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红莓 作者:Ashitaka(上)【完结】(71)

2019-06-22  作者|标签:Ashitaka 灵异神怪 都市情缘 励志人生 天之骄子

  你要是为了走捷径想考个文凭,班主任我肯定不拦,因为他确实是个捷径,你走不通,你还能回头;你要是真爱这个,真喜欢这个,我劝你想好。因为你在乎,就会容易受伤,你真的把东西交付进去,就容易撞南墙不回头,你看的重,就容易把自己逼绝路上,你可懂?你们可懂?

  这理儿真特么糙,彭小满以后再偶然想老班当年当晚的这段儿话,挺笃定地觉得当时,任谁,也不能接受这么个说法。游凯风李鸢不可能,续铭陆清远不可能,缑钟齐周以庆不可能,赵劲也不可能。因为那就等于变相在劝——你可以算计这个世界,但你最好不要无端热忱,因为肯定不划算。

  作为高中老师,老班这晚是零分的,挂上网得被千夫所指,骂他毫无教育工作者的自律与自觉;作为他本人,他是个人精,洞贯勘颇,不认为这些事情因为年龄小就可以被保护起来当不知道,得给满分。

  回到锦江之星,彭小满打头进了浴室洗澡,按了泵洗头膏,刚揉出沫子抹上脑袋做了个简单按摩,就听浴室门被“笃笃”敲了两下。李鸢隔着门在外头说:“老卫通知下去到大厅拍集体照,你不快点儿?”

  我特么刚洗上头拍个j-i儿。

  “靠……”彭小满总下意识地去摸胸口左边的那处微微组织挛缩的疤痕,“我、我还得等一下,你先下去吧。”

  李鸢“恩”了一句就没动静了。

  彭小满突然就极快地一阵失落,本来打算冲快点儿,猛然又懒得快了,就这么着吧,集体照什么的,拍不拍无所谓的吧。

  脑子里滚动播放着瞭望栈道上,李鸢的神色,姿态,说过的话里的词句,语调,音节重音和咬字的方式。彭小满拿下莲蓬头精细地冲着四肢与躯干,又往脸上无所顾忌地淋,刻意用水声制造动响,遮去李鸢这些叫他不安的东西。就跟细细密密的蚂蚁似的,你不拿着火棍恐吓似的撩开他,过会儿又会不动声色,不容推拒地覆盖上来。

  擦着s-hi漉漉的头发出了浴室,标间里的主灯已经被李鸢关了,留了个昏黄的小壁灯。彭小满挺烦躁地换了齐整的衣服,拿了个小吹风胡乱把头发吹了半干,吹得一团新弹的棉花絮似的蓬起。他对着镜子按了按,无果,啧了句嘴,拿了房卡出门。

  拐处回来走到电梯口,看见李鸢仰靠着坐在一盆绿化边的长沙发上玩着手机,荧屏的淡蓝映在他好看的脸上,很像某电影里的某镜头。

  彭小满愣了,继而很高兴,忍着了。

  “哎,你还没走?”

  李鸢一记眼刀杀过来,收了手机撑着膝盖起身,“你去山西挖煤了还是去海南摘椰子?你怎么不蒸个桑拿再出来?”

  彭小满被怼个准,想笑,但面儿上还是忒不识好歹:”我不是……跟你说让你先下去么!“

  李鸢绕过他,“行吧,算我下作。”

  彭小满在后头揉着腮帮子,看着他高瘦的背影,拨弄了下头发跟进电梯里。

  四四方方的狭小空间,灯光暖的不行,声儿易听得更清,味道也更易弥散开来。彭小满倚着电梯厢左侧,抬头从左至天花再至右看完了一整圈,收梢在李鸢脸上。他的鼻梁被灯光映照,投下了一条狭长的y-in影在山根左侧,眼睫披覆下来,又是一层淡灰色。到了一楼门开之前,李鸢突然笑了一下,摸了摸鼻子:“你也太香了。”

  就是句玩笑话,彭小满都不可遏制地悸了一下。他在他背后按着胸口,跟着他往大厅里扎堆的学生群里走。他突然就挺害怕的,害怕他要是老这么站在李鸢身边,老听着看着,迟早有一天会因为这个人,再房颤一次。

  那应该不是病吧。

  那特么是什么鬼呢?

第30章

  按原计划行程,鹭高在里上的第三天下午,得参观了电大的科学技术发展研究院再走,无奈机器人社今年没能挺进FVC决赛,多耽误功夫意义不大,因而鹭高一行被迫起了个大早,收拾完了东西开完了鹭高抬头的发票,便动身返回了青弋。

  犹如来时,返程的道路两侧依旧是高楼林立,植着枝稠叶密的法国梧桐。李鸢挨着游凯风坐,看他横r_ou_一滩地歪坐在沙发里望向车窗外,听他吧唧吧唧嚼着嘴里的口香糖,偶尔“啵”的响亮一声,吹破个滚圆的泡泡。

  走影视表演这个想法,李鸢记得游凯风很久之前和他提过一次,是高二上学期某月的音乐赏析课,那个一头乌发及腰,大冬天穿个波西米亚长裙配双东北大棉焖子的文青女老师,课上放了部《黑天鹅》。

  娜塔莉.波特曼的精湛演技与盛世美颜折服了班里一众,李鸢跟着看完整部,承认这位白人仙女儿的的确确是把nina的两种人格倾向的具象表达,完成到了满分。但电影本身之外,更叫李鸢意外的,是游凯风整堂课上的安静与专注。李鸢那堂品鉴课上,中途甚至补了道物理练习册的浮力题,画图折断了根0.5的芯儿,隔着一组去找游凯风拿,见到了他面庞上浮满的静肃。

  李鸢现在回想,那神色里有他难得的正经端正,甚至都有点儿过度竭力着的意思了。硬要做个比方,不那么恰当,差不多就是“独不能为君”的赵佶,屏息凝视着千里江山图。热忱但恐惧,犹疑又执着。不嫌夸张地感x_ing说,就像眼前的东西,正是自己触不可及的一张梦。

  文青女老师课上提了问题,游凯风是唯一一个举手回答的,咬字清晰地说了段儿简单影评,又有点儿紧张,有些着重的语句,无意间重复说了好几次。女老师耐心且带笑地点着头,问他知不知道《黑天鹅》导演是谁,游凯风不做停顿,随即答道:达诺.阿伦诺夫斯基,继而班里一阵低叹。李鸢挺惊讶的,不单因为他竟答得快而准确,更因为这是他认识游凯风以来,见他的唯一一次举手。

  李鸢当时没多想,只觉得任何人都有闪光之处,挺逗趣儿地想凯爷这小子糙皮r_ou_厚的,又怎么显山露水,周围没几个人知道他钢琴十级,吉他也很会。今儿一看,他电影也颇通,倒真算是一身艺术细菌了。

  再把当时和现下做上密切的关联,李鸢突然明白,游凯风其实真的是个干净而很心明的人。打从一开始就抱有方向。不单如此,也有不大值钱的勇气,有着排除万难,专注于一点的决心。虽然李鸢也认为,他那样的家庭条件护航在侧,回头路太多,摔了也不会多疼。

  李鸢和他,平常基本是靠怼、损、贫交流,李鸢很少给他肯定,是因为觉得关系到了这样的程度,那么做没必要,是因为觉得男生之间那么做,看起来挺世故又奉承的,是因为觉得有点儿悻悻,即使是真的觉得不错,也根本没法儿开口说对方的好话。可游凯风现在看起来有点儿虚的过分了,平时张牙舞爪一人,萎了,瑟缩在角落里似的。

  李鸢不忍心,拍拍他。

  “哎?”游凯风转过头来,嘴里的泡泡正好破掉。

  “这条路开到前,路口左拐就是里上电影学院金关校区的后门,貌似。”

  游凯风一愣,又神色一亮,眉心舒展:“我靠?你怎么知道?”

  “小时来和爸妈来旅游过,刚才看到路牌了,突然想起来的。”李鸢环臂倚着靠背,顶了下鼻尖:“从后门应该能看见里影的实验剧场红楼和门口的布莱希特雕塑,你也算是到此一游,拜拜大神祈个福了。”

  游凯风听完咯咯直乐,掏出了相机调焦,托起镜头对向了窗外。大巴匀速向前,里上的梧桐疏影悉数拂掠车顶过后溜向车尾,李鸢半合眼皮,看游凯风和彭小满都是倚贴着窗,阳光都精简地映照下来,都让他们的面庞微微泛出黄金般的色泽。

  一进入青弋市内,车窗上便溅上了点点水渍,今儿是七八月的愁人小雨。

  大巴上了晚桥,停在了鹭高门口,昏昏欲睡的学生们背上包窸窸窣窣下了车,各班主任清点了人数,趁着雨势未起,赶紧嘱咐了路上安全,到家及时在班群里报个平安,别忘了回家收心并抓紧打起精神预习复习起来书看起来,才一拍巴掌,喊了解散。

  游凯风一面是因为财大气粗,一面是因为怕万把块的相机淋坏,开了手机叫了辆嘀嘀,被续铭陆清远一行以“顺路捎带手的事儿”为由强行揩油,一辆小本田上硬是挤上了五个,徒留彭小满和李鸢雨帘里使手遮着头顶。

  本田开出去五米,亮灯停下,周以庆开门扔下把粉色碎花底儿的三折伞:“伞给你俩打!开学还我!”,随后“啪”一声合门,驶离狭长的晚桥。

  彭小满走过去拾起伞,挺为难似的盯着看了七八秒,展开,抖落,转过身把东西递给李鸢:“来少侠,打着吧。”

  李鸢不接,眯起眼:“我打?”

  “啊。”

  “为什么?”

  “因为你高,谁高谁打,这不是江湖规矩么?”

  标准答案是“你矮你怎么不去买烧饼”,但李鸢没说,换个人他就不定能同意当这个冤大头了。李鸢没辙地从忍不住笑起来的彭小满手里接过折伞,撑开了伞骨。不撑不知道,一撑吓一跳,伞面边缘倏而扑簌簌落下一圈短密的流苏坠坠,系抠尾端还相当高贵典雅范儿的嵌了水钻。s_ao断腿。

  两人共撑着一朵粉扑扑的流云,心里梗着大写加粗的别扭。不单因为这少女心泛滥的碎花儿伞,更因为这么走着,俩人会因为身形的偶尔不稳,不自觉地碰在一块儿。彭小满哼着段儿不成名堂的什么调子,便有意略略挪向一侧,李鸢看见了也没作声,过会儿才不动声色地缓缓靠过去一些,多遮上他一些。

  雨势做大,难免挨得更近才不致淋潮。步上明溪路,彭小满拢拢包带抬抬眼睛,才发觉这把伞,竟始终是有点儿往自己的方向微微倾斜着。

  y-in雨天儿的筑家塘,从外往里看,很有点儿戴望舒笔下的《雨巷》的味道,只是没那么古朴,也没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只有俩打着粉伞的大老爷们。早上掐着高速不堵的点儿离开的里上,俩都没来得及吃上早点,路过银河公园兰州拉面馆,都没忍住,一人外带了一份牛r_ou_炒刀削回家。李鸢举着伞,看彭小满低头掏个零钱掏半天,顺手便帮他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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