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诺多维奇,敦克村里的居民中,无论是原住民还是后来者,无论是东区还是西区,他们对此人都有一种源于心底的恐惧。
如果说你觉得这个笑眯眯的英俊男人并不可怕,那么只能说,你对于敦克村来说,还只是个新人。
克诺多维奇的爷爷是第一代来到这里定居的人,也是当时贫民窟里少数的白人之一,在这个慢慢聚集起来的贫民窟里,没有什么获取资源的途径,所以男人女人们对路过这里的车辆和行人都虎视眈眈,绝不放走任何一个到口的肥羊,带头的几个少年里便有他。
那时候的贫民窟没有和治安官们合作的实力,这群穷到发疯的人是每任治安官的眼中刺,不把它彻底拔掉坐在椅子上屁股都难受,所以几乎每天这次都有三五个拿着铁棍穿着蓝色制服的男人四处游走,但是克诺多的爷爷每次都可以逃过他们的眼睛,悄悄的带着几个人,或小或大的捞上几笔。
也有想要换种方式过活的人,他们想要像城镇里的人们一样,用自己赚来的钱过着不用富裕但是简单满足的生活。
但贫民窟是个低到尘埃里的起点,因为起点低,他们有人也曾努力去找过工作,但是也走不出去这里,在这里出生的孩子,也只能重复着上一辈所做的事情,逃脱不开这个轮回。
克诺多维奇的父亲和叔叔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
克诺多维奇的父亲,已经很少有人记得那个男人的名字,因为后来大家都叫他“舒克他哥”,就连他自己也经常这样称呼自己。
敦克村是在这位好兄长的努力下建立起来的,这位“舒克他哥”代表着绝大多数原住民们的形象,只是比他们所有人都要有野心,而且狠辣了很多。
两个孩子相继出生,克诺多的父亲从小身上就带着这里人的烙印,他一点大就跟着大人们堵路抢车,稍微大点就时刻绑着木枪带在身上,而舒克不一样,他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带上了眼镜,因为窝在被子里看书的缘故。
在这贫民窟混的再好都只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等人,文明的发展试图把他们甩的越来越远,这里的男人女人们也清楚这一点,他们没有忘记最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生存迫不得已,走出去一直是他们坚持的理想。
克诺多的爷爷看出了二儿子身上的潜质,于是他把大儿子天天带在身边教会他所有的生存格斗技巧,但是所有得来的钱都换做了体面的衣服和书包,将舒克送去了小村外面的学校。
舒克成了贫民窟第一个走了就再没回来的人,十年后大家才从报纸上看到他的消息。
理应克诺多的父亲应该讨厌这个托了他的福却没有给予半分回报的兄弟,但是他没有,反而,在他不断用血x_ing手段建立小村的过程中,那个在外面世界生活体面的兄弟让他头上多了一圈荣光。
“你的孩子也会走出这里。”
他这么对别人说着,这片土地上跟着他干的人越来越多,然后凝聚成了一个小村,他们管它叫“敦克”,意思是离开。
抱着让孩子们可以逃脱苦难命运的想法,原住民们发狠的对这个世界投s_h_è 黑暗的泥浆□□,让所有s_h_è 程以内的地方变成他们的泥泞沼泽,他们尝试各种各样的“业务”,财富如同滚雪球一样迅速增多,甚至有些人手上的金钱比乡镇里的绅士们还多,但是他们自知自己逃脱不了敦克村的烙印,不过同时,他们的后代里,像舒克一样出去的人越来越多,留下的那些,就继续继承前业。
走出敦克村的孩子们,他们和自己的父母都有着相似的想法,就是和这里脱得越干净越好,所以没有人再回来过,甚至没有半点消息。
除了克诺多维奇。
克诺多维奇回来的当天,他的父亲就被气的发了病,没过一个月便病逝了在了那张他躺了一辈子的土床上,来祭拜的人们一边弓着腰朝他的遗体鞠躬,一边斜着眼睛悄悄打量着这个年轻又英俊的男子。
克诺多维奇回来的原因并不是绝大多数人想象的那样,实际上,他在外面的生活过得比大多数的敦克村后代们要好,而且好得多,但是他的内心深处,和他的父亲一样,是个完全属于这里的人,他知道这里才是真正可以容纳他的地方。
很快,不到一个月,敦克村就见识到了什么才叫“知识就是力量”,迎来了这个神奇家庭带给他们的第三个领导者。
相比于那些一个月便心悦诚服的原住民们,沈白则花了更多的时间,才慢慢意识到那个男人的力量。
沈白第一次意识到克诺多的厉害,是坐在他的腿边围观了一场敦克村叛徒的下场。
被一圈毛靴包裹在中间的男人,带着这个时代文化象征的金边眼镜,他的白色衬衫被拉出了褶皱,男人在站好之后下意识的将袖边的褶皱抹平,然后推了下眼镜。
冷汗顺着男人的额角流下,但是光看他的外表,男人的表情和动作没有过多的泄露什么情绪,甚至于在对答的时候也有条不紊,相较之下,衬得旁边的原住民们有一种文明未开化时期的野蛮,让人看不出谁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倒是个令人佩服的男人。
沈白托着脑袋,黑溜溜的眼睛望着那群人的方向,因为他小小的身子缩在克诺多的脚边,又穿着克诺多前些日子叫女人们给他做的毛外套,所以看上去活像一只小n_ai狗。
该不会克诺多真的是看上这孩子可爱养在身边当宠物了吧。
前几日掀了沈白老底的男人在下面想着。
觉得沈白可爱的不止他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克诺多看着腿边毛茸茸的脑袋,忍不住将手压了上去,得到了对方躲避的身体和一个冷漠的眼神。
克诺多没生气,这是沈白这些天来和他一贯的相处模式,一边是养不熟的狼崽子,指不定哪天就扑上来咬你一口然后跑掉,一边是想要驯化他的人类,用微笑作为伪装。
克诺多收回手,依然笑着。
“这不是厉害,小家伙,这是个骗子。”
克诺多站起身,走到了那个男人身边,然后拉起他的左手好似好奇一般看着那块手表。
“若蒂的黑赛尔系列,为艺术而生好像是它的宣传语,”克诺多接着摸上了男人的中指指节,感受着那里凸起的茧块,“林凡,你太沉浸于自己的角色了,嗯……让我想想你的设定是什么……”
被克诺多称作林凡的男人因为气质出众,从小就跟着一群骗子们工作,从一开始利用孩子的外表骗些妇女们带他回家,然后在晚上招呼同伴们将里面值钱的东西搬个精光,到自己可以独当一面,他和自己的同伴们开始像这一团体中的“前辈”们一样,有了自己独立的身份和设定,面向不同的群体去发挥演技。
他们有的是不差钱的富家子弟,有的是知道□□的投资经纪人……而林凡,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
他游走在对艺术抱有憧憬的女人们中间,然后不停用虚假的名声和忧郁又禁欲的气质吸引她们,等到似乎两情相悦之时,让她们为自己的“出版”之路增加一些物质上的“帮助”。
林凡这种敦克村的外围人物,是不会允许身上留很多钱的,当他们的上线发现收到的金额越来越少,顺着摸过去,却发现了林凡用敦克村消息和另一边的乡镇治安官换取了一个未来可以用的假身份。
在敦克村每年想要跑走的人不算少,按照这里的惯例,就是杀一儆百。
旁边的男人伸出手准备拖着林凡出去,但是被克诺多拦了下来。
“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演戏演上了瘾。”
克诺多的笑容在这种情况下就有些让人发毛,尤其是对于站在他面前的林凡而言,沈白能看得到他的右手手指微微蜷曲,轻轻握成了拳。
“是不是你的作品里,出现了一个女主角?”
林凡的目光闪烁已经完全透露出了他的不安,他冷静的伪装开始一层一层在克诺多面前脱落。
沈白不知道克诺多是如何看穿一个人的,就好像他天生有这样的本事,一点一点,沈白见证了那个男人的伪装被克诺多剥去,露出了被包裹在最里面的自己。
林凡是个骗子,他从小在敦克村长大,除了骗人他也没有什么技艺能够傍身,他无所谓自己就一辈子这么骗下去,钱到手的容易身边也不缺女人,直到遇上了一个可以轻易被他骗去所有的女人,大概是太容易被骗了,她遇上林凡的时候就已经所剩无几,但她并没有吸取以前那些男人给她的教训,而是依然全身心的奉献给了林凡。
林凡体验过很多女人的喜欢,但是这一个有些不一样,女人将他视为自己的全部依托,她所有的钱加起来都不如其他女人送给林凡一次的多,但是林凡能感觉到,如果他有一天,像曾经那样潇洒的撤了出来,那么女人可能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林凡想到了以一个作家的身份过剩下的日子,他想真的出一本书,赚一点名气,然后像许诺的那样跟女人结婚,生一两个孩子……
林凡将从其他地方骗来的钱塞到了女人那里,他不动声色的为两人在另一个乡镇里置办了些财产,甚至准备好了一个可以脱身的身份,但是依然没有逃开敦克村的眼睛。
“你是不可能干干净净地死掉的,我会让你看到,故事里的女主角是怎样被她最后一个信任的男人骗到一无所有,然后绝望的离开这个世界。”
克诺多再没有管男人去说了些什么,他走回自己的位置,将地上的沈白抱起来坐到了他的腿上。
看着沈白惹人喜欢的小脸和那双带着警惕的眼睛,克诺多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这次沈白没有躲开,而是和抬起脸的男人继续对视着。
“真傻,他在企图欺骗我,”克诺多像是满足于沈白的乖巧,在他的另一侧脸蛋也落下了一个吻,“差点忘了,我可爱的小家伙还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