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红莓 作者:Ashitaka(上)【完结】(75)

2019-06-22  作者|标签:Ashitaka 灵异神怪 都市情缘 励志人生 天之骄子

  “那你想怎么样?!想我怎么做你能满意?!”

  彭小满在李鸢背后,都能听见林以雄在电话那头的高声厉喝,伴着“呼呼”的动响漫开在李鸢家的浴室。他原还以为李鸢的情绪除了有些波澜之外,听着这么沉着而又普通,却没想到这个电话才短短不到两分而已,矛盾陡然激化,发酵到了这个地步。剑拔弩张,两头紧绷,林以雄那头先断了。

  “不是满意,是您什么都没做过。”

  李鸢捏了捏鼻梁,“您加班吧,我晚上随便吃点儿,我先挂——。”

  “牛牛。”

  林以雄突然打断他,打断后又戛然地收束住了,像一声话筒里的啸音,指代着尴尬。

  “恩。”李鸢等他说话。

  “你怕我拖累你,怕这个家牵绊你,你不要怕。你以后考到外地也好,学不着四六的专业也好,想姓林还是姓李,我都不管你了。我也从来没管住过你,你也从来没服过管。但我就跟你说一次,你小时候就喜欢孙悟空,你喜欢顶天立地的东西,但你不要搞错了,爸爸是爸爸,爸爸不是孙悟空。”

  李鸢立在那儿怔忪了一下,突然下意思地拿远了手机。

  “挂吧,我抽屉里有零钱,晚上好好吃饭。”

  彭小满太过凝神于“窃听”李鸢每一个词句和每次呼吸里的情绪,以致喜闻乐见的疏忽了手里六月黄乍然解放,扭摆着双钳撒起欢来的厉害,不设防被夹住了食指指端的一丢嫩r_ou_,紧紧一并,疼得他背上一麻,跳脚一蹦张嘴就“啊”。

  “我看。”李鸢挂了电话就转过身来抓他的手。

  “嘶我靠我眼泪都快出来了!”彭小满疼的屈膝跺脚,状若尿急似的皱眉撇嘴,“你可别拽啊!”

  “你真是——啧。”李鸢兜着一堆稀碎理不通顺的情绪,被迫专注在彭小满的手上,他握起他手腕拖曳着去厨房,拉开碗橱下的储物抽屉拿出家用铁皮剪,“手抬高不要动,稍微忍一下。”

  李鸢低头拖住彭小满的胳膊,捏住坠在半空胡乱挥舞着四肢的蟹,将剪刀口对准蟹钳关节处,利落地绞动,咔哒给它断了臂后。捻开那小半截瓦青色的残肢,他看彭小满的拇指上倏而就沁出一枚鲜红的血珠。自然而然地替他抹开,不一会儿又凝起一颗。

  “我去给你拿个创可贴。”

  “李鸢。”彭小满叫住他,牵住他,“你去我家吃晚饭吧。”

  李鸢挑眉,愣了半天才从鼻腔里轻轻笑了一声:“不去,你觉得我得多少瓦?”

  “求你,我求你去的,行吧?”

  彭小满一点儿也不带玩笑地看着他,看着李鸢眼里的沉波千顷。

  葛秀银慌张局促,像个少女,她觉得招待儿子的同学是个重要的大事儿,必须周全体面。可她连自己婆婆家厨房门儿朝哪儿开还没摸熟,搓了三次手挽了两回头发,想了半天才来句“小鸢你坐,我看家里还有点儿什么菜”。彭俊松教书育人,读人特多,比葛秀银得体不少,悄悄扯着彭小满问哪儿是一次x_ing纸杯和茶叶桶,问完了说句“你坐”,便钻进厨房打水。彭小满咯咯笑他爹妈过犹不及:“我觉得他俩是当你外国首脑呢。”

  李鸢没什么不自然的,笑了笑,在彭小满书桌前的小方凳上坐下,“你上次那个小药箱还在么?”

  “在啊。”彭小满一屁股坐床上,向下松软地陷了陷,歪头:“怎么?”

  李鸢指指他手指头:“血直冒。”

  “你给我贴?”彭小满打趣,调侃他而已。

  李鸢倒真的点头,朝他伸手:“我给你贴。”

  俩人的手都算的上好看,拍下来添张滤镜挂网上,妥能激起一票高`潮的那种。李鸢低头拆了张3M得封口,仔细一想,彭小满的手他有意无意,捉过碰过不止一次。不仅是手,额头,脸颊,后脑勺,乃至胸口那样偏私密的地方,都有过似有若无的接触。那些动作已经想不起来了,当下有了那样的决定就去做了。

  所以是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微异了呢?觉得不能再大剌剌似的肆无忌惮了,又比原先更想要变本加厉了。

  他觉得那血珠碍眼,抹去又凝起,留着一道淡褐色的迹子。他都已经觉得慌和疑惑了,以为那是凝血功能差的表现,擅自以为彭小满这个人身上还有什么其他他不知道的不健康隐患,休戚相关,于是忍不住地皱眉、焦郁,把创可贴缠的过紧,像企图捆住他似的,让他没法儿弯下手指。

  “你想让我坏死直说成么?”彭小满笑:“我只是被螃蟹夹了一下我不是断指,用不着这么紧。”

  “对不起。”李鸢撕开创可贴用力在掌心揉搓成一团儿,低头说:“我重贴。”

  “你慢慢来。”

  李鸢手下动作顿了顿。

  彭小满轻声细语,很温和口吻:“我一点儿也不着急,你可以先拿自己手练习几遍打个样儿,我们家创可贴医保刷的不要钱。”

  李鸢又被他逗笑。夏天去开窗,乌南江的水汽揉着城市的气味,清鲜微凉,涌进发里,让思绪在里面静静飘扬,他突然就是这种感觉。李鸢重撕了一个,揭开,使他白的略惨的掌心朝上,勾他被夹的细长食指,浸着碘伏的药布对准破损处贴紧,两侧裹上,轻轻一捋。不松不紧没留褶皱,就好比完成了一幅山水或写成了一幅好字。都没说话,李鸢看着那手,像什么破损的事物一起被修补了似的,乍然舒畅了一半。

  葛秀银端着杯茶水进屋,李鸢松开他手,彭小满便收回搭上脖子。那触感都在,再两人心上同时掠过。

  葛秀银挺客气地点个头,伸手按按彭小满左肩,亲昵地贴近一揉:“厨房空的啥也没有,没的招待,穿鞋领我去趟菜场。”

  李鸢觉得太客气,便开口拦:“阿姨不用麻烦,我等等就回家。”

  “回什么家。”葛秀银皱眉又松开,抿嘴一笑:“说了留你留你,哪还能叫你回家?小鸢别客气真的,你不吃我们也得吃呢,菜总归是要买,饭总归是要吃的。”

  彭小满深感他妈随嘴顺出个归真返璞的道理,便重复给李鸢听:“听见没少侠?菜总归是要买的,饭总归是要吃的。”蹦下床,拍他胳膊:“走,一起,菜市场你绝逼比我熟。”

  筑家塘的小菜场不赢横向面积,单赢纵向深度,正经摊位编了号码依次列开在室内两旁,干净整饬。从正门一路直达后门,才算是深入了他方“腹地”,没编号儿的小菜贩子在后门的小空地上见缝c-h-a针地铺开花花绿绿的摊子,乱哄哄,吵嚷嚷。李鸢这票熟到烂,个个儿贩子都能跟他笑着寒暄上两句,但他很少去买,因为没必要。

  彭小满转来鹭高这小半年,才算在他n_ai这儿当了回大爷,十指不沾阳春水,家里大事儿小事儿全由老太太一人包揽。搁云古一高住校那两年,洗衣拖地打扫宿舍卫生样样都得来,不勤快不行,更招人恨,被举报了得扣德行分。唯独做饭,技能没点亮,他勉强算是到了不会把田里水稻当漫野韭菜的水平。

  彭小满自顾自打头开路,左右瞻观各色鲜蔬,李鸢莫名其妙地就和葛秀银并了行。他揣兜低头盯着脚尖,她则转过头来温柔地问他;“小鸢喜欢吃什么?平常爱吃素还是爱吃r_ou_?我们家小满,那就纯属是无r_ou_不欢那种。”

  “我听见了,能不三句话里俩带上我么?爱吃r_ou_的人消化道短,都腰短腿长知道吧。”彭小满拿起手边番茄堆里的一颗,搁鼻子底下嗅了一口清鲜的酸甜,抬下巴比李鸢:“他爱吃铺满了香菜的冰糖肘子!”

  “肘子啊?”葛秀银不疑有他的信了,心说这孩子居然爱吃这等浓油赤酱的硬菜,怨不得能张这么高个儿:“肘子是在生鲜区吧?那等等去超市冷柜那儿称点吧要不?哎小满,家里有高压锅的吧,回去再煨上来不来得及啊?”

  李鸢被整的啼笑皆非,瞥了眼彭小满,忙说:“阿姨我不爱吃肘子,小满他瞎说的,您别买。”

  葛秀银哧声笑,弯着和善的眼睛瞅着李鸢:“行!那你自己说,爱吃什么,你要不说我可就叫小满去买肘子啦。”

  彭小满眼里亮晶晶的,跟着葛秀银一起等他答话。

  “就……”李鸢没辙:“鱼吧。”

  彭小满追问:“敢问少侠是海鱼还是河鱼?”

  再刨根问底儿下去八成要问他是喜欢清蒸还是红烧,“河鱼,什么都行。”

  葛秀银身边的彭小满,和李鸢以往看到的又有不同。他以前上网,听什么国外的专家说,想要安抚哭闹的新生婴儿,可以在嘴里含一口水,凑在婴儿嘴边发出咕噜咕噜的动响,模拟胎儿尚在子宫里,羊水涌动的声音。一种安然地感觉,一种倦鸟归林的感觉,彭小满卸下所有的消极与不确信,快步回到她一臂擎起的檐下。就跟网上那个挺火的签名档似的——我最大的理想,就是躲在妈妈怀里偷懒睡觉。

  真是他妈没出息又叫人抗拒不了的“理想”。李鸢原来也想,后来觉得这怎么可能,再后来就不再有这样的奢望了。

  日将西暮,三人买回来一条鲈鱼预备着清蒸,四五条小汪丫预备着炖豆腐,黄瓜豇豆空心菜,时令绿蔬也大袋小袋买回来不少。活鱼活蟹,得和它斡旋着大战三百回合才能收拾干净的生鲜食材,指指厨房水槽,打包分配给十项全能居家必备的彭俊松处理;择菜这等小活儿,身娇体弱如葛秀银也能包揽。她叫彭小满过来坐下帮忙,被对方以“手被螃蟹夹了很疼”这等狗屁理由拒绝。李鸢五美四德,则搬个马扎坐过去,头顶着天井上一幕红蓝渐变的天色:“我帮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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