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红莓 作者:Ashitaka(上)【完结】(22)

2019-06-22  作者|标签:Ashitaka 灵异神怪 都市情缘 励志人生 天之骄子

  “你抄作业来的吧?”

  李鸢可以说是一语中的了。

  游凯风皱眉撇嘴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我鸢老厉害了!什么都知道不说学习还特别好!”

  “继续吹。”李鸢环臂,“再吹三句不带重样的,我就给你抄。”

  “学习特别好不说人还帅,人帅不说运动细胞还强,运动细胞强不说,心肠还好!”游凯风毫无傲骨,谄媚地如同位肥肠满脑贪了大财的公公,就是太监。

  李鸢耷拉下眼皮,想吐。

  游凯风刚跟李鸢混熟那会儿,一看人成绩名列前茅,一看自个儿门门飘红,云壤之别,也的的确确是痛定思痛过一阵子的。心说大好的资源就在身边呐,和学霸做朋友啊,大腿不抱白不抱啊!于是那段时间,他死乞白赖地求过李鸢给他讲评数理化错题。那时候李鸢没现在似的,跟他这么生冷不忌荤素不拘,虽然一块儿吃饭一块儿嘘嘘,但没到互骂互怼脏字不离嘴的程度。

  那时候李鸢人就看着深沉稳当,装的一手如风好逼。游凯风心说你怎么地也得帮我提上个一二十分,让我从末流里脱困吧?因而打足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听他勉为其难地给自己开课后小灶。头两天讲的数学,一张卷子十题错九的概率,李鸢他老人家半小时讲完了两张。全程基本以“你看这很简单”、“你口算一下就能得出来”、“这里基本可以省略不写也行”、“这个基础不提了说多了没意思”、“然后就能得出”贯穿,游凯风已知条件还没捋顺,流程就已经cue到下一题了,屁没听懂一个。

  如果李鸢的思路能留下印子,那就是潇洒悠游的笔走龙蛇,那就是电光火石的流星追月,他不是快,他是风。游凯风自此重新定义了学霸的概念,自此掂清了自己几斤几两。

  还补个几把啊补,直接抄吧!

  “你明天带给我不就行了。”李鸢从冰箱里给游凯风拿了罐菠萝啤,“啪嗞”一声抠开了拉环,雪白的清酒沫子沾在了指甲上。他把易拉罐推倒游凯风面前,吮了吮手上的沫子,“我要不在家你不白跑。”

  游凯风指指卷子上的一团涂改痕迹,“这什么玩意儿?”

  “π。”

  “我爸回来了。”游凯风抄的头也不抬,字儿丑的像团密匝匝的摩斯代码,“懒得听他罗里吧嗦,嘁,连咱们学校门朝哪儿都特么不知道我看他,一回来恨不能把八百年的大错小错补齐了骂我个痛快的……待家我就烦。”

  “然后你就拿你爸带回来粽子来贿赂我?”李鸢略略歪头,见努努凑过去拿温热的小r_ou_垫去颇亲昵地勾扯游凯风的裤腿,人尽可夫,有点儿不爽,便抬脚搡开它,毫不理会它“喵呜喵呜”的小声不满。

  “我这不顺手么,反正搁我们家也没人吃……主要老头子这回没拿烟回来,要不我就带烟来了。”五分钟抄完了张三角函数的,铺开了一张立体几何的继续埋头疾书。抄李鸢的证明过程是最爽的,一切均删繁就简,一句“由此可得”可概括天地人伦宇宙洪荒。

  “你们家不还有个小阿姨么?”

  “偷我妈施华洛世奇发卡,早开了。”

  “……那我们家也吃不了。”林以雄血脂偏高不大吃甜,李鸢纯粹是对黏了吧唧的玩意儿不感冒。

  “彭小满。”

  “啊?”

  游凯风从卷子里抽出视线开了眼李鸢:“啊屁,你上次不跟我说他巧的要死住你家楼下么,给他家送一盒呗。”

  李鸢反应了一刻便笑:“你不总说不熟么?”

  “不熟是因为我原先摸不清他是个哪门哪派什么路数的人,万一要是个玩儿y-in的呢,逼叨叨我和老缑那逼似的。”

  这话是实话,彭小满这个人,喜乐的情绪始终是一个悬浮游离的状态。摸不清哪门哪派,就怕是个下损招玩y-in的魔道。

  “你摸清了?”

  “……还没。”

  “那你说个屁。”李鸢啧了句嘴。

  “我是说……他这个人,应该还可以。”游凯风拿笔尖在卷子上点点,“人逗嘴贫跟我挺像,上次摘枇杷算是我的锅也二话不说也替我背了一大半儿……就,我搞不清他什么状况,但人是好人,能交。”

  李鸢不置可否。

  过会儿站起来抱着努努往厨房走:“赶紧抄,抄完了带你去无事献殷勤。”顺便把上次装枇杷膏的罐子还给他。枇杷膏基本上是给林以雄喝完的,他常年抽烟支气管差,这玩意儿下火清肺多喝有益,隔会儿一勺隔会儿一勺,几天挖了个干净,问李鸢哪儿弄得好有没有,李鸢回他:别想,绝版。

  李鸢只用指头沾了一点抿过一口,粘稠而淡淡清甜,混着股辛涩回甘的药香。

  其实往后再谈起来,李鸢和游凯风,都还把那天傍晚记得很清楚。

  道理是这样。从不发火的人,一但被出了底线,怒火是遮天蔽日的,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同理,总是笑的人,哭起来同样是给人一种莫名的震慑的。震慑在于,你相信了那悲伤的程度,即便开朗如他,也会因此而悒郁寡欢。你下意识无比认同他悲伤的缘由甚至是莫名其妙的感同身受,被气氛霎时渲染,哪怕丝毫不清楚其中的因由。

  李鸢和游凯风去找彭小满得时候,见他正蹲在自家门口。傍晚的黄光勾出他砂金色的轮廓。他正对着隔壁家的一株不知其名的盆栽出神。重点在于那满脸灰白的泪痕,粉而发亮的鼻头,和啮咬在嘴里的半截雪白手指头。

  “我……”游凯风愣了,粽子换了手提,指指彭小满,看向李鸢,“他、他这个……”

  虽然有时候夸人挺羞耻的,但李鸢承认,他的眼睛顾盼神飞。俨然不神飞了,全是细小的委屈与零碎的哀愁了,几乎是本能一般的,李鸢的心跟着飞快抽了那么微不可察地一下小。

  继而,是莫大的却又不能言说的好奇与窥私欲。

  你难过什么,你为什么哭呢?

  这么一想才发觉,其实端午节,本来就他妈不是一个值得高兴甚至庆祝的好日子。

第13章

  彭小满这几天,见李鸢尤为尴尬,事出那天端午,被他和游凯风撞见了自己背着人哭兮兮的傻样儿。

  其实那天李鸢压根儿就没想撞见,琢磨了一阵,心说我看破不说破吧,权当没瞧见,悄没声儿地走了算了。哪成想他忘了手边还一游凯风这猪队友呢,跟他打了个眼神示意离开,看对方了然点头从容比了OK,原地,扭脸就撞人码着煤球杂志啤酒瓶的杂物堆上了。稀里哗啦一阵动响陡然响在巷里,掉下来的一只哈啤酒瓶,碎成了一地翠绿剔透的小块儿拼图。

  彭小满活像我党特工,眼睛瞪得像铜铃耳朵竖得像天线,警觉机敏犹如黑猫警长,登时朝着二人方向偏头:“谁?”

  “次奥……”游凯风跺脚一翻眼盖,衣领一竖,耸肩入戏,转身压着嗓子小心谨慎道:“洞妖洞妖,我是洞拐。”

  洞你妈。李鸢一巴掌盖他后脑勺上。又觉得彭小满那个鼻音浓浓的黏重的声音,有点儿可爱。

  对于相当的人而言,高中的美妙之处,不仅在于情感萌芽,校服cao场篮球笔记,晴空与雨季皆有,什么话都可说,但什么话都还没说的那样好。更在于目标纯粹方向单一,利益冲突细小而幼稚圆钝。若无意外,只看大的概率,则始终都能保持一份不必时刻明说的荣誉感与归属感,大于家而小于国,给人以刚好的保护与安抚。

  相仿的年纪,做相同的作业,听相同的课程,挨相同的批斗,吐槽相同的老师,或是好死不死,喜欢上相同的那个眉清目朗的小同学;害怕或是畏惧的东西也相同,害怕体测长跑,害怕老班一句“从某某开始来上黑板”,害怕试卷签字,害怕万恶腐朽,挂羊头卖狗r_ou_的——

  家长会。

  鹭高还真就要和别人不一样,旁的学校,就拿青弋八中来说,那次次家长会都是得开在期末考试后头。成绩一出,一张年级排名做成张得翻两次才看得到底的excel,开诚布公往投影上一亮,家长就跟股市的股民抬头盯着大盘似的,心悬在扁桃体,看自己家熊玩意儿的那列,涨停还是跌停,清晰明了。班主任就是高级cao盘手,一己之身,负众家之股,碰上甩手不管把小孩儿全权托付给学校的,那就成了个游戏代练,得cao卖白粉的心。

  鹭高非就要开在期末考试之前。这就很尴尬了。首先是班主任尴尬,筹码空空没得开场了,惯常都是“来各位家长,请看我们发下去的这次期末考试成绩”,生给拐个弯,改成,“来各位家长请看我们发下去的平时作业情况”。

  好比枪口当胸,以为能见血封喉,等呲出水来才发现是个玩具枪,气势陡然削半,肃杀范儿清空全无。

  家长也尴尬,回去抄皮带cao扫帚也没个说法儿了,惯常都是“臭小子过来看看你这次考的!”,得改成,“臭小子过来你听听你老师说的!”。没实锤,训人都虚,边呵斥边琢磨边强装冷肃地打着磕绊。

  捡便宜的是学生,再怎么给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最后都能以一个直捣黄龙且怼得家长无言可对的理由有力收梢——这次我期末考试一定能考好,不信您等着看吧。

  牛皮先吹,保命要紧。

  家长会办在傍晚,好些私家车小电驴鱼贯涌上了晚桥。本就逼仄狭窄的双车道不适宜行车,这会儿更堵,鸣笛混响。鹭高内车辆往来还事儿事儿的非需要办理登记,长龙蜿蜒一条,更是纹丝不动。游凯风家是游妈妈来,一趟出租的事儿,偏开奥迪来,堵在桥心进退两难,七八个电话不间断地打来强催游凯风走过去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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