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o——咳!”
彭小满紧搂着努努不撒手,看燃油摩托上跳下的老兄不比那光头强到哪去,地方支援中央,那瓢秃的也很是凄惨。见那人扬手一抬手里甩棍,眼瞅着要顺势落下,直指彭小满的肩胛骨。
彭小满顺势往地上一滚,审时度势地来了个飞速的闪避。
那人非但不依势上脚攻彭小满下盘,仍轴劲儿直犯的扬着甩棍,企图瞄准时机一击来个疼还打不死人的。他们这行,谋财第一,害命不行。可惜到底岁数到了,捧着个r_ou_墩墩的啤酒肚不便行动,没等落下,甩棍便被身后的李鸢紧握进手里攥着了。
抽不动,那人回头,见李鸢站起来高他起码一头半,黑压压一堵,头皮简直一炸——谁特么非让老子当这个出头鸟的啊?!现在的臭小子营养都这么好么?!
“下来干嘛等着他打呀!”援兵一到,彭小满立刻机敏地猫着腰躲去李鸢背后,直身一抬脚,着急着往助力车上跨,“撤啊老司机!”
“想跑!得爷爷我让!”
光头不知从哪儿天降,提着甩棍张牙舞爪地就冲彭小满和助力车去了,啤酒肚人怂,李鸢这边正和他极尴尬地胶着着,余光瞥见光头趁机蹿过身旁,预备着中途抬脚一击,没成想时机不对,想拦却没拦住,给他过了。
看人来了,做好了硬扛打算的彭小满护紧了努努,挺直了腰杆缩了下脖子闭眼,心说这棍子就当我送你了。没等来一甩棍,睁眼,看光头极其猥琐地飞快扯下了助力车上尚还捅着的钥匙,洋洋得意地眯眼冲彭小满摇了摇,而后抡圆了胳膊一气儿扔去了马路对面,“跑啊,不跑么?来我看你俩再跑啊!跑啊!”
“Cao!”李鸢脑门上青筋一跳。
Cao你大爷借的车!
光头一招下三滥躺赢了半局,底气登时一足,忙招呼着一旁三两停着的弟兄下车,扬手一挥,“堵上他们,我看看这俩可还学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今儿就代你们老师教教你们!”
突然就很有点黑帮火并的架势了。很可惜彭小满头脑清晰,分明知道此时形式相当不利——五对二不说,车骑不走就一废铜烂铁,外带护着一袋子动物,李鸢再牛`逼,和他一块儿也就是个学校里勉强拔尖儿野路子,对面一行实打实算社会上摸爬滚打上来的,钱比天大,真要动手比谁都狠都不怕犯事儿不说,手无寸铁的拿生r_ou_扛铁,指不定给打成什么熊样儿呢。
不一人断俩肋骨怕不解这几个人心里的破财之恨。
正面ga-ng才是蠢中之蠢,先躲再说。
“要不咱两先——”
“东西拿着。”
没等彭小满开口劝他先带着东西趁机跑路,就被李鸢猛一挽胳膊扽过了他身边,侧身擂上他的肩,被闷闷撞得一阵懵。只感觉李鸢的右手顺着自己的胳膊一路滑了下去,螺口似的扣住了左手的虎口,被他猛钳着大拇指,带动着向后跑去。
听身后反应过来的光头见状不依,“哎哟还跑!追追追!”
俩人钻的是柏油马路旁的灌木小路,前阵子y-in雨,Cao坪上s-hi滑积水很是不便跑,彭小满觉着,要不是被李鸢这么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地死死钳着,他早一个大叉竖着就劈出去了。
“报警快,报了他们大概就吓跑了你赶紧!”彭小满不忘提着尼龙袋,冲李鸢说。
“……”
“你别光跑啊你——你不是没带手机——吧?!”
“你不也没带么?”
“我又不知道有这么一出!”彭小满听身后一阵动静紧粘着不放,眉尾一撇忍不住边甩手边道:“那还跑个屁啊站着给他们揍完算了!”
李鸢钳的更紧:“前阵子你跟别人打架那傲骨呢?”
“我有个屁的傲骨那情况又不一样!”彭小满哭笑不得,完全没了斗志一迳丧到了底,“我俩这是俩拍港片呢么?!”
彭小满特想跟他说,少侠你撒手,我不跑,我真的不能跑,我宁愿你丢我下来先走,我去替你挨了那顿甩棍算完。可这话他没法说,时机不对,该解释的解释不了也没必要,听解释的人未必想听,也未必能信。
他觉得自己真的很久没有这样迈开过步子了,即使不是有目的或是有着明确终点的那种,这种忍不住喘,忍不住踉跄又连忙站稳的迫促与波迭,都让自己觉得指端涨麻,太久违了。
李鸢其实还是觉得今天这事儿不算个事儿,跑不掉就打呗,自己其实可以撒手了,又特么不是野鸳鸯私奔,分开跑还快些也未必。可平白之中,这样的情境之下,他又无端地隐隐觉出了彭小满和常人不同的惰与无所谓。莫名地感觉他这样的人,不带着他,他就一定会放弃。
换句话说,李鸢奔跑之中,突然想明白了这人最让他觉得奇怪与特殊的一个点——没有终点,这种不叫随遇而安,而应该是漫无目的。藏在随x_ing的表象下的,松散与游离。
第17章
游凯风这货,在家在外两幅面孔。熟人前,话多的让人觉着他妈最先生出来的是他那张嘴;熟人后,闷葫芦一个,画个圈儿站进去能半小时不动,聊靠“嗯”“啊”交流,大写的烂泥一滩,加粗的混吃等死。
家里,他和他妈关系不错,倒真不是什么血浓于水母子情深,而是在心里,一并对游健怀有一种思念与怨愤牵连交织着的共鸣,从而在思想上有一致x_ing,恨他,爱他,很他妈的琼瑶。
可他今儿和他妈闹了个不痛快,不为游健,不为家长会,为的也就是那几件j-i毛蒜皮,离不开“以后”二字的小事儿。
游凯风坚持想要走表演专业,坚持高三上半学期要休课两月去参加艺考集训,坚持要考里上电影学院表演系。当爹妈的,有时候总把恶意地讥讽自以为是地当做子女开得起的幽默,游凯风妈妈晚饭席间听他这么笃定一说,立马咯咯直乐起来,抬着筷子冲他鼻尖一点:“别说你爸训你,叫别走下九流的戏子的道儿,就是他让,我看你倒贴,人里影也不收你吧?”
新聘的小阿姨擦着围裙来收桌上的吃光的菜盘,抹布搁桌上一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得一喷,转脸飞快地瞄了游凯风上下两眼,抿嘴猫腰钻厨房里了。
游凯风心眼儿碗口大,从来不装事儿跟谁都没有隔夜仇的一人,一句无意的“坏话”这么一听,也难免心思往胃里坠坠一沉,喉咙里堵得难受,当即拍了筷子黑了脸。全世界都能讽他骂他,说你丫头皮进水痴人说梦呢吧,就唯独爹妈不行。他是真的会难过,会怀疑。
“不吃啦?特意煮了虾子给你还剩这么多啊?”
游凯风妈妈看他推开餐桌椅,耷拉着眼皮踢踏着拖鞋径自上了二楼,回头问他话,换来一声震天响的合门声。
还吃恁娘了个腿。
游凯风仰倘进他一团糟的褥子里,往下一陷。
左脸边是他昨天换了没洗的一对儿条纹臭袜,右脸边是包拆了没吃完的原味乐事,觉着什么东西硌着腰在,手探下去一摸,是半颗愣是没给咬开的山核桃。他的房间通常不让小阿姨进,没人管,所以才总这么没处落脚的脏乱差着,他自己呆着倒还觉得挺自在。
墙上也还干净,工工整整一左一右,对联似的贴着两张海报,一张科比,他男神;一张娜塔莉.波特曼,他女神。彼时他上初中,照例不爱读书,就常不切实际地假设,想自己以后要么去美国打NBA,要么去外国演电影。后头上了高中,体侧频繁,就此认清了自己肢体协调能力低下的生理缺陷,身形又泡发了似的一迳胖了起来,NBA 算是没戏了,可演戏,还是梦。
胖怎么了?人郑则仕还影帝呢。他翻身。
下九流戏子?我呸,大清都亡多久了?又翻了个身。
其实被人否定的感觉他常有。游凯风,你成绩不行,没那个脑子,你不是学习的料。游凯风,减减肥吧,要不咋找女朋友。游凯风,你咋啥本事没有就那嘴会说呢?游凯风,行不行啊你。之所以能当耳旁风一听而过,是因为那些方面,他不在乎;而自己真正相信的有才能的地方,仍被人嗤之以鼻,接受程度则全然换了标准。所能承受的底线,也另当别论了。可以说脆弱不堪。
手边的iPhone叽里呱啦响起来的时候,游凯风还闷着口气儿呢,拿起来见屏幕上显示着陌生号码,立马按了接听键:“没钱不买房不需要谢谢。”
那头一愣,呼呼两声吐纳后一声轻快的鼻息,彭小满没辙地一笑,“没房,不推荐流量套餐,不卖保险。”
游凯风撑着胳膊坐直,听了个八分意思,乐了:“小满君?”
“……凯风君?”
“咋?”聊人生啊。
“你小鸢爷不太好。”彭小满话里带笑,像说着件很轻松普通的事儿,“委托我请您来趟小门诊,带着钱。”
“哈?”游凯风诧异,“怎么个意思,你说清楚倒是。”
“意思就是……你们家李鸢今天有血光之灾,在附近门诊缝针呢,就想说,你能不能过来一趟送个医药费什么的?”
“啊?!缝针?谁、谁打的你打的?”
听筒里呼呼响了一阵,明显是手机被拿去交由了第二人之手。游凯风一愣,正要发问,就听那头响起了李鸢的声音,端是一幅没事儿人的口气:“就他那个个子能给我打个流血缝针送医院,我就算他练过了。”
游凯风听彭小满一旁“嘿”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