耽误拍摄进度,这个责任谁来承担?你承担得起么?”
“封小姐息怒。”副导演苦笑,“导演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说一不二,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说的好听点是副导演,还不都是给导演端茶送水顶雷的么?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也体谅体谅我们。”
“我体谅你,谁来体谅我们?”封采这会儿已经全然抛开了平常对谁都笑眯眯好说话的老好人样,瞪着副导演据理力争,“这事我们绝对不能同意!导演在哪?我要见导演!”
“阿采!”季晨离低声喝制住了封采,面无表情地看向满头冷汗的副导演,“你去跟导演说,我拍。”
“晨离姐!”封采急得直跺脚,“那个谢青蓝分明就是跟我们过不去!亏我还以为她既然担得起鬼才导演的称号,好歹不会那么小肚鸡肠,没想到也是个假公济私的卑鄙小人!不行,这事我得找明总说去!”
“你给我站住!”季晨离冷着脸又呵斥了一声,“你想再让谢青蓝戳着我的脊梁骨骂么?”
不蒸馒头争口气,季晨离上一世已经活得够窝囊,当面背后的因为一个明烺不知被人明嘲暗讽了多少回,里子面子丢的一干二净,这辈子里子怎么样暂且不提,怎么着都得把面子挣回来,至少是个堂堂正正的人,而不是“和明总结婚的那个小演员”,仿佛脱离了明烺,自己连个人都算不上。
……
灯光摄像准备就绪,现场收声,季晨离站在人工湖边,看了眼自己斜后方的镜头,只有一瞬间,很快又转过身去对着湖面。
谢青蓝坐在监视器前,正好对上了季晨离的眼睛,分明只是个二流的小演员,长得不怎么样,还用卑劣的手段要挟明烺和她结了婚,那么一个眼神,却从骨子里带出来一点孤傲,她捧着书面对湖站着,深秋初冬的冷风裹着寒意袭来,把季晨离身上宽大的校服都吹得贴紧了身体,包裹出她坦荡荡站立的线条,明明是娱乐圈里的戏子,却偏有了些文人的清雅风姿。
都这时候了还故作什么清高,真是当了那什么还立牌坊,谢青蓝冷笑了一声,拿着自己的喇叭喊道:“各部门准备。”
场记拿着场记板道:“《遥不可及》一场一镜一次,action!”
季晨离捧着书走过湖面,摄像机开始跟着她的脚步移动,她全神贯注在书本上,似乎没有注意到湖边有一个小小的缺口,突然脚下一滑,摔进水里去。
扑通一声,微风吹过,带着点波纹的水面掀起一阵巨大的水花,季晨离在水里扑腾几下,只听导演拿着喇叭喊:“咔!”
“演员摔的动作太僵硬,再来一遍!”
湖水不深,季晨离全身湿透的从水里站起来,对着镜头?c-h-a??一个果然如此的微笑,水温刺骨,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发抖,面部肌肉还是生理性的抽搐了一下。
……
明烺刚开完一个会,是关于明年公司投资计划的,董事会上的那些老油条哪个没点自己的小算盘,你来我往地拉扯半天,一个会从上午开到下午,总算有了点眉目,明烺按着额角疲惫地散了会,很快会议室就空了,只剩她一个人。
空调开得很足,明烺却突然身子发冷,不自觉地就哆嗦了一下子。
十一月一到就意味着年关将近,正是一年最忙的时候,明烺已经连续好几天忙得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了,终于腾出这么片刻的功夫,想撑着额头打个盹,却猛的想起了季晨离来。
算算日子,电影大概已经开拍了,也不知那人看过剧本后是个什么反应。
于是明烺刚眯起来的眼睛又睁开,问身后站着的助理道:“季晨离的电影进度怎么样了?”
“今天刚开拍。”
明烺思忖了片刻,又问:“下午还有计划么?”
“明总,下午分公司那边要派人过来,还有A国那边的几个客户……”
“推了。”明烺道,“下午去片场。”
第11章 我不要你
“咔!重来!”
谢青蓝的声音丝毫不变的同样烦人,一遍一遍地重复同一句话,季晨离已经记不清这是她说的第几遍。
她全身冰凉得几乎没有温度,甚至连冷热都已经没法区分,被救生员从水里捞起来,脸色青白,嘴唇也冻得毫无血色。
救生员的手抓住她的手时被凉得哆嗦一下,把人送上岸,在她耳边叹息了一声。当演员也不容易,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镜头前光鲜,镜头后还不定被人怎么折腾。
这场戏已经拍到了下午四点,来来回回就这么一个镜头,近景远景特写……没完没了地反复,连谢青蓝身后的几个助理和副导演都开始于心不忍,偏偏谢青蓝一点要放过季晨离的意思都没有。
所有人心照不宣,八成是这位总裁夫人得罪了导演了,不过她倒是有脾气,就这么跟导演死犟着,居然真的一句软话也没说。一个助理摇了摇头,暗叹这姑娘真是死脑筋,认个错服个软有什么大不了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可是导演!除非季晨离罢演了,否则以后的日子她且有的受的。
再说这个谢青蓝谢大导演也是个不怕死的,总裁夫人都敢这么戏弄,看来外界那些小道消息的传闻不是没有道理,明总大概真的是被季晨离拿了什么把柄才结了婚的,否则自己的爱人被人这么折磨,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连个面都不露?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么一想,那几个人对季晨离的同情也都淡了不少。
季晨离僵硬地站在岸边,身上是已经全然湿透的校服,带着湖里的淤泥水藻和其他的什么污渍,黏腻地紧贴季晨离的皮肤,一阵冷风吹过,带走了季晨离身上最后一点热气,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打颤,牙齿咯咯作响,连睫毛都在频率密集地颤抖,闭上双眼咽了咽喉咙,呼出的气都是冷的。
她的脑袋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脑子里有无数把锤子在朝四面八方猛砸,嗡嗡的响,季晨离觉得自己的脑子都快被砸开,什么拍戏什么台词什么镜头她早就忘光了,她甚至忘了为什么站在这个地方,只知道机械性地听到谢青蓝让人厌恶的声音之后往水里跳。
这一天过得太漫长,季晨离的眼皮都快重得睁不开,顺着眼前露出的一条细缝儿看了看天空,和早晨一样灰蒙蒙的眼色,连时间都没办法判断。
“《遥不可及》一场三镜……action!”
听到action,季晨离条件反射地往水里跳,扑通一声,连第几次都没听清。
“咔!”
季晨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重来!”
果不其然的一声,嗓子眼吊着的那颗心又重重跌落回去,季晨离借着救生员的搀扶重新上岸,对着镜头,用尽全身力气在嘴边勾出一道虚弱的弧度。
谢青蓝坐在监视器后头,把她脸上的那点表情尽收眼底,连脸上因为寒冷而不自然的抽搐都没错过。
明艳坐在谢青蓝旁边背台词,一抬头正好看到了季晨离转瞬?ch-ou??的那点嘲笑。季晨离的校服还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头发被湖水纠缠得乱七八糟,随性地贴着她的脸颊脖颈,上面还挂了几片绿藓、几段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