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饭掌勺的是涂大军的幺婶王兴春,三妯娌,也就她的厨艺最好了,朱成英和老三媳妇何德敏帮着打下手,涂n_ain_ai自己在灶门口烧火。自家几个大人,大家都没穿新衣服,一是没有,二是即使有也怕弄脏了,要留着初二回娘家穿。
涂玉泉倒是没什么顾忌,穿着新衣服,帮着抱着幺婶家的小娃娃。这娃娃涂玉泉没见过,但是见过他长大后的样子。上辈子,他比她大□□岁,而且因为x_ing别差异,虽然经常看到,但是很少玩到一起。他是幺爷爷家的骄傲,是整个涂家这一辈的一颗明星,奈何,这颗星星却在他二十二岁的时候,因为肝癌而陨落。不是没有查出病来,早在他初中毕业,考兵体检的时候,就查出来他患有乙肝,但顽固的幺爷爷愣说是因为没有塞背手,那边故意找的搪塞,不予治疗。涂玉泉看着怀里流着口水的小娃娃,再望望那边聊天的幺爸,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
小孩子已经十一个月,咿咿呀呀地开始冒话,额额哇哇地闹个不停,最喜欢涂玉泉把他抱着,站在他腿上,还不会走路,却能在涂玉泉扶着手的时候勉强站立,他欢喜地不停想蹦起来,劲头十足。
涂玉泉上辈子带过妹妹弟弟,对于带小孩,经验丰富。他哄着他:“来,明明,叫哥哥,啊,跟我学,哥—哥—”他耐心的哄他。
“嘚嘚。”终于,小明明嘴里蹦出了类似“哥哥”的声音。
涂玉泉欢喜得很,“再叫一声!”
“嘚嘚——嘚嘚——”小明明高兴了,重复地叨叨这个音。
“哎哟,明明你真是太能干了,奖一颗糖。”涂玉泉从荷包里掏出一颗大白兔n_ai糖,自己咬掉一大截,把剩下的小截喂给小孩。不能喂太大的,怕他噎着。
小孩嘴里尝到甜味,不停蠕动,很快把糖抿化了,最后还剩下一小粒,整个儿吞下去了。涂玉泉检查他嘴巴里没有了,又喂了小半颗。
中午饭一家人吃的和和乐乐,大家都穷,人也都是没什么文化的,甚至,连勾心斗角都还不会。饭桌上,叔叔伯伯的一起谈到涂玉泉做生意的事,他们觉得,那个靠不稳,要他好好读书,考学才是最重要的。他们不知道涂玉泉要考高中,考大学,但反正是考了一直读,就叫“考学”了。老实愚昧是可以遗传的,涂大军四兄弟的看法几乎一致。涂玉泉不想多说,点点头,喏喏的回答几声,表示知道了,他们也不再说了,这个话题还不如今年准备c-h-a多少秧苗有吸引力。
下午,涂玉菊要了去村里的小商店买气球,这是惯例,他们以前每年的压岁钱,都换成了小商店里不同形状的气球,气球这种过年才能玩的东西似乎对小孩有着天生的吸引力,涂玉泉无聊得很,抱着小明明到处转悠,幺婶是个很温和的人,她也由着涂玉泉。
初一自己本家聚会,那么初二,就是约定俗成的回娘家的日子了。
初二同样起了个大早。
一家四口穿上新衣,收拾妥当,就到朱成英的娘家去了。涂玉泉的外婆家住在韩家坝,低山,靠河边,从家里下去,几乎不停歇地要走两个半小时。
小孩子空着手,涂大军和朱成英打着换地挑着两碳箩筐的年礼。礼物主要是面,还有糖和酒。要送的有好几家,所以面和白糖就多了。
朱成英有四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她一岁多的时候,涂玉泉的亲外公就过世了,她的母亲带着她改嫁,后爸姓叶,不过也死的早。大的两个弟弟已经成家了,小的两个,一个比涂玉泉大两岁,一个比他小一岁。
河边一带普遍比高山富裕,韩家坝已经有好几家盖上了二层的水泥板楼了。
涂玉泉一家人在十一点多的时候到达涂玉泉的外婆家。他外婆姓周,一个瘦瘦小小的老太太,这时,她还没有涂玉泉印象里那么老,见他们来了,高兴的把他们迎进屋,招呼他们坐。一行人礼貌的跟她问好,才进去。
朱成英最不客气,自己进屋倒茶喝,熟门熟路。
外婆住的这栋房子是有三间的土房子,屋里各种东西摆放得些微的乱,而且很多,猜着应该是他舅舅的。
“老三和老幺没在屋里啊?”朱成英随口问。
“嗯,他们跑出去玩去哒,些娃儿一天伙到到处跑,像些野人样!”外婆没好气地说。
“哎呀,你管他们的,他们还小嘛,不正是喜欢到处跑的时候嘛,长大哒就好哒。”朱成英劝解到。
“哼,就他们那个样子!”外婆没好气地嗤了一句。
朱成英沉默着没接话。
“听到说青娃子在城里头读书啊?”过了一会,外婆又问。
“嗯,还是县里的老师上门来接的。”一说起这个,朱成英就相当的骄傲。
“照恁个下去,以后读出来莫忘记我们哈。”她这句话明显是对着涂玉泉说的。
“那肯定不得,哈哈。”朱成英笑着说。
作者有话要说: 先写这么多吧,明天继续。
☆、新年(二)
外婆和朱成英两个聊着天,间或涂大军也c-h-a两句,并不急于做饭。
朱成英一家走了那么远的路,早就已经饿了,特别是涂大军。饿了却因为是女婿,不好催着丈母娘做饭,只能木着一张脸,不停地嗑瓜子。涂玉泉和涂玉菊果断也嗑瓜子,于是外婆端出来的那一小盘瓜子很快就见底了。
还是朱成英厉害。她见这三人嗑瓜子的惨样:“妈,我饿了,话二回再说,先弄饭给我们吃哦!”然后自己起身走向厨房。
“哎哟,你看我!我们早晨吃得晚,还不饿,忘记你们走啊恁个远哒!我先下面你们吃?”外婆笑眯眯的问。
“下么里面哦,快点弄哒吃才是正经事,来,我帮你弄!”朱成英寸步不让,顿了顿,再一本正经的说,“吃哒我们好早点回去,屋里的牲口没得人管。”
涂玉泉对朱成英这睁着眼说瞎话的本事是相当佩服,明明牲口都交给不用走亲戚的大伯照看了。上辈子就听朱成英说过外婆的各种不是,没想到今天却是亲眼见着了。
“回去做么里哦?来哒就要歇一晚上才是的,莫说回去的话!”外婆也进了厨房。
后面他们说什么,涂玉泉也没听见。他从上衣荷包里掏出几颗大白兔,递给涂大军和涂玉菊,虽然少,但是吃了顶饿。
一直到一点多,饭终于做好了。涂玉泉觉得还不如下面好,那样至少不用挨那么久的饿。虽然是有饭有菜,但菜比起涂玉泉自家就差远了。唉,不说了,有的吃就不错了。
菜刚上桌,朱成英说:“妈,这饭都好哒,弟娃儿他们啷个还没回来呢?”
这世上,跑得最快的永远是曹cao。这不,说曹cao,曹cao就到。外婆还没有接话,就有个跟涂玉泉差不多大的瘦小子蹿进屋里来了。
“妈,饭好哒呀,你啷个不喊我们呢?”他一进门就抱怨。
“你个背时的,个人到处跑,我到哪儿去喊你呢?”外婆相当冒火。
“哎呀,莫说哒,快点来吃饭。”朱成英打圆场,“幺弟娃儿呢?”
“在后头。”
话刚落,门外又蹿进来一个小子。
“诚娃子,快点来吃饭!”朱成英招呼他。
“大姐。姐夫。”他倒是知道喊人。
这提醒了朱成英。她答应后,转头对涂玉泉和涂玉菊说:“你们还没喊舅舅嘛。”
“三舅舅,幺舅舅。”
“三舅舅,幺舅舅。”
涂玉泉和涂玉菊听话地喊他们,小的那个舅舅很高兴的答应了,大的那个蚊子似的“嗯”了一声。涂玉泉记得,这三舅舅小名叫“毛毛”,大家都喊他“毛娃子”,大了别人称他“毛老三”。而毛老三小时候似乎和涂玉泉有过节:两人闹矛盾后,毛老三叫涂玉泉青□□儿(青蛙),涂玉泉则称他“毛冬瓜”,两人自此不对盘,长大了还被朱成英拿出来笑话,因此涂玉泉上辈子也知道了一点。
所有人都入座后,毛老三挨着涂玉泉,他不待见涂玉泉,吃饭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把手肘挡过来,制造小麻烦。幼稚!涂玉泉心想,自己呼啦啦扒了三碗饭,填饱了肚子。
吃过饭后,外婆让三舅和幺舅带着涂玉泉兄妹去玩。
显然,涂玉菊和幺舅比较合得来,两人巴拉巴拉地聊到了一起。
涂玉泉和三舅都静默着。三舅本来话就少,跟涂玉泉,他更是觉得没话说。这种时候,涂玉泉摸不清他到底怎么想的,自然不会傻到主动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于是两个大的听两个小的聊天,无非是压岁钱啊,穿的衣服啊,买东西的商店啊,最后,涂玉泉也成了他们的话题。
对于这个幺舅,涂玉泉了解不多,只知道这个人喜欢吹牛,无论什么东西,经由他的嘴巴里说出来,都是相当了不起的。两人先聊了彼此的压岁钱,当然,涂玉菊的比较多,多很多;幺舅突然发现涂玉菊的衣服似乎很好看,于是涂玉菊相当得意的告诉他,她的衣服是她哥哥从城里面给她买回来的,然后顺势说到她哥哥读书多厉害,还会挣钱。
涂玉泉还没来得及打断她,就听到三舅一声“有么里了不起”的嗤声,再看看三舅和幺舅简陋的穿着,他决定不打断涂玉菊了。嗯,好吧,他也幼稚。
很快,他们到了小商店。涂玉泉一边走还一边打望周围的环境,和上辈子他看到的完全不同,不过开着商店的这家已经盖了水泥板楼了,和上辈子一样。水泥地坝里围着一桌打麻将的,几桌玩扑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