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起身勉强笑道:“谢皇上皇后赞誉,嫔妾惶恐。”
前些日子因为借用熙和宫奴才一事,她便一直受皇上冷遇,如今皇后虽说拿她当歌姬说话,但多少让皇上看了她一眼,所以这会儿也不知是气恼还是高兴了。
封谨看了她娇怯的模样,也不再开口,指了面前的两道菜,“朕记得淑贵妃喜甜,这盘给淑贵妃。这盘金石翠银花昭贤容爱吃,给她端去。”
所谓金石翠银花其实就是青椒皮蛋,庄络胭起身谢了恩后直接夹了一块扔进嘴里,也不做那斯文模样。
淑贵妃却比庄络胭斯文许多,如今苏修仪因为庄络胭被皇上斥责,淑贵妃乃苏修仪堂姐,淑贵妃家里又曾参过庄络胭兄长,不管两人面上如何,这内里早已经不对付了。
两人又都是宫里第一得意人,谁也不敢上赶着得罪,所以冷眼瞧着两人斗法了。
“味道果真甘美,妾谢皇上赏赐。”淑贵妃用过一口后,再次柔柔一笑,起身对皇帝谢恩。
“爱妃喜爱,便多用几口。”封谨淡笑,眼神一转,瞧着庄络胭已经埋头用了三四块,便开口道:“昭贤容,这金石翠银花虽说好吃,你伤口未愈,还是莫贪口腹之欲。”
颇为不舍的看了一眼青椒皮蛋一眼,庄络胭抬头看向皇上,站起身行了一礼,声音比谢恩时小了些,“是,皇上,妾失态了。”
封谨还想说上两句,见她因失血过多变得苍白的脸色,最终只能无奈的摇头,“你身子弱,不用这么多礼,快些坐下吧。”
“谢皇上,”庄络胭顺势坐下,无视了四周一干妃嫔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食指轻轻划过酒樽的支脚,忽然一个抬头,恰好迎上了淑贵妃看向她的视线。
对着淑贵妃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庄络胭抬起酒杯,缓缓喝了一口,两人视线相撞,然后再次互相移开。
“皇上,今日春光正好,用完善后不若大家一起绘一副春光图,也算是添几分雅兴?”淑贵妃看向皇上,巧笑倩兮。
封谨闻言点头,“今日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与爱妃们一起吟诗作画,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诸人心里都明白,淑贵妃这是想给昭贤容难堪呢,毕竟这后宫中,谁不知道昭贤容画得一手烂画,连皇上都说过难看的。
众人这会儿向昭贤容瞧去,却见这位主儿一脸平静地用着膳食,倒没有半点恼怒的意味,不少人在心里感慨,这位昭贤容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用完膳食,宫侍已经准备好桌椅板凳笔墨纸砚,还有各色画笔颜料石,只等这些做主子的提笔作画作诗了。
有人说,画如其人,所以擅长作画之人,在人心目中,端的要躲几分圣洁与出尘。后宫妃嫔大多是有些家世的,自然学过琴棋书画,即便不精通,也会懂得一些添些雅趣。
那些出生低微的,位份自然也不会太高,所以她们作画与否,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诸妃中,有些地位画技又不怎么样的,就只有嫣贵嫔与昭贤容了。
嫣贵嫔出生不太好,昭贤容又实在不擅长此物,所以不少人都等着看两人笑话。
庄络胭却不管别人的想法,提了笔在丝帛上勾勒起来,全然没有别人往日印象中的不擅长。
淑贵妃视线扫过庄络胭,似笑非笑的低下头,细细的勾勒起一朵玉兰花来。
封谨是皇帝,琴棋书画于他来说不过是消遣,所以对此并不沉迷,只是简单的勾勒出一块山石,山石旁有株半开的兰花便罢了。
皇上画完不久,其他的妃嫔自然要陆陆续续的停笔,互相观看。
皇后的画中规中矩,一幅牡丹图画得尊贵大气,足见其大家出生的风范。封禁赞了两声,便去看别的妃嫔做的画。
淑贵妃作为后宫中屹立不倒的宠妃,除了舞姿动人,琴棋书画也是拿得出手的。
庄络胭搁下笔,看了眼围着淑贵妃说着讨好话的妃嫔们,露出了一丝笑。
蒋贵嫔视线扫过庄络胭面前的画时,眼中露出了一丝惊讶,随即笑着道:“娘娘的画让人惊叹。”
“只求不丢人了。”庄络胭勾了勾嘴角,后宫的女人有时候不能把自己当做一个水盆,有什么就直接倒出来了。所谓惊喜,就是要在对方没有意料的情况下,才能有效果吗?
皇帝走到庄络胭的案前,本对其画技没有期望的画却是有些意外了。丝帛上只有一株红海棠一块残石一只蝶,旁边空白处还提着一首欧阳修的词,画技比之宁妃虽是远远不及,但是却带着说不出的意蕴。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封谨慢慢念出这一句,深深看了庄络胭一眼,随即笑道:“爱妃的画虽不算上选,但意蕴却是难得。待明年今日,不知画技会不会好些。”
“妾自知画技不如人,不过是班门弄斧了。”庄络胭笑了笑。
一旁的淑贵妃有些不是滋味,皇上特意提到明年算什么,难不成就因为庄络胭题了首不知所谓的词,便要做出这么一个承诺。
这算是庄络胭对自己当初“花无百日红”的挑衅?
皇后似乎挺乐意见到淑贵妃没脸,当下便道:“本宫瞧着昭贤容这画清新可人,瞧着也算是眼前一亮了,可见当初的宫灯昭贤容画得不够用心了。”
“娘娘谬赞了,嫔妾喜爱那种胖乎乎的画,加之画技拿不出手,所以当日才在宫灯上那样画。”庄络胭浅浅一笑,“让大家见笑了。”
“昭贤容果真深藏不露,”淑贵妃同样浅笑着开口,“若不是今日大家一起作画,只怕连皇上还不知你有这等画技呢。”
“娘娘言重,嫔妾这见不得人的画,实在不敢总去污皇上的眼。”庄络胭看向皇上,“嫔妾不是爱作画之人,皇上自然不曾见过嫔妾的画。”
“这话倒是真的,”封谨抬头对淑贵妃道,“朕瞧着她能坐决不能站,作画这种事情,为难她了。”
淑贵妃面上的笑意又浅淡了两分,“可是皇上不就是喜欢昭妹妹这懒散的x_ing子么?”
封谨闻言笑了笑,没有接下这话头,转身向宁妃走去。
众人自然跟着上前,只见宁非画布上是一幅翠竹图,不过寥寥几笔,便画出了竹的气韵与形态,便是庄络胭这个外行瞧着也觉得宁妃的画技实在是比其他女人好。
众人自然是一阵赞叹,淑贵妃道:“宁妃的画时咱们这些人不及的,我记得两年前宁妃模仿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就如原画一般,这等模仿功力只怕除了顾恺之再世,别人一定不能辨出那不是真画。”
“贵妃娘娘谬赞,嫔妾不过是闲时无聊,仿着玩儿罢了,哪里那般厉害。”宁妃莞尔一笑,神情淡淡的,毫无得意之态。
“宁妃何必这般谦虚,”淑贵妃顿了顿,突然开口道,“不提这茬妾都快忘记了。皇上,宁妃既擅画又擅仿画,不如让她瞧瞧,那孔雀图究竟是何人仿画故意陷害昭贤容?”
此事过去近一个月,皇上与皇后已经默认昭贤容是被有心人陷害,淑贵妃怎么重提此事,是想说昭贤容不是被陷害,还是说有别的意思?
封谨眉梢微动,再度看向淑贵妃,食指轻轻敲着宁妃的画案,见宁妃因为他的动作恭敬的把尚还握在手中的画笔搁下,复又收回手,对宁妃道,“淑贵妃这样一提,朕也想让你瞧瞧了。皇后,让人把孔雀尾呈上来。”说到这,封谨突然顿了顿,“毕竟昭贤容当日与朕一起放的纸鸢,那飞走的纸鸢还是朕亲手剪断的引线。”
皇帝这话一出,让在场几人面色微变,皇上这话不是表明,当日寻纸鸢的定不会是昭贤容,毕竟皇上亲手放走的东西,昭贤容哪还会没脑子的找回来?
那之前皇上的沉默是为何?
之前趁势欺辱过庄络胭的妃嫔越想越觉得害怕,脸色渐渐白了,原本热闹的御花园一时间沉闷起来了。
庄络胭倒是没有想到皇帝会说这么一句,眼皮子动了动,视线落在了宁妃那副翠竹图上。
第 83 章
在人们的印象中,孔雀虽不如凤凰尊贵漂亮,但也算漂亮的,所以后宫中的妃嫔虽然不敢用凤凰花纹来做摆设物件或者衣面鞋面,但是却能用孔雀代替。
呈上来的孔雀尾色彩十分艳丽,笔法虽怪异,但是却给人一种奇异的惊艳感,勾勒清晰的边沿,夸张的线条,与宫里其他妃嫔做画的方式极为不同,而唯一会用这种怪异手法作画的只有熙和宫的昭贤容。
“皇上,这纸鸢孔雀尾是用蜀地上好的锦缎作画,并且是去年十月后晋上的。妾已经查过了,这些锦缎后宫中只有八位妃嫔有,除了柔妃、徐昭容、宁妃宫里还留着外,其他宫都有损耗。”皇后语气平静的看着孔雀尾呈到宁妃面前,“单从布料上是查不出什么了。”
众人这会儿有些反应过来了,皇后是要趁着今日之势好好查查此事,而她们这些妃嫔都在场,谁也跑不掉。
皇帝眉梢一动,“既然从布料上查不出什么,就从别处着手。”说完,看向宁妃,“宁妃,你看看这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