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国长期挑着担子在外面补锅,大家都叫他“周补锅佬”。由于常年在外,据说人长的不错,到处和别的女人勾三搭四。最后,他和邻村的一个比他整整小了二十岁的女人到观音庵安家,抛弃了这边的母亲、妻子、儿女。涂晓燕从小都不喜欢这个外公,后来因为母亲的关系,和他彻底断绝了关系。
涂玉泉到河坪里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他并没有直接进周家,而是先看了一下,发现周家后面的山上有好几个小孩,在放牛砍柴的,闹得热闹。
周祝美可能会在那里,涂玉泉猜想。于是他直接走近那几人,一眼就看到了周祝美,涂玉泉之所以能认出她来,是因为她现在的样子,和小时候的涂晓燕长得十分像,她从小长得快,现在看上去,比涂玉泉还要高一点,和上辈子的样子没太大差别。
其他几个小孩以为是问路的,隔的有点远,也没多好奇。
周祝美因为干活,出了一头的汗,头发凌乱。前面的刘海散乱的搭在额头上。见涂玉泉走近,笑着问:“你有么里事?”
“你是周祝美?”涂玉泉还是谨慎地先确定一下。
“嗯。你找我有事?”周祝美眉头微皱,她确定她不认识这个人。
“嗯。先坐下来说嘛。”涂玉泉笑着说,然后找了边上一块比较干净的石头坐下来。
周祝美也坐下来,把玩着手里的镰刀。涂玉泉看看她的手,非常粗糙。
“是这样的,我叫涂玉泉,是烟田包的,你妈我喊姨妈,今天来是想私下里和你商量个事儿。”涂玉泉听了一下,继续说,“我现在在夔城读初中,在校门对面开了一家小店,我平时要上课,要找一个人帮忙,给工钱。我妹妹太小,不然就让她去了。我跟妈说过后,她叫我来找你,一来,你有恁个大了,帮得上忙;二来,她说你们过年的时候在外婆那里碰到过你们,跟你妈又是姊妹,所以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觉得呢?”
“我爸爸肯定不得准我去。”周祝美一下就提出这个关键x_ing的问题。
“嗯,我是问你个人愿不愿意去?挣点钱,帮一下家里。”涂玉泉立即煽风鼓动,“你想哈,你恁个小就可以帮到家里挣钱,多划算的事情,这可是个好机会。再说,一般的人,我是不会让他到我那儿帮忙的,这个人必须信得过、靠得稳才行。再说了,你到我那儿去,包吃包住,一个月还给二十块钱,活路也不重。”
周祝美明显动心了:“恁个好的条件,我愿意去,反正我也不想读书了。不过我们家大人肯定不得让我去。”
“这个确实难得办,不过,你放心,你们家大人我去帮你说,但是,还要你的配合才得行。”涂玉泉打包票,“你回去就先跟你n_ain_ai说这件事情,一定要争取你n_ain_ai的同意,如果姨妈姨爹不放心,可以让你先跟着我去看一哈情况在决定。对了,你爸爸在屋里没有?”
“在屋里。不过过两天就要出门了。”周祝美老实的回答。
“那就好。走嘛,我们一起到你屋里去,记得哈,一定要先争取你n_ain_ai的同意!”涂玉泉再嘱咐了一次。
“嗯!”周祝美严肃地点头,一副大事来临的样子。她委托另外的几个同伴帮忙看住牛,就背着刚砍的一捆柴跟在涂玉泉的身后。
路上,涂玉泉问了她关于学校的事情,一切都跟他知道得差不多。
很快就到周家了。周家单门独户,养了一条黄狗看家,见有陌生人到访。立即“汪汪”的吠。“走开!这是客!”周祝美放下柴就朝黄狗喝到,然后走过来把它赶走了。“进屋做吧。”
这时朱成奎从屋里走出来,脸上沾着些黑灰,她正在烧火做早饭,他们全家都还没有吃早饭。
涂玉泉见朱成奎,年轻了几十岁的外婆,愣了一下,立即笑着开口,自荐家门。
朱成奎一听,是稀客啊,然后把人让进屋,热情招待。
正在屋里刨洋芋的老太太——周祝美的n_ain_ai牙都掉完了,笑眯眯地招呼涂玉泉。涂玉泉坐在板凳上和她聊天,把老太太哄得笑眯了眼。
没多久,朱成奎早饭做好了,差周祝美去喊她爸爸回来。
涂玉泉一见周安国,心想:难怪他勾搭了那么多人!现在的他虽然穿着简朴,但整个人看上去英俊明朗,一点也不见几十年后涂晓燕外公的那个糟老头样子!据说他可是超级爱美:手表、皮鞋、大衣,一样不缺,家里人再缺吃短穿,自己的他也一样不少,年年换新的。
周祝美已经跟他说了家里来的客人的情况,所以涂玉泉叫他“姨爹”的时候,他爽快的答应了。然后对涂玉泉又是一番客气,问家里人的情况等。这是被问的第三遍,涂玉泉丝毫没有不耐烦,礼貌的回答了。由于涂玉泉故意的,和他讲的话,处处合他心意,于是,涂玉泉在他心里好感直线上升。涂玉泉给他讲夔城里的各种见闻,他也是进过城的,只是不经常,两人聊得格外合得来。
涂玉泉虽然推说自己吃过早饭了,但他们说走了那么远的路,执意邀请,涂玉泉不好推辞,只能坐在桌边稍稍吃了点。本来朱成英特意打了三个荷包蛋给他,他推到一边,喝了碗稀饭就下桌了。最后老太太推说自己不喜欢荷包蛋的腥味,那碗荷包蛋进了周祝美的妹妹和周安国的嘴巴。吃完饭后,涂玉泉说自己要买几斤蜂糖,拿到城里开店,煮成蜂糖水卖,还比较赚钱。然后在一方一心想知道和一方故意透露的情况下,周安国一家都知道了涂玉泉在城里开店的事,当然,赚多少钱涂玉泉透露的比他实际赚的少多了,但也足够周安国歆羡了,要知道,他出门补锅,好的时候一天最多也就挣个几块钱。可惜他自己没有本钱!
这时,涂玉泉说他自己学习忙,顾不过来,想请他们家大表妹去帮忙,开二十块钱一个月的工资,还包吃住。
周安国犹豫了:“她还在读书啊,再说她恁个小,得行不?”
“姨爹你放心,没得重活路,以前都是我一个人做,时间顾不过来才想请人的。”涂玉泉连忙打消他的疑虑:“再说了,妹妹她现在也不想读书了,帮到家里挣点钱,一个小孩子,错过了你以后到哪里找这种好事嘛?”涂玉泉为达目的,简直不择手段了。
“也是,她一个女娃子家家的,读了书以后也是要嫁出去的,还不如早点不读了,省点学费,还能帮屋里挣点钱。”周安国说。
朱成奎在周安国面前,一贯是没有发言权的,他说的话,她只能无条件服从,老太太虽然舍不得、不放心,但是儿子已经答应了,孙女也愿意,她就不反对。
“行,就这样定了吧,周祝美你去收拾一下换洗衣服,一会儿就跟我走吧,明天就进城。先熟悉几天,工资从十月八号开始算,按阳历。”后面这些话是说给周安国听的,因为周祝美的工资,他最后肯定会全部收刮,涂玉泉不想他觉得周祝美私吞了钱。然后涂玉泉递给周安国二十块钱:“姨爹,这是表妹第一个月的工资,先预支给您保管着,以后的都要她自己结了。”
周安国接过钱,假装客气一番,还是收了。他们自家养了两桶蜜蜂,家里才割了两斤蜂糖,于是他让朱成奎把蜂糖拿出来,全塞给涂玉泉,涂玉泉要给钱,他坚持不要。涂玉泉没有再坚持,拿了十块钱,请他到别人家帮忙买几斤蜂糖,要快一点,他拿了钱就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周祝美在房屋里收拾要带的衣物,翻来找去也就那么两套,还尽是补疤(补丁)。鞋子也只有脚上的这双烂凉鞋和一双大脚趾都破了洞的布鞋,她总是这样,出不了门。
涂玉泉见她收拾了半天也不见出来,进去看见她对着床上自己的衣服为难。
“都带上吧,冬天的也带一套,冷的时候穿。”
周祝美低落的点点头。朱成奎找了个花布口袋把她所有的行李都装了起来。总共也就那么一小包,还尽是破烂,涂玉泉心酸不已。
没多久,周安国就拿了几瓶蜂糖回来,还把剩下的两块钱还给涂玉泉。涂玉泉道了谢,在朱成奎和老太太对周祝美的千叮咛、万嘱咐中,带着她上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名
只在家里停留了一个晚上,涂玉泉就带着周祝美回到店里。
周祝美一路上都很沉默。一个十一岁的农村小姑娘,突然退学,进城打工,除了刚开始有不用上学了的轻松,但很快就像被拔了根的Cao,觉得飘渺无比;她跟涂玉泉根本不熟,昨天被他鼓动,一时头脑发热,做出决定,但那之后,却是对未来无知的慌张。她没有了退路,对新生活的惶恐中,带着期待。
涂玉泉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必须让她自己适应过来,这是她必须要克服的第一个难关。
周祝美第一次坐车,一路上晕得一塌糊涂,上辈子也是这样,涂玉泉对此束手无策,他只知道坐车多了习惯了就好了。
中午到店里后,涂玉泉从冰柜里拿了冰水给周祝美喝下,然后让去睡了,自己在厨房熬了稀饭,做了个凉拌黄瓜,再炒了一个藤菜。坐了车,本就没什么胃口,涂玉泉做得也简单。
饭很快就好了,涂玉泉上楼上去把周祝美叫下来吃饭。周祝美休息躺了一会儿,脸色总算不像刚进门时那会儿那般苍白了。吃过饭,周祝美突然觉得不好意思,抢着去洗碗,涂玉泉也不拦她,什么都不让她做反而让她不安。
前面涂玉菊来的时候,涂玉泉跟她两人睡的一张床,现在可就不行了。虽然心理上来讲,周祝美是涂玉泉上辈子的母亲,但就现在而言,涂玉泉是男生,十三岁,周祝美是女生,十一岁,两人昨天以前几乎就是陌生人,怎么都不可能睡一张床。虽然有张小沙发可以勉强凑合,但是对于两个正值青春发育的少年来说,这肯定不是好选择。既然以后周祝美要长住,那么买床和床上用品是必然的。所以下午涂玉泉带着周祝美去了批发市场,买了一张一米五的折叠床,还有棉絮、被套、枕头等。东西很多,还好卖床的老板帮忙送货,但两人还是累得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