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男朋友。
“同学。”彭俊松推下眼镜,看着他一点头:“男同学女同学?”
彭小满撇嘴:“原来是人就有颗八卦心,我要说是女的呢?”
“是呗。”彭俊松喝口汤,挺不介意:“爸爸不拘束你这些,早开窍未必是坏事,凡事心里有分寸有数就行,该做的做,不该做的不做。”
彭小满搁心里扬天长叹:早没数了,早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完了。
彭俊松见他没接话,停住筷子笑:“怎么还真有啊?”
“不说您不管么?”挑眉反诘。
“那爸爸得问清楚啊。”彭俊松食指蜷起轻敲他脑门,“鬼精鬼精的。”
“再等等。”彭小满抬头看了眼葛秀银,蹭了蹭鼻尖,笃定地重复说:“爸,再等等。”
彭俊松不多问了,拍拍他脸:“长大吧。”
晚上照旧得写真题卷,按老班话讲:别松弦!没等你八号下午出考场!你的脑子和你的笔就别停!思维是有惯x_ing的懂不懂?!不懂,但照做就对。写完了张物理,批了下答案,彭小满悄悄从抽屉里拿了瓶用剩的面霜,抹了点在手背,继之抵着额头闭眼小憩,让自己沉浸入淡淡清芬的气味里。像倚住了葛秀银瘦削的后背,慰安,汲取久违的温暖。彭小满一点儿都不希望别人看到他现在这样,他会不好意思。
所以李鸢的电话,是响了挺久,他才揉着眼睛接。
“你不觉得你粘人得很么少侠?”彭小满回头看看房门关没关,手机夹在颈窝里,腿支凳子上垫下巴,抠小脚趾头:“中午一通晚上一通,移动你有股份是么?”
李鸢在那头似乎是抻了个懒腰,抻完了笑:“你中午不说急着吃饭么,拢共就讲了三句话,你的声我就没听够。”
“我现在急着写卷子呢。”
就跟爹妈逼叨逼,孩子拿得学习往回堵一堵一个准一样。李鸢一愣,没辙:“那,我挂了吧,现在就别熬了。”
“准你再听会我的声儿,快,谢恩吧。”
彭小满觉得他这句叹着的“要不要点脸了”,都特像调`情。
“你明天回学校,别生气也别听别人说什么。”李鸢在话筒里呼了一声,像是垫着胳膊躺下了,“要是他们……你的老师,同学,说了让你不高兴的话,就别听,回来告诉我。”
彭小满才明白他打电话的目的一准就是为了说这个。又觉得他龟毛得可爱,又鼻酸,就仰头望着天花,手腕搭着鼻梁。舔了下嘴巴笑嘻嘻问:“真说你也没法和他对ga-ng了,告诉你,你远程发s_h_è 颗原子弹来么?”
“那不行,不过暂时可以扎小人诅咒他们一下。”李鸢顿了一下,清了下嗓子,低声吩咐:“我又要说酸话了,麻烦你准备一下。”
彭小满呛了口,直乐,接着搂紧了膝盖:“OK少侠我坐稳了!”
“小满。”两头都静。彭小满听他呼吸似乎快了些,清晰的一声鼻息,继而是纺织布料摩擦的声响,“这次以后,我就不可能再让人有机会对你说那种话了,会一直护着你。”
彭小满挺气的,忍不住一捶桌,心说我特么忍了一天的泪,居然给你一句话就逼出来了。
又不是言情男主老苏了吧唧瞎保证什么呀。
彭小满擤了下鼻子拉开窗帘,拇指盖儿抹掉眼里的水,对着窗外的夜色:“呕。”
六七八,录取吧,这算教育部留给毕业生最后的温柔。没成想还是中了“全国三大求雨仪式”的y-in招儿,云古青弋,这天都哗哗下雨。
高考其实是个蛮玄的东西,没考前,人人怕的像场必来的硬仗,可又不是场暴行,不过是种成长。高考让所有经历过的人都体察出认同感,神奇的能让一整个喧嚣的城市,为它寂静,为它无私,为它让行。考前头一晚看完考场,地方台便竞相报道起本届高考,各路专家押起了本省大作文,家家考生父母吊胆悬心,供祖宗似的求着孩子切记静心凝神,切记放松早睡。听讲去城南开福寺祭香祈福的人,当晚生排出庙门二里开外。多数,真是高三孩子苦多久,爹妈跟着受累了多久。
甚至连游健也不置一词地开着辆卡宴从外地赶回家。隔天早七点敲游凯风房门,西装笔挺的一身,嘱咐他穿衣洗漱收拾好纸笔工具准考证,吃完早饭送你去考场。
游凯风心再大再觉得高考不算个事儿,也紧张的半宿没睡,见游健转了身,直眉楞眼地给自己来了一巴掌。Cao真疼,他妈的没做梦啊。
他家小阿姨今天的早点淡出个鸟儿,原先常买的豆腐脑辣糊汤一个也不见,换成了吐司牛n_ai太阳蛋,一个也不爱吃。游凯风顶个j-i窝头看得眉一耸,屁股刚沾板凳就冲厨房喊:“阿姨能给我拿老阿妈么?我真不怕闹胃我钢铁胃!”
“这两天特殊,就先吃这个。”游健推了下眼镜,折了手里的晨报:“考完了,给你买机票去日本转转,生的活的炸的烤的,乐意吃多少吃多少。”
游凯风有什么想说,又什么也没说。最后只冲游健比了拇指:“成交游行长!”仰脖一口闷了n_ai。
鹭高今年归进市艺术生考场,游凯风学的表演,顺理成章地分了本校。游凯风仰卡宴副驾上举着手机,大群里各科老师撒花发祝福语,小群里热闹的好比谁谁又要来场告白。小群群名原本叫“土味集中营”,今儿早被续铭改成了“高考作弊小分队”,很酷炫,很社会。
游凯风:本校!还有谁!一点儿都不堵!我爸开卡宴!
陆清远:你好意思在我一个跨区考高考,头一晚要在考场旁边订酒店还差点没房间的人面前说这话么?fuck you。
续铭:激动的,跟你本校考能抄到谁的一样。
缑钟齐:昨晚都接到老班电话了么?
游凯风:卧槽接到了我他妈吓死了,我以为他要跟我说什么呢结果就让我放平心态早睡早起别落东西,我靠感觉他说完我就更睡不着了。
续铭:都是一套词,讲真,我昨晚数羊到两点。
陆清远:就我八点就睡???没事儿吧不妨碍你拿省状元吧班长???
续铭:小case,脑子正常高速运转。
陆清远:我到考场了,一路都是免费送考车和交警,门口还停了辆救护车哈哈哈哈哈哈。
游凯风:就是在警示咱们,高考不是唯一的出路。
缑钟齐:明明是怕学生中暑低血糖好么?
游凯风:哎,你认真的样子真特么像天桥底下贴膜的。
陆清远:hhhhhhhh
续铭:周以庆和苏起是一个考场吧?
缑钟齐:点头,jpg,实验附中,咱们学校N多在那儿,班主任和好几个班主任这两天就在那儿接应。
游凯风:合着我们几个是被组织遗忘的孩子嘤嘤嘤QAQ
续铭:小满和李鸢今早上还能冒泡么?
彭小满:在呢听你们嘚啵呢,刚跟我爸上出租,雨简直了。
游凯风:远程给你加油比赞!这边也是成盆往下倒。
续铭:加油,拼了。
缑钟齐:都别紧张。
陆清远:祝咱们都超常发挥。
李鸢:我在鹭高门口,凯爷赶紧来吧,给你个保送学霸的拥抱,不谢。
游凯风:???
李鸢:学校安排的志愿者,大爷的。
游健开着雨刷观路况,打方向驶进了明溪路:“少看点手机,费眼,靠着休息会儿。”
“费不费眼都是三百多分的命。”游凯风斜斜看他爸一眼,手垫在脑后:“爸我提前跟你交底儿。”
游健没说话,只推了下眼镜,望了眼后视镜。
“表演我撞南墙也没打算回头,是好是赖,请您也……”.游凯风抹了下鼻子,“别怨我。”
“做父母不怨小孩。”游健目视前方:“是怕小孩以后怨自己。”
游凯风想再说什么,游健拍拍他腿:“今儿都不提了,宽心考试。”
初夏的骤雨下起来生猛,走得也步履匆匆,手机预报里说,青弋今早的大雨,等等就能停。
高考两天沿江大道两侧封路管控,游健的卡宴刚拐弯就被三个执勤交警拦下,一指手边带着荧标的:考场区域禁止鸣号,道路封闭请绕行。游健探头出驾驶室一望,拥拥攘攘的考生和家长,举着花伞鱼贯入晚桥。游凯风没忍住笑,撑着额头,轻轻问:“傻了吧?压根不知道我们学校门朝哪儿开吧?”
游健看他一眼,找了位置路边停车,身后拿了后座的伞:“拿好东西下车吧,送你进考场。”
就一把伞,游凯风又山般巍峨,伞沿一周垂的水帘,游凯风护着文具准考证,游健则护着游凯风。他想他爸这身人模狗样儿的西装,最次也是卡奴迪路了,这会一裤管子水渍泥点好比下田c-h-a了亩秧,游凯风被他用小臂紧紧地揽着,踩进团团的洼里,想嘲讽想蔑笑,又挣了下肩,什么也没说。
李鸢是帅的,鹭高门口的考场安排咨询台,属他面前围着提问题的男男女女多。游凯风老远看见就开始乐,心说你以后不搞学术研究,靠着这张俊脸去搞房地产销售也未必不发家。
“哎!”游凯风隔着人群,冲他晃着手里的文件袋:“鸟~鸟诶~我的鸟~”
青天白日的,好似当众说黄。李鸢远程s_h_è 过来一眼“你妈炸了”,俯身朝身边正向考生家长答疑的魏玉珠说了句什么,摘了脖子上的挂牌,弯腰拿了两瓶矿泉水,挤过来:“叔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