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停?”孟社看他,“直接影响到比赛结果,他们就直接取消比赛资格了。”
“那也得叫停之后他们承认。”李鸢摇头表示最好不要,又朝背后打了个手势,“看他们还有没有犯规动作。”
南光联队今年复赛显然就是冲着“我丫赢不了你丫也别想痛快”去的,过后二十秒内,继而又阻挡了中央道路两次各两秒,并飞快地堪堪擦过鹭高小车的基座。南光的小车块头偏大,雷霆万钧地速移起来,则两旁有风,颇具气势,旦要勾缠,鹭高拨动方向快速闪避最是安全保险。为此花费了绕行的时间精力,两环分差便转眼便被拉平。
“绝对是故意的恶x_ing动作,他们在出险招,现在他们耍贱搞得我们很被动。”孟社见小车的行动轨迹近乎完全超出预想范围,“赛前根本没想到他们是这种街头篮球的路子的”
“他们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李鸢扶正泡沫圆环,看了眼场中央的计时器,大约还剩余七十秒,“要么就正面ga-ng,要么就等他们自爆?”
“你是说停下来不躲,等他们自己撞上来判犯规?”
“是这个意思。”李鸢扶稳预装上场的泡沫圆环,指了指中央扶梯旁的标点位置,“那个地方相对来说是裁判的视野盲区,他们要撞肯定会选那里,但后面有扶梯,没那么容易撤走。”
孟社心说益智竞技变他妈黑手党火并,还得近身r_ou_搏斗智斗勇。孟社cao纵遥感将小车驶离预设往返区,夹着泡沫小环拐去了李鸢指往的标点位置。果不其然是李鸢预料,南光的另辆小车很快转移了方向,借返回起始区夹取小环的由头,迫近鹭高小车擦身掠过。
孟社反被动为主动,趁对方掠过阻挡的当口,猛迎头而上,使两车机身再次碰撞勾缠。却没成想南光小车随即掉落下一枚齿条架,当即停住不动。没等李鸢这边儿请求裁判仲裁,南光cao作手率先举手,略惊恐似的申诉道:“恶意碰撞,撞掉了我们一个齿条架!”场外接着惊叹,信以为真。
好比后宫乱战,歹毒的那一个偏偏还要在皇上面前假模假样吐口血,倒打一耙哭诉道姐姐好狠的心。本以为是《古惑仔》,结果其实是《甄嬛传》。
孟社和李鸢当时就他妈Cao了。
裁判叫停计时器,迈入赛场俯身查看两小车,举臂指向鹭高站位,竖起食指抬了下小臂,示意鹭高犯规一次,扣除四分。
很好,皇上真听了白莲的梨花带雨,信了他们家红嘴白牙的信口雌黄。
孟社皱眉反问,“凭什么?他们刚才误撞那一下,还有中间阻拦我们那多次为什么不算犯规?”
裁判拿掉嘴里的钢哨:“你们刚才可以喊停,但你们没喊。”
“裁判您的意思就是小偷盗窃,只要失主不报案这事儿就可以当做没发生。”孟社捏了捏手里的无线遥控,“小偷就可以逍遥法外了?”
“你这个类比本身就不合理,这和我们比赛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裁判笑笑,朝闻声过来,拨开人群上前查看状况的总裁判打了个招呼,向下按按手掌,示意一点儿小状况,没大问题。
孟社低头推了推护目眼镜,“裁判是这样,FVC我代表我们社也参加了三年,客观来说我觉得您有失公准。”
“请讲。”总裁判背着手立在场上不语,裁判依然和颜悦色,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一派成人式的慈济与气定神闲,分不清是真是假,却最叫晚辈无招可出的那种。
“刚才那个撞击……”孟社点了下头,“我承认我们队做了上前的动作cao控,但对方中间的三番五次的故意阻挡,和手控时段开始的误启动您不能当做不知道啊。”
裁判摊手笑开:“所以我刚才已经说了,你说的那个犯规动作已经过去了,如果你觉得判断有误,你赛后申请复核我们有录像,我现在不能根据你当方面说的言语去判断。”
“可没看见不是误判么?这难道不是您的失误么?”孟社反问,“我不信没有观赛的人看清楚。”
“复核结果和我仲裁记录有误肯定是我的失误,对我有什么检讨规定也是有明细的,真要是,我肯定认,但现在状况就是,这个碰撞前的所有状况已经没办法现在去判断了,你说的旁观者的口述根本不在我们判断的依据里。”
孟社作了归纳总结:“意思就是我们现在认栽。”
总裁判这时才开了尊口,背着手笑模笑样:“不是你们认栽懂吧?话不是这么讲。规则,规则就是这样,什么叫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的任何异议我们都是给你机会讲清楚的,但是也是按流程。你刚才也承认你有主动撞击的动作不是么?按规定不继续比赛,裁判可以取消资格。”
规矩,规定,规则。
李鸢觉得一个意思,这人能用三个词儿来不重复的形容也是挺牛`逼了,算是词汇丰富不拮据了。
但李鸢觉得这其实根本不算一个公理,顶多叫种手段,成人用来蒙骗不及他们年岁者的一种小手段,或者叫小技巧。拔高了说,自上趋下地说,往海了说,站在最中间的位置说,显得他们一点偏颇都没有,显得他们一点私心都不留,告诉你事实就是这样,你还小,你不懂我不怪你。
不懂的能有几个?孩子不等于傻子,社会发展挺快的,日异月殊白云苍狗,只是这个观念得更新速度没更上,装在成人脑子里的还是最初的老版本,早不适配了。
裁判看向南光,“红方,继续比赛还是终止比赛?”
南光能说个“不”字儿,李鸢管他叫爸爸。cao作手摇摇头,“我们这边选继续比赛。”
裁判又看向鹭高:“蓝方,继续比赛还是终止比赛?”
孟社没说话,看了眼李鸢。
“如果我们不申请复核,这场输了就算复赛淘汰了?”李鸢看着裁判问。
“对,复赛也是淘汰赛。”
“稍微等一下,麻烦了。”李鸢冲裁判比了个OK,看向孟社:“我们不是认栽是冤大头,继续呗。”
孟社突然就觉着还挺无趣的,摸了摸手里的无线遥控,“没啥意义了你不觉得么?”
“你一直以为有什么意义么?”李鸢压根儿不信他不懂,“老卫让你当社长是因为知道你是陈近南,不是只会喊反清复明。”
孟社被他一句话逗乐了,“所以呢?他让你当副社是因为知道你是韦小宝么?”
“可能吧,他其实什么都懂,懂到根上的那种。”李鸢心说卫一筌压根儿就是一人精,跟爹妈生意场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什么小九九看不明白过。
“不复核咱们妥败,退赛难看,复核赢了也难看,说明白点儿现在就这么个状况。”孟社耸了个肩。
“是,怎么都难看,你最后一场FVC算是晚节不保。”李鸢忍不住边点头边笑。
孟社跟着一起笑,笑完又一挑眉,慧黠的不像一直以来的孟社,“那我临了确实得爽一把。”
“你现在不怕高二的热情有落差了?”李鸢欲擒故纵似的问他,挺故意的。
任何年龄的人格都不会是单面的,和星座血型生辰八字无关,除非存在天生的智力障碍问题。李鸢很笃信这点,就像他知道游凯风潇洒乐天毫不在乎,所以确定他心里一定共生有绝对割舍不了的一部分;他知道彭小满挺爱笑,他就一定会在铺开的另一页哭;知道自己让别人觉得什么都可以,但其实是有太多的事不可为。
什么时候把不示人的那面示人,就是在不甘心,不情愿,不信服的时候。
他要庆幸同是学霸的孟社背面真的是陈近南,能和他同声共气,可以不为任何人,或任何集体的理由屈从地喊着“反清复明”,就是只为自己,就是只看当下,就是偶然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犯错记过都可以是无所谓的事情。
他也就是在借机泄私愤,李鸢承认。
裁判吹哨提醒鹭高抓紧时间决定,孟社举手:“继续比赛,不申请复核。”李鸢在他旁边顶了顶护目镜,听他随后飞快地跟出了一句——爱他妈谁,垃圾一群。
李鸢笑得不行,要站起来给他鼓掌。
往后几年的鹭高机器人社,名气与财力实力依然不减,FVC拿奖拿到手软,可唯独孟社李鸢这年的FVC复赛,叫无数人难忘,成了华南VEX的江湖传说——就告诉我,能特么把益智机器人比成拳王争霸,哐哐怼哐哐掀裁判喊都喊不住,把整个场子都震住让人站起来叫好的还有谁!鹭高和南光是第一个。
这年复赛,最后二十秒在爬梯上的缠斗近乎就是泰森咬霍利菲尔德耳朵的不朽一幕,那路子不叫野,叫非常野,野没边儿。
第29章
胜立大桥上有个瞭望塔,可瞻观里上半个城市的璀璨夜景,成人收费二十,学生证免门票。比赛结束回酒店,里上最后一晚,老班带着二班的学生晚上去了一趟。
四成为景儿确实美,值得一览;六成为李鸢,虽然有错在先,但也怕他输了比赛不顺气儿,耽误回去后的暑假学习。
反复吹哨警告甚至喊停也无果,鹭高联队和南光联队在手控120秒时段结束后,才堪堪结束了毫无规矩不成体统的“鏖战”,谁到最后都看得出来,这两联队是年少疏狂了,在赌气了,在挑战权威了。赛后,一帮人骇俗的s_aocao作惊动了FVC的主办方与整个裁判组,来了头十号人,把两队成员连带着教练带去办事处问询,搞清了因果与个中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