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接着睡吧。”彭小满朝他比V,“强行晚安,少侠。”
第23章
里上的夏天是苍青色的。
行了近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一进入里上市内,沿海城市夏季独有的腥咸闷s-hi之意便扑面而来,倒与青弋相仿。只是在青弋,这样从车窗仰望出去,不会有这样雾蒙蒙的穹顶,亦不会有这样多耸立的高楼巨厦。
和网上传说的一样,里上市人好种法国梧桐与银杏。法国梧桐其实很有西洋气质,原先最早是种植在法租界内,枝条稠密,叶大荫浓,枝干相对低矮,如帐的顶冠若向甬道两旁舒张开来,则压平了整个城市的气质。里上给人沉静之感,或因如此。
车窗外的阳光筛过粗枝阔叶,以或明或暗的光斑的形态折进呼噜起伏车内,鼻尖萦绕的Cao木气息也愈行愈浓。车里横七竖八睡死过去的学生们因此悠悠转醒,神色迷离地揉眼睛搓鼻子打哈欠,纷纷对着窗外愣神:“卧槽这他妈哪儿……”
老班不客气地拧开了小蜜蜂,音量调到最大,起身喝道:“醒醒啊醒醒啊,睡着的都赶紧醒醒,马上到了!”
把挨着坐在后排的游凯风和李鸢惊了个大跟头。
“……有杀气!”游凯风睁眼,一脑门擂上了身前挡着的椅背,撞得彭小满直挺上身往前一窜,刚撕开的颗果冻差点儿滑进支气管里,“哦哦哦哦哦,落枕了,落枕了。”游凯风痛嚎,额头脖子,不知道顾哪个好。
李鸢也惨,睡到一半儿被一嗓子炸醒本就搁谁都不痛快,咬着后槽牙动了动肩膀,才发觉自己被游凯风一路压了个半身不遂。一摸领口,恁他娘的还是潮潮的,“日。”
“陆清远还吃!吃一路了!车里都是你那股泡椒凤爪的味儿!”老班把麦克挂在耳朵上,“没睡醒的都醒醒盹,到旅店再休息不迟,记着你们的胸牌,包,贴身财物,都带好了看看有没有落下的,这在外地,丢了不好给你找听见没?”
“透心凉,包你俩心飞扬,特别好用。”彭小满散了几颗劲凉薄荷糖给后面俩人醒盹,悄悄问李鸢,“你说咱们住什么档次的旅馆啊?”
李鸢把糖纸拆开将糖丢进嘴里,好比吞进去一股割嗓子眼的小旋风,皱眉,彻底没盹了,“住希尔顿吧。”
“啊?”游凯风一愣,真信了,嘴里的糖差点儿没兜住,“不是吧这么壕?”
“你好傻好天真哦,你真可爱。”李鸢现在一看见游凯风就脑门拱大火,就恨不能把他头拔下来当皮球打,以报他急x_ing肩周炎之仇,“锦江之星吧,去年我们住的就是锦江之星,老卫家饭店好像和他们是合作关系。”
“你看看,人脉的重要x_ing!”彭小满拍大腿,“你说我以后去蜀月楼吃饭,报咱卫老师的名字能半价不?”
“嗯,maybe.”李鸢点点头,“顺便把你的物理成绩也说说,卫老师爹妈说不定能把吃饭的锅都送你。”
“什么东西?”彭小满挑眉。
游凯风出声提醒,“反正不能是什么好话,你有点儿心理准备啊。”
“意思就是说,他们要谢你。”李鸢吃糖跟吃冰木奉一个德行,仗着牙口不错,嘬没两口就开始嘎巴嘎巴咬,“毕竟老卫手底下多出点儿你这个水平的学生,他俩就不愁他不会回去继承家族企业了。”
彭小满半晌不响,过后改道问游凯风,“你家小鸢爷骂人回回都是这种拐着弯儿欠打的路数么?”
“可不是。”游凯风头点的沉痛,“没点儿智商都听不出他在损你,鹭高欠王,就他。”
大巴行进至里上香海大道,在岔路口左转,减速驶进一处平坦开阔的露天驻车场地。抬头一看,巧了,还真是锦江之星。
学生们鱼贯下大巴落地,左右一瞅才发现停车场少了一辆宇通,一问老班才知——这家城南的锦江之星最靠近里电大的金关校区,又靠近胜立大桥与安和广场,空房炙手可热,卫一筌就算是锦江之星大股东,人也提前留不出那么多标准间来。第一车便抛下了四位参赛选手搁卫一筌手边待命,率先跑路,载着一车老师学生行去了另一家。
“分散开来不会不好管理吧卫老师?”老班帮着几个女生拎包,左胳膊三个右胳膊三个,外加一张劳动人民的脸,看起来宛然一幅水稻高产,农民丰收,“学校上头每次一批这活动就头疼,就怕学生搞事情,这帮熊孩子个个不省油,到时候别再给你添麻烦。”
卫一筌摘了手腕上的爱彼装进口袋以防刮擦,接过了他左手的包,“您放心吧班老师,上头是怕担责任,可学生也不会挑着捡着和学校作对的。车是学校的,但司机都是我们家的您放心,24小时候着,有什么情况也会及时反馈的。哎,孩子们马上高三了,出来一次不容易,您就别绷这么紧了。”
“嗐,我就是年纪大了,老爱瞎想,不服老不行,头发这半年明显白了一大票了。”
卫一筌递过去根烟,“人不都有这一天么?高中老师本来就够cao心的,人都怎么说?赚卖白菜的钱cao卖白粉的心。”
老板一看烟,好家伙华叶,八千多一条还不定能买的到,惊了一跳,没敢往嘴塞。老班一笑,挺不明白的,“原先也没机会问问卫老师……你怎么就,来当个高中老师呢?”
卫一筌乐,“当高中老师也不犯法吧?”
“嗐你这说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哎,班老师我知道,跟您开玩笑的。”卫一筌推门进了大厅,“你要问我为什么,我说我就是不想回家当个少爷,您肯定得想,哟,好车开着好烟抽着好人脉用着,这会儿玩人格独立玩的跟真的似的,逼装大了吧?肯定很多人都这么想,但我还是得说,这就是我最简单的答案而已,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们不觉得,我那包。”周以庆小声在后头言语,“拎在老班手里就莫名有种尼龙编织袋的感觉,换到老卫手里就像Gucci限量?”
“放屁,少给你那包贴金了吧,你这就是歧视。”陆清远又拆了包乐事,在后面大嚼特嚼,渣子直蹦,“分明你那包谁拿都是春运赶火车的feel,我说你们女生也绝啊,住两晚的事儿愣是搞那么大个袋,你别是把你家厕所都搬来了吧?”
周以庆转身绕过续铭缑钟齐,糟心地跳起来击打陆清远的头脸,抢他的薯片,“滚蛋吧,钢铁直男!”
彭小满正帮李鸢找书包里的水杯,少侠他老人家渴了,要喝蜂蜜水,但他老人家肩周疼,够不着。
彭小满一直觉得李鸢这一点还挺神异的,非特殊情况,都只喝自己带的水,水杯是日常标配。按说他们这挂男生,炎炎热夏的,不喝点儿冰碳酸打个响亮的气嗝还叫青春么?李鸢倒好,跟续铭一路数的,未老先衰,彭小满怀疑他俩在家用紫砂壶。
“我妈最烦我出门带水,说不朝气,跟看门大爷似的。”彭小满言外之意:李鸢,你就跟个看门李大爷似的。彭小满使了一招猴子捞月,包肚里捞了半晌,“哪儿呢?你内裤我都捞出来了你杯子呢?”
“侧袋,小笨蛋。”
“不早说。”彭小满被他句“小笨蛋”膈应的够呛,曲起膝盖顶他的膝窝一记,抽出侧边水杯递过去,“还蜂蜜水,你不是来姨妈了吧少侠?”
“你再恶心人我捶到你吐姨妈。”李鸢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支气管都不太行,跟你一样,我们家祖传的。”
“得了吧你就是抽烟抽的,祖传个毛毛球。”彭小满拉上拉链,“我n_ai晒了好多罗汉果好胖大海,要不回去分你点儿?”
“你朝左看。”
“左?”话头转的有点儿急,彭小满下意识听命,向左转头,“谁,看谁?”
“大厅沙发上坐的那几个里的,寸头,黑色运动鞋,六班的,熟么?”李鸢把水壶递回去,“再帮我装一下,谢谢。”
“我靠刘欢欢!”彭小满接了水杯。
前俩月,走廊三打一对阵彭小满,没料住半路杀进个李鸢,吃了他一老拳,被一起提溜去办公室训话的那位仁兄。
“那小子原来叫欢欢?他一男的为什么取了一个福娃的名字?”
“那你一人类还叫了个鸟儿名呢。”彭小满一翻眼,脑子一抽,胳膊肘向外拐,“不是,这是重点么哥?重点应该是为什么他也在啊,卧槽还一直在瞄我。”
“他那是在瞄我。”
“……哎也是,那天的确你下手比较狠。”彭小满往后挤了挤,“你说他不会预备着下黑手吧?反正不在学校,天高皇帝远的,真要再带几个同学过来找你一雪前耻怎么办?”
“至于么?”李鸢皱眉,“我不就打了他一拳,你也给他揍够呛不算扯平?”
“你直接给人捶破相了。”
“真打起来谁还顾得上相不相的,没冲鼻梁算我素质高的。”
彭小满给他比了个大拇哥,“行吧你屌,反正……他要真找你滋事儿你千万别理他就行,种子选手,你可太金贵了。”
李鸢点头,过会儿才笑。
分房卡,按班级来,房间有两种,一个是三人同住的大床房,一个是两人一间的标准间。按说总该是两人一住要更方便些,舒服些,但国际惯例女士优先,等俩班姑娘们率先把标准间选了个精光,男生也只能一撮一撮地挤大床房了。可谁和谁挤一茬儿又是头疼,到底是老班作为,大手一挥,c-h-a进来高喝一嗓,“甭你们商量了!商量出来天都黑了!我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