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记忆里的容貌重叠,成熟和稚嫩,封藏和张扬,沉稳和锐利,一样光滑洁净的额头,一样寒光四s_h_è 的双眼,林峰再次晃神,找不到了南北。
最近应付高考和跟训之余,不是没想过这颗珠子的问题,但是想来想去都是反反复复的那些东西,过去了,上辈子的事情,有什么好计较的,可是一见了面才知道,这些自以为稳固的心理建设,如滚滚长江上丢下的几个沙袋,杯水车薪。
三海顺着林峰的视线望了过去,见对面一个黑不溜秋的家伙也在往这边望,微蹙眉头,“怎么?认识?”
“诶!?”林峰收回视线,“不,不认识。”
“那走吧?”三海拉住衣袖,把人往里面拽。
林峰忍不住又深深看了那个已经走向报名处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本来以为都过去了,原来,这个人对自己的影响这么深……
吉珠嘎玛走得速度很快,利落的办好手续,一扭头就看到拖拖拉拉的林峰和三海才踏进校门。
他还没忘记那双眼里的藐视,抓在行李包上的手紧了几分,看着远处勾肩搭背的两个人,一句话从嘴里咒骂了出来,“爪牙一帮子,团结斗窝子,涝糟加粉子,死猫烂耗子,靠!”
“噗!”紧贴身边的新生听到,没忍住笑喷,竖起了一个拇指,“哥们儿,这口川话给力!交个朋友,斯郎泽仁,门巴族的。”
“吉珠嘎玛,康巴族。”吉珠嘎玛转身,露出一口白亮的牙齿伸出了手。
“哦~我们藏族的英雄。”斯郎拉住那只手微微用力,亲热的搂住吉珠嘎玛的肩膀,“我喜欢。”
吉珠嘎玛热情的大笑,大力的回抱,“朋友。”
康巴人永远是热情奔跑的,从不扭捏的康巴族x_ing格让他在对待友好的人时能够露出开怀的大笑,从陌生到熟络不过顷刻之间,只有一种人他不喜欢,将自己高高挂起自以为是的那类人,那些白白净净,所谓的斯文人。
林峰进到宿舍的时候,险些闪瞎了自己的眼。
托三海的福,寝室里早到的这两只,一个比一个白净斯文,那白得就像从来没照过太阳一样,斯文的就像成天在文房四宝里打滚,就差带上个眼镜告诉别人自己是学问人了。
屋里的两人显然已经相互认识,身上穿着提前发下来的军装,手里还拎着一件准备换,两个人互相谈论着手里的军服是什么时候用的,几件换下来的衣服被他们丢了一床。
见他们进来,纷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了过来。
三海冒头先开口,嬉皮笑脸的嗨了一声,“认识认识,卞海、林峰。”
一个高瘦的小子指着另外一个人说,“龚均,我叫甄松。你们俩是外面认识的?还是一起来的?”
三海抬手搭上林峰的肩膀,“铁哥们,从一个地方出来的。”
“嗨,还真铁了,考一起了不说,还一个寝室。”龚均甩了甩手上的衣服,“看看吧,都在柜子里,把衣服先换上,说不准晚上都来点儿够呛的东西。”
三海眼一亮,笑了,“也是院里的?”
“他是,我不是。”龚均说,“不过出来的时候查了不少资料,这点儿心理准备还是有的。”
“聪明。”三海竖起了拇指,转头看向甄松,“哪个院的?”
“重庆驻地的,你们呢?”
三海张口想说,却又想起林峰之前打过的招呼,脑袋转了一圈,打了个哈哈,“我们那院小,说出来你也不知道。”
龚均和甄松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想到了哪个偏远驻地的小院。
靠窗的位置都被两个先来的人占了,林峰和三海争了一下,最后架不住那小子脸皮特厚的躺在床上摆大字,林峰最终也只能选了个靠门的位置。
三海见林峰打开床下的衣柜开始摆弄那些提前摆放好的军校物资,于是也有些心痒痒的跳了下来,看着自己衣柜里的数十套衣服,嘴里絮叨着这得穿到什么时候。
“作训服。”林峰拎出一套迷彩服看着他,“别的衣服就是给你看的,能穿上几回?”
“我猜也是。”三海嘀咕着找出作训服开始换。
新生入校倒是可以穿着自己的衣服,但是也就报名的时间,再之后,从军训开始,那身军装你想脱都脱不下来,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忍住不在第一时间把这身绿往身上套?毕竟军人的勇猛铁血,坚挺刚毅以及那些即便付出生命也要完成任务的使命感已经深入人心。
即便是三海,和他,都不例外。
崇拜,然后效仿,融入其中,成为一员。
第9章 狭路相逢
军校报道只给了三天时间,林峰和三海是第二天到的,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熟悉了一下环境,一路看过cao场、教学楼、食堂等等地方,直到到了一些所谓的重地才被撞了回来,本以为穿着军服可以进去,却被关在了外面,守门的大叔倒是没穿军装,但是只认命令,不认衣服,于是他们也只能隔着铁丝网看个大概。
军校和部队的环境,说到底的模式差距八九不离十,也没什么特殊,见惯了这些的俩人也没啥想法的转身就走。
倒是出身普通家庭的龚均冒出了一眼的亮光,恨不得削尖了脑袋往里面拱,甄松拍着他的肩膀叹气,“五年呢,哥们儿,以后cao得你见到这里你就得吐。”
“这么严重?”龚均一脸疑惑。
仨人嘿嘿的笑了起来。
林峰本来以为看过了就直接回去,怎么知道自己和那颗珠子的第一次冲突就这么始料未及的展开了。
来源于一句,四川全民皆知老少俱懂的骂人词汇,装疯迷窍。
一行四人,看无可看,于是自然是回寝室休息休息准备吃饭,一路上勾肩搭背,说说笑笑,怎么知道走到半路上,正好迎面走来了四个人,当中站着的就是吉珠嘎玛。
这狭路相逢,路狭的……
寝室里的哥儿几个都是四川人,少数民族的人看的也不少,再说了,昆陆最多的就是少数民族,自然像是没看见一样,说说笑笑,勾肩搭背的往前走。
林峰的视线倒是在吉珠嘎玛的脸上划拉了两下,但是最终选择了视而不见。
但是他不惹事不代表别人不惹事,林峰那个自以为逃避的眼神到了对方的眼中却变成了不屑,和高人一等的藐视。
吉珠嘎玛出身甘孜县,虽然是山区,却不偏僻,秀丽的风景和依山而建的寺庙每年都能吸引国内外很多的游客到那里旅游,县城靠着旅游赚了不少的钱,作为原住民,国内外的游客他看的自然不少,也就不像早两年那么淳朴,分辨不出什么是友好和不屑,以及表里不一的虚伪。
这个人,初初见到自己是敌视,再次见到是虚伪,最后见到变成了不屑,对方的情绪转换都被他收在了眼底。
如果换了个地方,他自然当成被狗给咬了,毕竟再见也难,但是如今既然大家都在军校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军校,就这么破大点儿的地方,要是不作出点儿什么改变一下,自己都说不过去。
现在祖国倡导文明,乡里当然顺应大流做出了改革,可是架不住康巴汉子从娘胎里带出的彪悍和全县尚武的风气,面对解决不了的纠纷都是用拳头说的算,只往前走,决不后退。
林林总总的加在了一起,他给自己选择了一条顺应了本心,却最是难走的路。
“瓜娃子,装疯迷窍。”这话声音不大,吉珠嘎玛是在林峰他们临错身前,对着身边的人说的。
他身边的哥们儿懂电的接了一句藏语,众人开始大笑。
很明显,不是什么好话。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这种明显的指桑骂槐顿时激怒了林峰这边的三个,这些正值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儿。
通常来说,面对这种挑衅的行为,最好的办法是不予理会。
但是很显然,林峰忍下了,其余的三个忍不下,人正值春风得意满面阳光向往未来的时候,这句话就像一盆热油浇在了脸上,热辣辣的扑头盖脸。
尤其是三海,院子里霸王惯了,再加上住在院子里那些军人的兵痞口头禅和彪悍气息的熏陶,一口心头血夹着川话就呛了出来,“日吗,把你身上的甲甲撮干净了再说。”
林峰绷了一下脸,没绷住,偏过头开笑。
高原地区的男人大多黝黑,和他们这些人站在一起,确实像是没洗干净的,只是吉珠嘎玛的这股邪火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咋子也?甲甲撮下来你要吃啊?”吉珠嘎玛挑眉反呛。
“吃?老子怕得病。让开!”三海虎虎的往前冲,带着力气,想要直接从他们中间穿过,龚均和甄松自然跟了上去,林峰一看没辙,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拆自己兄弟的台,于是也迈出了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