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小亮抿起嘴唇,捂住了戴明月的嘴,他逼得更近,整个人压在了戴明月身上,他压到了戴明月的右手,戴明月疼得乱抽气,可他的y-in///茎丝毫没有软下去的意思,反而更硬挺,反而在龚小亮的手里跃跃欲试。戴明月喘起了粗气,龚小亮却很镇定地吐息着,室内回荡着一急一稳两串呼吸声,戴明月又挣了下,他用左手去摸龚小亮的裤裆,龚小亮往后缩去,那捂住戴明月嘴的手松开了,戴明月一把拉过他的皮带把他拉近了,他紧紧抓着他的皮带。
“你想她吧?”戴明月喘着气问,他把手伸进了龚小亮的裤子里。
“想到那个女人,”戴明月的耳朵和眼角都红了,他急急地说着话,拉扯着龚小亮,好像自己溺了水,拼命要抓他下来陪葬,“她用的香水,她洗过的头发,她摸过你的手,她躺在床上,她看着你……”
龚小亮咬紧了牙齿。蓝姗从戴明月的一词一句里钻了出来。
他闭上眼睛不想看,一下子,蓝姗就变得抽象了,她成了团混沌的白影。这团白影笑啊,跑啊,跳啊,转啊,跌跌撞撞,磕磕绊绊,这团白影摔在了地上,露出了戴明月的嘴脸。
那可憎的,噙着一丝诡秘的笑容的嘴脸,那光着身体,躺在浴缸里没法动弹的戴明月。
龚小亮往后一仰,摔在了地上。他仰头一看,戴明月的左手指缝里往下流着白浊的液体。他的手上也是s-hi的。
龚小亮抓起皮带,穿好了裤子,戴明月抽纸巾擦手,他一看他,龚小亮躲闪不及,慌乱地要起身。戴明月拉住了他的衣角,他在沙发上躺下了,轻声说:“坐会儿吧。”
他重新打开了电视,到处都在直播春节联欢晚会,他便不停地换台,只有牡丹一套在重播晚间新闻。戴明月放下了遥控器。
龚小亮坐在地上,用纸巾擦手,擦地上的一些黏液。
牡丹某处街心公园的涂鸦墙因为影响市容市貌要被处理了;牡丹职高新开设了旅游管理科目;牡丹和雪乡展开密切合作,发展深度旅游产业;牡丹前阵子冻雨,雪松江公园里多棵白杨树折断,伐木工人在清理时,意外发现一具女尸,就在昨天,该起女尸案的嫌疑人王某某被警方在某处教堂抓获了。
王某某并非第一次犯案,距离他上次出狱还不到半年。电视上放出了王某某的照片。那是一个黑而瘦,看上去很干瘪的男人。
龚小亮一颤,吞了口唾沫。戴明月问他:“你认识?”
窗外忽而一亮,龚小亮往外看了眼,有人放烟火。一团红色的光在夜空中炸成无数片。
龚小亮说:“这个人是信教的。”
“看来宗教没能帮到他。”戴明月撑起来,眺望着窗外,一团绿光升上了天,戴明月兴奋地说:“这么早就有人放烟火!”
他眼巴巴地望着,可彩色的光芒却不再出现了,他焦急地寻找了起来:“怎么就没了?”
似乎是为了响应他的呼唤,又有烟火升上高空炸开了,那是团紫白的光,一下照亮了戴明月的脸,照到他骨折的手,他红了的手腕,他绑着绷带的脚踝。
砰。
一个个光点落在了戴明月身上,也落在了龚小亮身上,他低头看去,他看到自己满手的洞,满身的黑点。他再一抬头看电视,干瘪的王某某正在对他微笑。龚小亮打了个激灵,他的手脚发冷,好像一桶冰水从头浇灌下来,好像瞬间从一个混乱的梦里清醒了过来。
有罪的人,只会背着罪,犯下更多不耻的事情。
王某某是可以举出来的例子,戴明月更是能指控他的证据。
刹那间,到处都在漏风,到处都在闪光,照着他不堪的往事,照着他混乱的现在。他无处可藏,无处可躲了。
他是个千疮百孔的人,躲在一个千疮百孔的洞x_u_e里。
他问了声:“我是个很坏的人吗……”
戴明月转头看他,说:“我的手到现在还在疼。”
没人放烟火了。戴明月打着哈欠说:“趁现在还没开始放炮仗睡了吧。”
龚小亮点了点头,他把戴明月扶进卧室,照料他睡下,他去浴室洗了个手,洗了把脸,拿上钥匙出门了。
第八章
街上热闹极了,新的一年意味着新的开始,严寒完全无法阻挡人们对“新的开始”的憧憬,一大家子无论老少全都从家里出来了,冬日的萧条被过年的欢闹取而代之,没有人不在笑,不在送出“新年快乐!大吉大利!”的祝福,没有人不带着真诚的,理所当然的神色接受着这样的祝福。孩子们裹着羽绒服,露着小手——活像一只又一只小麻雀,在马路上蹦来蹦去玩雪,大人们放炮仗,比着手机上的时间,比着手表在马路上倒计时。
十!
九!
年轻的男女手挽着手旁若无人地走在乌泱泱的人堆里。
一!
噼里啪啦,踏入新年的这一刻满世界都放起了鞭炮,炮仗接二连三的升空,烟火也不甘示弱地加入这誓要用青烟抹亮夜幕的阵仗里。
龚小亮无头苍蝇似的在路上走着,他的目的很明确,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那面即将被拆除的街心公园涂鸦墙前。也有人在这儿放炮,就在涂鸦墙的正前方,几个不大的孩子把一串鞭炮挂在那里的一棵枯树的一根低垂的树枝上,一个孩子划亮火柴,点上了导线,那一群孩子都站到了近旁的路灯后面去,导线烧完,鞭炮噼噼啪啪乱炸,红纸乱飞,到处都是呛人的烟味,鞭炮转眼就炸完了,孩子们跑回了那树旁,他们还有鞭炮呢,又往那棵枯树的那根树枝上挂上了一串,这次他们不着急点火,而是先点了根烟,先前那点鞭炮的孩子叼着这根烟抽了一大口,接着,一个孩子拿出了手机,剩下的人就起哄,盯着手机屏幕手舞足蹈,那抽烟的孩子对着手机镜头一昂下巴,眯缝了下眼睛,缩着脖子叼着烟用香烟点导线。
那第一串鞭炮引起的烟雾完全散开了,龚小亮忽而看清楚了那墙上那些古怪扭曲的英文字母。它们拼成了一个英文单词。suicide。
伴随着孩子们的疯叫,第二串鞭炮也点上了,伴随着漫天飞舞的红纸屑,一阵烟雾张开大嘴把所有孩子都吃了进去。
龚小亮裹紧衣服走开了。
他懂那个单词的意思。是啊,牡丹,一座靠能源兴起的城市,如今能源挖掘殆尽,城市还能怎么活?除了在总见不到蓝色的天空下,仿佛总也过不去的冬天里垂垂死去,牡丹还有什么办法?生活在这样的一座城市和自杀又有什么区别?而他,一个杀人犯,只因为犯案的时候年纪轻,就被认为还有改过的机会,但是他真的值得这样一个机会吗?杀人不就应该偿命吗?一个杀人凶手坐个十多年牢,就被法律原谅了,就能有一个新的开始了,那被他杀了的人呢?蓝姗有什么天大的罪过吗?她不过是欺骗了他的感情,他就要了她的命,她要如何在y-in曹地府重新开始?况且,有前科的人真的能改过自新吗?恶如果是写在他的基因里,他得基因突变才有机会把“恶”彻头彻尾地剔除。
龚小亮已经很久没有产生这么多疑问了,但有一点,他很清楚,他从戴明月家出来就是要去寻死的。
他想不出他还有什么理由活在这个世上了。
他唯一牵挂的母亲今年回了老家过年,说明她和亲戚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多好啊,母亲的事看来是不用他太cao心了,反而他如果去死了,对母亲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这样母亲就再不用给戴明月下跪,给他道歉,对他满怀愧疚了,一切都能到此为止了。新的一年就让母亲去拥有一个崭新的开端吧!
龚小亮穿过了一片居民区,怀揣着心事,没头没脑地又走了阵,忽地一抬头,眼前一白,他看到了教堂的明灯。
那座他曾经拜访过几次,那王某某也去过的教堂就在前面了。龚小亮停下了脚步。教堂顶上的十字架和黑夜几乎融为了一体,看不太清了,那门前的灯光照出门上一块半圆形的彩色玻璃,光线虽明亮,但因为教堂里面没开灯,玻璃的彩色并不明显,玻璃显得很厚重,沉甸甸的压在教堂大门上。那玻璃上绘着的似乎是一个星月永恒的地方,或许是天堂吧。
他死后会下地狱吗?龚小亮不禁自问。那也不赖,他倒很渴望去地狱,下了地狱,见了阎王,他杀过人,肯定是要投去畜生道的,不像在人间,他杀了人,竟然还能为人。
而天堂——龚小亮搓了搓手指,摸着自己的手,有人说只有爱过的人才能想象天堂的样子,那他知道天堂大概是什么样的了,也就是一个女人飘飘摇摇的白色裙摆,一个女人乌黑油亮的长发,一个女人的欢笑声,她欢乐,他也跟着欢乐,他的心为这个女人剧烈的跳动过,为爱情紧张地砰响过,他曾经被甜蜜的念头充满了全身,他也算幸福过。
他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龚小亮从教堂门前走开了。
他还是没想好要去哪里结束自己的生命。街心公园和教堂都不太合适,经过十九中的铁门时他停了下,但立即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死在母校门口未免败坏学校名声,好像他有什么冤屈需要学校来背负似的。
他没有冤屈,十年前的杀人案也没有任何隐情,他不值得任何人的同情。他有罪,他该死,早在十年前就该死了。
龚小亮打了自己一巴掌,低着头从十九中门前走过了。他继续走,继续找,他还去了铁轨边,但是牡丹早就不是十年前的牡丹了,半夜里没有运煤的火车会经过了,铁轨像两条僵硬的长虫,笔直地瘫在砾石上,晒着它们发亮的甲壳。
龚小亮走回了马路上,他撞到了几个满身酒味的人,一个醉汉拉着他要揍他,他没躲,还把脸凑了上去,那和醉汉同行的几个人就劝:“算了算了,过年呢!”
他们拉着醉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